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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华的诗

时间:2024-05-04

李建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祖籍河南商丘,1961年5月生于甘肃合水,现居银川西安两地,就职于长庆油田公司第九采油厂。在《诗刊》《青年文学》《星星诗刊》《诗参考》《诗选刊》《诗歌报》《绿风诗刊》《诗潮》《朔方》《飞天》等刊发表作品。有组诗分别在《诗刊》“方阵”栏目、《青年文学》“力荐”等栏目发表;获《飞天》“镍都杯”全国诗歌、散文大奖赛一等奖;《诗刊》《绿风》联合举办的“中国诗人西部之旅”征文三等奖;《诗刊》“中山全球通杯·改革开放颂”全国诗歌大赛三等奖;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宁夏诗词学会、宁夏毛泽东诗词研究会联合举办的“歌颂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纪念毛泽东诞辰120周年“天元”杯全国文学征文大赛二等奖;第二届《美丽中国·美丽家园--上海诗歌大赛》二等奖;第二届“诗兴开封”国际诗歌大赛三等奖;《关雎爱情诗》2015年“十大实力诗人奖”; 2017年龙源杯“红色六盘·避暑固原”诗歌大赛二等奖以及"中国新诗百年"全球华语诗人诗作评选·新诗百年百位最具实力诗人等奖项30余次。入选《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诗歌精选》《<飞天>60年典藏》 《中国新诗240首(1918-2008)》《中国爱国主义诗歌经典》《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诗歌精选》《中国诗歌选》《宁夏诗歌选》《中国乡村诗歌选编》《中国实力诗人作品选读(1940—2015)》《中国百年诗人新诗精选》《那些孩子们喜欢的诗歌》《小学生朗诵诗100首》以及中国世纪《中国梦》——大型主题诗歌朗诵集等。代表作品《矿难之后》《小汽车》《伐木者,醒来吧》《你知道吗孩子》《青藏铁路是两行长诗》等。已出版诗集《高度与重量》等3部。

海啸

大海,从爬行的地方坐了起来——

恶魔把仇恨借给了它。暴烈的脾气

惊悚的怒吼和冷笑,是躲不掉的恐惧

巨臂一挥,想撕碎蓝天的丝绸

和大地的表情。港口,度假乐园

在惊叫中沦为地狱

大海,从坐起的地方站了起来——

怪兽把疯狂借给了它。从急促的演变中

解散了原本坚固的事物

粗暴地批发着惊天动地的灾难

排列有序的日子被拆开,残木、破板

人畜尸体,漂浮着人世的悲凉

大海,从站起的地方飞了起来——

战争把恐怖借给了它。卷刃的涛声

砍断缆绳,劈碎船只,削减一切

残忍的浪花,引爆亿万吨液体炸药

突破堤岸的防線,摧毁建立已久的秩序

千万种形态的梦想也是易碎品

大海,从飞起的地方躺了下来——

我把一支笔借给了它。月光下的定海神针

让超大腹部舒缓起伏,退回深度睡眠

让心中的巨澜和风暴,渐次藏匿和平息

……而纸叠的小船万里有通途

这才符合我的意愿

死去的人进入一种奇境

找个替身已不可能

我成了《好快刀》中的那个窃贼

快刀快到极致,就消失了刀光、声音和刀客

让脑袋,嗖地一下飞出

然后在溢美之词中滚进足球场

滚动。滚动。滚动。从那里滚到这里

一群年龄不同的我,追逐着我的梦境

而我也是观众,误以为

滚来滚去的脑袋是别人的

当无处安放的脑袋一脚归位

我想起自己的忌日,便起身离开

场外的蒲先生说,许多脑袋空空如也

被时光之刃砍了之后形同虚设,只是在

没有伤口、血痕和疼痛的地方暂时停留

自己一无所知,他人也只是

多年以后才能看见

此刻,我想知道还有谁的脑袋

一再搬家,还在不停地

滚动。滚动。滚动。还在一边叫好

一边度着时光之外的时光

我梦见椅子垒成的埃菲尔铁塔

塔是斜的。排队的欲望手脚并用

从多级台阶往上爬

有的,在别人的时间里加上自己的时间

有的,只上两三个台阶就无奈地停下

也有的腿高臂长,简单的姿态看似随意

也经过反复训练和模仿

像一种大型运动会动作几乎不受限

可踢,可踩,可蹬,可踹

可挤,可推,可拽,可打

……如此多的少数人,热脸

贴着冷屁股,一个紧跟一个

不需要往下看,周围的一切也非常矮小

仿佛每爬一步都在接近理想

虽说膨胀的心,像氢气球一直往上浮

但时常有人往下掉

一座塔,越爬越细

塔尖触及处,仿佛就要打开天窗

好像挤上去就有机会和玉帝见面

和王母结识,和七仙女生一堆孩子

或将温顺的白云,悄然赶进自己的羊圈

周公说,那是众争之地

圈子这道菜

一次聚餐,有人劝我品尝

圈子这道菜,我好像没听见

说没听见也不确切

一小时之后,我才说我不吃

所谓圈子,就是用厨房里的时间

将煮熟的猪大肠切成圈

我猜想圈子,隐藏着

猪屎的残留,或附带着粪便的气味

圈子是畸形的,有的残缺

有的像链条连在一起

仿佛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

如果你把圈子里的脏物当做调料

就会对那个圈子赞不绝口

我想到许多圈子,以圈子界定

猪屎在猪的圈子里,狗屎

在狗的圈子里,鸡屎在鸡的圈子里

在社会的大盘子里,各种圈子

都将出现在人的圈子里

其实我们都一样,走出

一个圈子,只能是另一个圈子

领土

我梦见另一个我

在海关当清洁工。不拖地

不擦窗,不打扫房间和洗手间

我看到我时,我正在国门前忙碌

不分男女老幼,我让他们

先跺脚100下,然后抬起脚

我用水枪,反复冲洗他们的鞋子

冲洗好一只,再冲洗另一只

我得抓紧,趁着那些出境的人

都排队而来。虽然某些抬脚的姿势

像要踹我,但我仍然

用阳光下的显微镜

进行最后的检验。理由很简单

每一粒尘土,都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

我清晰地看到,我和我保持着

一定的距离,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

向边境飞去,瞬间吞没了我的身影

——为此,我时常感到不安

沙尘暴,或许就隐藏在某一只

鞋子的下面

山体滑坡

山体为什么会滑坡

景区为什么会变成灾区

一棵树苗,为什么无法逃离

我也想知道怎样的岁月

让身后的大山野兽出没

可是,要知道这些是很难的

我也想知道一块块巨石顺势而下

像巨大的橡皮,我用什么方式

能找到擦去的植被和阳光

我也想知道高大的山体在滑坡之前

发现过怎样的异响和裂缝

那样的危情,谁能阻止和补救

可是要知道这些,没那么容易

我也想知道一座山,为什么管不好自己

风一吹草一动就垮了,为什么

有了奔跑的腿和咆哮的嘴

我也想知道毁灭的力量有多大

有多少静物变成了动物

可是要知道这些,也不大可能

我也想知道,爱为什么会变成恨

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被父亲殴打致死,快乐

和痛苦,是否被一个噩梦深深地掩埋了

可是要知道这些,的确,太难了

输液的树

高燒不退的盛夏站在路边

液体的袋子挂在面前

瞬间改变了我的心情

那些林间的树,河边的树

雨水中叶子发亮的树,与幼树一起

静静地倾听鸟声和风声的树

而今站在路边输液

前方的建筑群,是第三人民医院

与我的距离时远时近,它们

去不了那里,高楼挡住了视线

望不见远山和家乡,只有急速

往返的噪音,被时间放大或拉长

即使在烈日下忍受煎熬

也没有多少阴影遮住地面的火焰

在一个缺乏养分的困境里

我知道液体是免费的,我只是有了

收费的想法,一棵输液的树

就扔下了几片泛黄的叶子

或许它们不在乎

叶子多一片,少一片

坏菩萨

如果说,坏人有恶报

他也没干什么好事

为什么会成为一生平安

无疾而终的幸运者

如果一个坏人落下双膝

隆起脊背,烧香磕头

以求菩萨保佑,而那个坏人

也的确逃脱了惩罚,并且逢凶化吉

那么这个菩萨,一定是一个坏菩萨

如果由于我,握住的语言匕首

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雪

还望菩萨多一些包容

如果某天下雨,一颗惟一的冰雹

一拳,砸中我的脑袋

甚至让我进入时间之外的新世界

那一定是那个坏菩萨对我的报复

如果菩萨,都这样了

再没有比这更坏的事情了

手机时代

好像全人类都在低头

又痴又呆的手有点空虚

仿佛美好的、重要的事物都在里面

好像天空和远方,都失去了意义

到处是吃草的羊群,失去花期

落尽叶子的荷,以及成熟的向日葵

没长度、宽度和厚度的手机

巴掌那么大,竟然成为最强的磁场

最大的围城,最脏乱的垃圾箱

最奇异的海洛因,最魔幻的遥控器

最痴迷的婚外情

一个将死之人

对残留着体温的手机依依不舍

想镶嵌在自己的包装盒上方

而我也梦见手机里的哀乐

低头看,就是在默哀……

而今,我成了一个

懒得看手机的人,时常打手机

劝自己抬起头,好好走路

如果我的伞能撑起整个天空

天空提供免费的淋浴

没人带头脱衣服,大约是因为

水温低,空间大,人员多

而打伞是一种拒绝方式

我的脊背,还是湿透了

仿佛没有后顾之忧。观察了一下

发现打伞的人,几乎都和我一样

把伞柄举得很直。但也有人把伞放低

让伞柄向后倾斜。我目睹了雨伞排水的效果

学到了正确的打伞方式

当然我也这么想,如果我能长成巨人

高过那些高楼大厦,我的伞

就能撑起整个天空,如果伞柄

就是擎天柱,我完全可以

把伞柄举得又高又直

我也可以这样说,全世界

有我一个人打伞,就可以了

如果能让雨点坠落的声音

都集中在伞上,我还可以让众人

读一首没有淋雨的诗

最初的狗是天上的神犬

据我考证,最初的狗

当然不是吃屎的

那时地广人稀,风调雨顺

人类无所作为,除了吃喝就是拉撒

玉帝下旨改变现状,传令的神犬

酒后误事,将七天吃一顿

说成一天拉七次,熏天的臭气

是玉帝的怒气,缩短寿命去人间

就是对渎职的惩罚。与我同时代的狗东西

狗的多少代子孙,大多数被链子拴着

有时抬头叫几下,是附声吠影

是抗议、谴责、追问?是对苍天说话

还是为自己说情和喊冤?偶尔

啃一次骨头,尾巴养成的旧习惯

摇着所谓的幸福感。在此起彼伏的吠声中

一只离群索居的狗,像被遗弃了

把一件不离身的皮袄穿得又旧又脏

它躺在垃圾桶旁,好像调成了静音模式

一块砖头向它扔过去

它动一下继续沉睡

是酝酿着一场美梦

还是追忆着一件往事

丢脸

那年,我随团去日本

到处都是中国人的身影

导游,像导购。旅游团,像购物团

免税店,像免费店

本人的卡,像日本人的卡

有个大妈的拉杆箱

塞满了返程的兴奋

其实都是些宾馆配送的

牙刷、牙膏、手纸、拖鞋

都是些从其他房间搜罗来的

一次性小物件。仿佛占了大便宜

好像要把零零碎碎的日本

整理打包拎回家

殊不知,日本的每个宾馆里

都有一面哈哈镜,随时照着我们的心灵

不远的将来,比癌细胞更具生殖力的流言

会让我们遭遇查房的羞辱

而背影里的窃窃私语

会让中国人的脸,丢在日本

就像丢掉的垃圾一样

饮用水

风是平的,就自然而然

将一池春水抚平,成为

俯瞰蓝天白云和青山的镜子

导游骄傲地说,那是某市

饮用水的水源保护区

大人物某某,名人某某,曾来这里游泳

优质的语言流露出别样的感情

从车窗望去,周围长满了草木味的诗句

在陽光下闪烁着晶亮的露珠

大约就是诗人所说的诗眼

车拐一个弯,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我却看见鱼虾、泥鳅、乌龟游泳

蛤蟆、蝌蚪、水蛇、水獭,血吸虫游泳

几只水鸟,边拉屎,边游泳

甚至看见蜻蜓、蝴蝶

在漂浮的落叶上交媾

在禁止游泳的牌子后面

一些存在,总让我的心荡漾

如果我是那里的居民,是否知道

自己的饮用水与洗澡水有关

如果我是那里的居民

是否愿意用那里的水,煮饭,泡茶

当然了,如果我是那里的居民

也就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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