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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明传奇《牡丹亭》中的突破与遵循

时间:2024-05-04

王怡

摘要:汤显祖是明代著名戏曲家,著有“临川四梦”,《牡丹亭》更是广为传唱、经久不衰。一直以来大家都注重解读《牡丹亭》中杜丽娘的反抗形象。其实,杜丽娘的形象并不全然都是反抗,也有对礼教的遵循。该文从《牡丹亭》文本入手,先后讨论了其对礼教的突破与遵循,从而体悟时代桎梏下的悲剧意蕴。

关键词:《牡丹亭》;至情;汤显祖

汤显祖善将戏剧艺术和人文主义精神完美结合,呼唤至情,又言“一生四梦,得意处惟在牡丹”。《牡丹亭》词藻精工优美,故事牵引人心,“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至情令人潸然泪下。细读文本,我们能从中看到汤显祖对当时社会的批判和突破,但终究还是没能脱离时代束缚,有所遵循。

一、突  破

(一)崇尚性真情至

杜丽娘是坚定的爱情追求者,她不满先生把《关雎》讲成“后妃之德”,认为其表达的是天性情感。她内心渴望爱情,却遭受了长期的现实压抑。春日游园昼眠,丽娘和梦梅虽是梦中初见,却“牡丹亭畔,芍药栏边,共成云雨之欢”;游园后她坚定地认为柳生便是她命中爱人,后来寻梦无果,便痴情暮色、一病而亡。丽娘的鬼魂重返人间听到梦梅深情呼唤时,立刻被打动,遂和柳生相认,并袒露真心:“妾千金之躯,一旦赋予郎矣,勿负奴心。每夜得共枕席,平生之愿足矣。”

柳梦梅因梦中有女子对他道,“柳生,柳生,遇俺方有姻缘之分,发迹之期”便改名换字。当他得知丽娘是鬼魂时,他道“你是俺妻,俺也不害怕了。”甚至在丽娘告知他一切后,他顾不上可能会遭遇的责罚,冒死为丽娘掘墓开棺;后来又不畏生死,亲赴前线去打听丽娘父母的消息。

杜丽娘和柳梦梅都是“情真、情深、情至”的真人。杜丽娘因梦而亡,柳梦梅因梦改名换姓。他们为梦中人超越了生死,从梦中云雨到幽媾冥誓,历经诸多磨难。透过丽娘和梦梅,我们可以看到汤显祖对超越生死的真情的认同和他“至情”思想的生动展现。

(二)对礼教的批判

封建社会的人都活在礼教桎梏之中,“三纲五常”是为人的行为准则,人们缺乏自由,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杜宝是爱丽娘的,希望把她培养成一位符合礼法规范的女子——“知书知礼,父母争辉”。他找来闺塾老师便是要用圣人之训来规范女儿的身心,可讽刺的是,一首《关雎》倒是启蒙了丽娘的情思情欲。“禁锢者竟成了启发者,这样的处理,实在是对封建家长、封建礼教莫大的讽刺[1]。”丽娘在父亲的严格规范下长大,深居小庭深院十六载,最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虽然在梦中在死后,丽娘和梦梅的愿望得以实现,但是这更加深了时代所赋予的悲剧意蕴。“汤显祖的《牡丹亭》,把青年‘姹紫嫣红开遍的人生,与‘付与断井颓垣的现状,作出鲜明的对比,从而揭示了封建社会对于‘人的严酷以及教育人的失败[2]。”

(三)对儒学的讽刺

闺塾先生陈最良“自幼习儒,十二岁进学”,因为杜宝要求找个老成的先生,才给他落得塾师一职。《关雎》在儒家的伦理里被解释为宣传后妃之德,汤显祖却认为是真实情感的流露,甚至由此生发出丽娘的情思。陈最良站在大传统的角度解读《诗经》,却被春香一句“为甚好好的求他”弄得狼狈不堪。春香学鸠叫、借口出去玩以及后面扔荆条等,表面看是一个丫头的胡闹,实质是对封建礼法、尊师重道之礼的蔑视。当他为丽娘开药时,诗经许多篇章被用作药方名。他道“这也是依方:‘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春香都明白“师父,这马不同那‘其马。”陈最良却回答道,“一样髀鞦窟洞下。”汤显祖在此将矛头直指儒家经典《诗经》,暗含深刻而又尖锐的讽刺。

二、遵  循

(一)虚无世界的圆满

杜丽娘无疑是敢于反抗的女性代表,但她仍無法在现实中满足其本身的情欲,且是备受束缚的:母亲怕她动春思不让她去花园;父亲为了规范她的身心请先生教她学习经典。可是“哪个少女不思春”,她被《关雎》启蒙后在梦境中和柳梦梅交欢。在虚无的世界里,她为了实现她的理想爱情没有顾虑:在梦境中,她可以不顾礼教的束缚,释放对情爱的原始渴望;成为鬼魂后,她主动地去追求爱情,和梦梅冥誓成婚。正是因为其无力打破现实的桎梏,所以只能在虚无世界中达成圆满。

(二)发乎情止乎礼义

“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3]。”传统道德要求情既要符合人的自然情欲,也要符合伦理道德和社会规范。丽娘在跟随内心大胆地追求本能的情欲之外,也在追求情爱关系在伦理传统中的合理性。

丽娘灵魂回归阳间,她主动找到柳梦梅和他冥誓成婚。冥誓之前,“俺则怕聘则为妻奔为妾”,她要的不只是夫妻关系,更要的是正妻的合法名分。《婚走》一出,梦梅说到“便好今宵成配偶”,丽娘第一反应是“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后又道“鬼可虚情,人需实礼”。丽娘如此,一方面是想为自己和柳生之前的密约幽媾找到合乎伦理的依据,另一方面是为了在现实伦理社会中达成从一而终的理想爱情。由此看来,丽娘实际践行着“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儒家规范。

(三)认可与遵从礼教

丽娘是礼教的反抗者,也是践行者。她严守父亲教诲,十六年都活动在小庭深院;知师母“目下平头六十”,她特意准备绣鞋表孝顺。这些描写可以看出丽娘虽对礼教规范有异议,但从内心而言她是不愿破坏礼教的,甚至是认可的。

汤显祖在构建这个故事的结构时也有所保留。丽娘和梦梅在梦中交合时,花神的出现给了其性行为的伦理合理性。一方面,花神告诉观众这两人有夫妻缘分,二人云雨无可厚非;另一方面,花神为两人的行为承担了道德上的责任。《冥判》中,姻缘簿上“前系幽欢,后成明配”也表示二者的行为是具有合法性的。这种合法性的构建其实是对礼教的认可与维护。

三、总  结

《牡丹亭》是一曲热烈奇幻的爱情绝唱,批判了封建礼教对人的束缚,但奇幻的故事情节又具有浪漫主义的色彩。汤显祖在那个时代用戏曲的形式来呼唤“至情”以抗击程朱理学、批判礼教是值得肯定的:其中有对自由的渴望,对礼教的批判,对儒学的讽刺以及自我意识的觉醒。但他依然没能逃离时代的枷锁,一切的归宿还是要回归礼教,只有取得伦理道德的合法性后才是圆满的结局。

参考文献:

[1] 黄天骥.冷暖室论曲.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

[2] 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影印本,1980.

[3] 谢雍君.《牡丹亭》与明清女性情感教育.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5.

[4] 汤显祖.牡丹亭.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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