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徐廷华
如今的邮局,可以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写信,用上了微信;包裹,被快递代替;汇款,在手机上银行跨行转账,支付宝、微信支付立马到账。若不是大厅里还办理邮政储蓄、水电气的交费业务,一天也看不到几个人。
可有一种情景,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记得,大街上星罗棋布的邮政局可是与老百姓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每天开门七件事一样,与家家户户息息相关。那时到邮政局寄信取汇款、买邮票寄包裹、订报刊打长途发电报……满满一屋子全是人,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尤其是逢年过节,人气更旺。那营业员敲邮戳的声音,喊接长途电话的人名声,打算盘的滴答声,此起彼伏。几十年过去了,渐渐消失在人们记忆中的情景还宛如在眼前。其中有几个印象特别深刻。
邮筒每天“吃饱喝足”
到邮局寄信,人是最多的。买信封、信纸和邮票,有的在家将信和信封写好了,只买邮票。那时邮寄费很便宜,市内4分,外埠8分。寄印刷品更便宜,市内1分半,外埠3分。我那时爱爬格子,常给报刊投稿,将写好的稿子装进信封,封好口,在信封上写上“邮资总付”几个字,再剪去一个角,放进邮筒里就行了。直到“文革”后,取消邮资总付,投稿才按印刷品付邮资。我那时投的稿,都石沉大海,一篇也没用。可我不气馁,仍持之以恒,直到1978年才在报上看到自己写的“豆腐块”大的铅印文章。
邮筒每天都塞得满满的。邮局一般有两处邮筒,一处是在邮局临街的马路上,高高的绿色邮筒像岗亭一样,栉风沐雨,即使邮局关门打烊了,还有不少人往邮筒里投信件;一处是邮局柜台边上,放着一个像柜子的投递箱,中间有个细长口子,可投进信件。台面上放着糨糊、蘸水笔,到邮局寄信的人,贴完邮票,随手会把信投进这里。
那时邮局门口还有一道风景,常有代人写信的老先生端坐于邮局门前,代人写一封信只收一角钱。来请老先生写信的都是大字不识的乡里人或家庭主妇。她把大意先讲给老先生听,而后老先生“之乎者也”的很简单地写上一张纸,念一遍给家庭主妇听,满意了,接过那人手上的信封、邮票,帮她写好信封贴好邮票就完事了。老先生凭这“一技之长”,维持生计,逢年过节,生意还蛮好,一张长条凳,坐着几个人等老先生写信。我印象里这大概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事。
寄包裹要先过“安检”
邮寄包裹,是邮局一项重要的业务。遇上春节、中秋,到邮局寄包裹的人格外多。有寄书的,有寄衣服或衣料的,有寄食品的。特别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很多家庭的子女,响应号召到广阔天地插队。其中不少知青插到蒙古、云南、北大荒等地,为给家里节省点开支,即使是过年过节,有的知青也很少回家探亲,可做父母的“每逢佳节倍思亲”,总要给远方的儿女寄些东西,诸如罐头、香肠、咸肉之类的食品。
那时寄包裹需要检查,有点像现如今坐地铁、坐飞机要将随身带的东西过“安检”。不过地铁安检是靠“电子眼”检查,而那时邮局所谓安检,仅凭营业员眼看、手摸、鼻子闻,只要不是易燃易爆易碎的危险品,一般都能顺顺当当通过。
主人寄包裹前,事先在家里用块旧布,将所寄物品包好,用毛笔写上地址姓名,如是贵重的东西,则要用一个木盒装起来,到邮局填好包裹单。好容易排队到柜台前,得先将包裹打开摊在台面上,营业员一一检查后,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品,再叫你将包裹缝起来。
这时主人将随身带的针线(邮局也提供),密密扎扎缝起来,像一首诗所吟咏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那一针一线里浸透着对远方亲人的浓浓情意。
缝完了,还左看右摸许久,这才到柜台前,递上包裹单。营业员又是秤重量,又是查单价,等付完了寄费,拿起邮戳,在包裹单上重重地敲了一下。给了主人一张收据条,那条子上有一个深深的邮戳印记。
寄一次包裹,没刻把钟时间下不来。那时的生活节奏多慢啊。
打长途电话要等“叫号”
到邮局去打长途电话,磨的是一种耐心,一点不能急躁,就是急也急不来。快一点的十分二十分钟,慢点的要等上个把小时。去打长途的都是急事,不然就写封信了。
那时打长途不像现在手机漫游,一拨就通,你得先到柜台前,递上你所填写好的要打长途的城市、姓名、住址门牌号,如能报出对方家中的电话号码(对公的一般在单位打,总机会帮助接通)则更好(因为不需要对方到公共传呼电话站接听),可那时有几个家中装有电话?办完这些手续,就在邮局沿墙的一间一间电话亭边等。好在那时墙边有一条长椅,专门供接电话的人休息等待。可那长椅上早坐满了人,他们不一定是等电话的,或许是来办其他业务,抢个座位小憩一下。
我曾打过几次长途,坐在长椅上等电话,真有“度时如年”的感觉。心里那份焦急,没经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幸亏我事先带了一张报纸去打发时间,等我将报头报尾的所有文字看完了,也没听到叫号声,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听到喊自己的名字,连忙钻进一间小屋子,和对方通电话。通话是按分钟计费的,长话短说,句句要说在点子上,几乎没什么废话,也就几分钟时间。可为了打一次长途,白白浪费这许多时间。那时人没有“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效益”的观念。
取汇款要看“户口簿”
那时到邮局取汇款要在专门的窗口办理,队伍也排得老长。取款要看户口簿,或工作证,还要带上刻有私人名字的图章,比起汇款要繁琐得多。
在没有身份证的年代,户口簿是唯一的身份证明。可有一次我去取款却碰上了麻烦,汇款单上的一个字写成了别字。
原来,我名字中间有个“廷”字,日常使用中,常被写成“庭”字。这“廷”与“庭”两字,读音虽是一样的,字义也差不多。可细分析,还是有点区别的。前者,多用于朝廷、宫廷,后者则用在家庭、庭院、法庭。“廷”字,范围大空间大,显得气魄;“庭”字就显然不及前者。
我这人爱舞文弄墨,常有些豆腐块文章见诸报端。可有一回,报社财务处发的稿费单上,却将我名字中间的那个字误写成了“庭”字。那时的汇款单有信封那么大,是手写的。我去邮局取款,营业员拿着我的户口簿,左看右瞧,说名字不对。我说是中间那个字写错了,但读音对的。那人瞧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们是核对字不是核对读音。”死活不给领取。我问那怎么办呢?她说退回原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后来还是我到派出所开了张证明,才取了这区区几元钱。哎,误写一个字,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发电报先填写“电报纸”
那时发电报大多是单位业务往来的事居多。但也有私人来发电报的,如亲人突然病逝、告知探亲到家的时间、朋友间的迎来接送等一些急事、要事。
我因工作关系经常接到电报,也常去邮局发电报,知道这里的一些规矩。发电报事先要填一张“电报纸”,有32开那么大,除了印有发电报人和接电报人的姓名、单位、电话、地址等自然状况外,还印有30个红线条的空格,一字一格,写电文时不需要点标点符号,有点类似过去的古文。电报文字要精练,字要写得工整、规范,不能太潦草,即用最能表达意思的语言来概括,因为电报是按电文字数计算费用的,一个字2角,当时寄一封信才8分钱,真可谓“一字千金”。
待一切都填写好了,将电报纸交给服务人员审核,确定内容无误后,她们才会将电报发出去。
记得第一次去发电报,服务员看出我是个新手,她蛮认真地帮我改电文,去掉了不少重复和多余的字,经她一改,内容显得很明了清晰,还节省了不少字。后来我拍电报的次数多了,有了经验,和服务员也熟了,她们看了我写的电文,一字不改地发出去了。例如,将“安徽省” “上海市”,只要写上“皖” “沪”就行了。
那时住家户接到电报大多是晚上,一家人心惊肉跳的,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时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人们生活节奏快,都用上了高科技,哪还有人写信。先是電话普及,逢年过节亲戚、朋友之间电话问候。再后来有了电脑、手机、平板,彼此发发短信,互道祝福安康,或用微信视频聊天,即便对方在远隔千山万水的异国他乡,在视频中也像是面对面地零距离讲话,亲热得很。至于到邮局寄包裹,早改成了寄快递,买东西变成了网购,快递小哥天把天就把货送到了;汇款用上了银行转账,眼睛一眨,钱就转出去了,一些能跟上高科技的老年人,每月到邮储银行取养老金,也学会了使用ATM,几个键一按,退休金就滚出来了;拍电报的业务早就停办了,只要在手机上,发一条短信,“电报”就发出去了,发电报成为遥远的“过去式”,真是好酷。
歌词唱道:“从前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个曾经非常繁荣、与人们生活紧密相关的邮局,真的或许离人们的生活渐行渐远了。
(责任编辑:刘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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