时间:2024-05-04
■丹菲
丹菲:本名王桂红,1966年出生,山西人,现为某杂志社副总编。业余写作多年,作品散见于各种报刊及作品集。一个永远爱着的女子。散文诗有点儿像她,她本就是她,却常被作为传说的一个。
它们像风一样逝去,像水一样潜伏下来。
——题记
坐在奔驰的车上,侧脸仰望到你,或者已然触摸着你的躯体,我都觉出你的冷、懈怠。我的热血和多情,似乎就不必了。
时间生长出了疏远,还是季节不对?你已经把大部分的砖石剥掉了,露出土质的内芯,就像武士卸下沉重的盔甲,混于普通人中间。
可我还是把你当作英雄对待,尽管你已魂飞魄散。
你要掩藏起那些残留的砖石和黄土,让肉身重归于大地,而灵魂飘飞得更加纯净。我一直在和自己斗争,是否让一种相逢平白离去。
不知你还能站立多久,只要超越我的今生即可。等待那些疼痛、爱惜、淡淡的恨,终如黄土,弥散在风中。
因为一个作家,蒲州菩救寺的舍利塔就改叫莺莺塔了。
崔莺莺和张生,以一对有情人模样站在西厢院门口,迎候迈着旖旎步伐的游人,出席一场爱情的盛宴。
佛在此处,与香艳的爱情握手言欢。佛门庇护下的男女,可以纵情,但不可以背叛。
招摇的尘世爱情在佛乐中突然变得忐忑不安。佛似笑非笑,微垂双目,让下跪的爱情无处可逃。
自愿请佛上一个紧箍咒,以便在反悔时疼痛、警醒。一条道走到黑,一棵树上吊死。信誓旦旦的爱情,极需要佛搀扶一把。
莺莺塔八角十二层,爬到顶,爱情可以更上一层楼。我在塔心抬眼望望,恐高,放弃了。一条唐时的立砖甬道,据说莺莺走过,称莺莺小道,我反复走了两次。她的爱情于我无益,爱上一个花言巧语色胆包天的张生,她爱上的是爱情滋味。
爱情,一粒上帝暗藏的病毒,在适宜时发作。
就当是赌输了。输掉一座山,再输掉第二座山,第三座山也输掉了。
输掉我的一颗心,留下悠长岁月,和深夜自由的梦境。
从此,我仿佛就是鹅掌楸、香果树,或者永瓣藤、独花兰,含苞后眉开眼笑。至于云豹、金钱豹、梅花鹿、黑麂、白颈长尾雉,摇曳着长风,打我身边飞驰而过。甚至华南虎和“野人”,不再成为传说,它们坚守着各自的家园。
岩石永在其位,土壤甘心匍匐。
只有我,如一团空心云烟,在晨昏升起。欣慰地看到,沉静下来的大山,使一条道路变得坚定、从容。挑担的迈着流星大步,谙熟每一棵树的身形,每一朵野花的清香。
缘于见到你,我输掉了两百年的心。两百年间,一条石板路依然在时间之河出没,它执著踏实,像赢得很多颗芳心的英雄。
注:清道光年间在石台县仙寓山,为保护深山古道,方便行旅,当地人自立输山碑。于崎岖处,输掉岭头至岭脚;平坦处,上输三丈,下输二丈。可谓一块生态环保碑、公益爱心碑。
漆黑的河面上,点点灯火由远至近,浩浩荡荡的灵魂队伍,共同出发、奔赴、抵达。
黄河,一棵流淌着的大树,结满传说的果实。临河而居的人,与水结下生死契约。
夜色吞没了水面波纹,河灯闪烁着另一个世界的魅影和秘密。那些亡灵们,包括禹,所有逝者此时都已变作大大小小的神,在中元节之夜隆重显影。神们在天堂、人间、地狱,轻松地进行着穿越,试图弥补众人的遗憾。
黄河的众神之夜,也是河曲人的狂欢节。他们兴奋的眼眸下,逝者的灵魂穿着盛装游行,然后,再次走失。
一年一度,唯有沉默的黄河水,慈祥地擦拭着记忆。
比大禹的资格更老,他是大禹之前的另一个胜利者。树立典型时,历史将唯一的票投给了帝王。
几千年了,水的脾气没变,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比大禹资格老的台骀,另一个治水英雄,隐于一艘旱船内,敲着木鱼。
江河湖海,人类的风景、家园、血液,直至呼吸。自由之水,它的眼里只有低处、更低处。
谁让水站起来,谁将会被淹没。
船形的台骀庙,四周平静的水面夏日开满了荷花。汾水、洮水,这些黄河的支流水流渐少,但足够让退休的台骀,颐养天年。
注:台骀,上古五帝之一帝喾时的治水官吏,先于大禹治水数百年,被称华夏治水第一人。侯马台骀庙始建于东周,历经数次被毁重建,现存为明崇祯和清乾隆年间的建筑,外围呈船形。
上山时,每个人内心都有一座石塔的模样,和一千多年的时间模样。
连绵起伏的群山中,自由放养的牛羊偶尔随风传递过来它们在着的信号;牧人守在村庄,与一群土鸡逗乐。
灌木丛极不友好地伸出带刺的枝条,向上的山峰陡峻,羊肠小道彻底消失。年迈的向导体力不支,用牧人的手指了指方向。越过树梢,还是树梢,越过山还是山。
两个小时后,摄影师兴奋地带回石塔的照片。杂木间,灰黄的石塔与想象中的一般朴拙,小小的佛像们在龛内跏趺,默默无语。
石塔并不高,因为立在山巅,所以它比山还要高出几米。
它与山石一体,是山伸出的一个小拇指。我最终止于半山腰,就算未牵住山的手。但我还是躺在山的怀里,有过片刻的温馨和宠爱。
石塔对于我,仍然保持最初的一个影像,一个叫北魏的朝代。
注:榆社果老峰上有一座北魏石塔。因山峦连绵不断,人迹罕至,非有当地人做向导才可前行。但即便有向导,许多人还是止于陡立的山坡上,无缘触摸到石塔。
她掀动了一页历史。当历史翻过去时,并没有为难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成了佛。
就像后来某作家虚拟的一个场景,一块石头经历了世间荣华富贵爱恨情仇,也就甘愿再做一块石头。
她坚信自己是佛,佛临人间,过了一把皇帝瘾不说,把尘世一个女子能享有的都享有了。然后回归佛的位置,安坐于一隅,受故乡民众供奉。
一个女人的一生,超越了亿万女人的身心集合。然后她以佛的力量,潜行于世。
成为亿万痴情女人,黑暗里的支柱。
注:文水则天圣母庙中,端坐的武则天面颊丰腴,神态安详,拿着一柄如意,佛般超脱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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