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文艺
1.草鸡变凤凰
林家掌门人林慕泽忽然宣布要娶保姆兰馨为妻。这无异于在滚油中浇了一瓢水,让整个上海滩沸腾了。林家世代富贵,如今更掌握上海滩最大的黑帮,权势滔天。就连国民政府在上海滩办事都要看林慕泽的脸色。
自从那场变故之后,林慕泽便一直独身。两年前恰逢陈茵难产大出血,林府却被好几十人拿着枪围住,夫人和老爷被困在了府里。林慕泽只得咬牙,抛下陈茵给心腹守着,自己带人回去救急。
可是等他回到家中,一切都结束了。那日守在家中的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林福堂和夫人身中数枪死在大堂里。更悲凉的是,有人袭击了医院,陈茵不知去向。
这两年,林慕泽一个人带着孩子,不知道推掉了多少名媛小姐的示爱,现在却忽然要娶兰馨,难怪有外人笑:“林家的女主人位置都空了两年了,却忽然找了个下人来坐。且不说兰馨的相貌平平,就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也实在是不衬林慕泽。林慕泽莫非是饥不择食了。可是若真是饥不择食,百乐门里面的舞女,上流社会的交际花和名媛,漂亮的多了去了,林慕泽却都不要。”
还有人抱着手臂凉飕飕地说:“一定是兰馨勾引了林慕泽。林慕泽不过就是贪新鲜。不出一个月,这个保姆就会被踢开!”
林慕泽夜里回来,见兰馨趴在他儿子林郁东床边睡着了,便伸手摸了摸兰馨的乌发。兰馨惊醒,看见林慕泽,窘得忙起身低头垂手站着,叫了声:“老爷。”
林慕泽淡淡地应了一声,朝兰馨招了招手。
兰馨犹豫地跟着林慕泽来到书房中。
等兰馨进来了,林慕泽便立刻将门反锁上。兰馨心中害怕,望着林慕泽往后退。林慕泽步步逼近,眼神幽暗。兰馨退无可退,只能低头缩肩背靠着墙站立。
林慕泽站在兰馨面前,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迫着她抬头看着自己。
兰馨怯怯地叫了声:“老爷。”
林慕泽声音微扬,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嗯?!”
兰馨只得红着脸,又叫了一声:“泽。”
林慕泽满意地笑了,然后低头吻住了她。
兰馨挣扎了一下却终是抵不过他的力气,便放弃了反抗。
林慕泽收紧了手臂,将她搂紧,紧得让兰馨觉得几乎要窒息一般。林慕泽浑身燥热。他时刻叮嘱自己要慢慢来,切莫将她吓跑了。可是此时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只有无尽的欲望。他的吻由温柔变得急切,呼吸也急促起来。兰馨欲拒还迎,任他为所欲为……
林慕泽的个性,向来是说一不二,有些霸道的。他只管吩咐要仆人把兰馨当主母看待,完全不理会兰馨的拒绝。
女仆们低声议论:“兰馨看着老实,原来手段了得。”
那些难听的话传到兰馨的耳朵里,她只当没有听见。
这些话,林慕泽也多少听见了些,他十分生气,立刻带着兰馨参加各种舞会和饭局,俨然在向外人表明兰馨的身份。
兰馨却像是丝毫不能体会林慕泽的苦心,到了哪里都是低眉顺目,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时间长了,林慕泽有些失望,莫非自己真的看错了,她真的不是陈茵。不是那个傲气不可一世,又让他疯狂的女人?
2.女贼
兰馨与陈茵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她就像枝白色的康乃馨,没有香气,没有绚丽。而陈茵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任何人都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林幕泽初见陈茵是在黑帮的集会上。那时,林慕泽的父母还健在,他还是个整日泡在交际花身边的花花公子。
那日,陈茵穿一身白底黑花的旗袍,站在青帮老大身后,包裹得身材凹凸有致,光是侧面都让林幕泽热血沸腾。林慕泽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忽然一声枪响,青帮的老大便倒下了。
林慕泽眼疾手快,掀桌子护住自己和林福堂,眼睛却忍不住瞟向陈茵。
陈茵没有和别的女人一样趴在地上尖叫,而是镇定地从不省人事的青帮老大身边搜出了几张纸,趁乱走了。
没人注意到她,除了林慕泽。
林慕泽嘱咐身边的人保护好林福堂,自己则悄悄跟上了陈茵。陈茵出了后门,便加快了脚步。
林慕泽追了两条街,终于还是把她堵在了一个巷子里。林慕泽近看她,更觉得她漂亮炫目。
陈茵一言不发便上来进攻。林慕泽笑笑,与她玩一般地过了几招,便将她困住了。她咬着唇死命地挣扎了一会儿,见挣脱不出,才泄了气,昂着头,涨红了脸,低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慕泽淡淡一笑,说:“把你刚才拿的东西留下,再告知芳名,我就放你走。”
陈茵却忽然叫非礼。巷子外立刻有人探头来看。林慕泽只侧头冷冷瞟了一眼,那人便立刻走了。
林慕泽笑着,在她身上一通乱摸,揩够了油,搜出了那几张纸,才放开她。
陈茵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纸卷,想要逃走又有些不甘心。
身后忽然有声响,林慕泽下意识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等他回过头来,陈茵已经不见了。
林慕泽望着空荡荡的巷子叹了口气:“竟然让你跑了,真可惜。”
这事,林慕泽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偷偷将这几张纸藏了起来。他有些疑惑,这几张纸画的是最新的枪械构造图,应该是军统的绝密,不知道为何到了青帮手中?
3.绝恋
从此,陈茵像是跟林慕泽铆上了一般,隔三岔五便会出现,想要抢回那几张纸。而林慕泽像是猫逗弄着老鼠一般,与她周旋着。
她会装成交际花,出现在舞会上,穿着漂亮的洋装。却被林慕泽骗到无人处,强吻了一番,才气急败坏两手空空地走了。她还会装成仆人,趁着林慕泽不在,混到林慕泽房中。可是满头大汗地搜了半日,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反而又被林慕泽堵在房间里,被逼得从窗户跳出去才脱身。
这一次,她竟然穿着妖娆的旗袍,涂着蔻丹,傍在红帮老大的身边,到林慕泽家来赴牌局。
林慕泽心中忽然涌上浓浓的醋意,满脑子乱糟糟的,连出错了好几张牌。他恼怒地想,这几张纸就那么重要,她竟然甘心委身于一个老头子!
她躺在别人怀里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忽然气恼地将自己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放,便撇下惊愕的众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像是只被困住的野兽一般,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狂躁地走来走去。
忽然门上一响,陈茵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林慕泽苦笑了一声,锁对她来说是从来都是没有用的。
陈茵妩媚地一笑,走近,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说:“你想要我,对吗?你只要把那几张纸还我,我便给你。”说完慢慢地解开脖子上的扣子,露出洁白诱人的锁骨。
林慕泽终于被惹怒了,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窗边的墙上,阴沉着脸说:“那几张纸就那么重要,你连羞耻都不要了吗?”
她脸色一白,咬着唇,却又立刻恢复了甜笑:“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把它还给我。”
林慕泽像是发狠一般狠狠地吻住了她,夜色弥漫开来,她默默地闭上了眼。
许久之后……
林慕泽松开了她,冷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她咬着牙,脸色苍白地艰难靠墙站着,努力拉着破损的衣服将身体遮盖住,然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满意了?如今可以把东西还给我了?”
林慕泽背过身,冷冷地说:“你若是把我伺候得高兴了,我自然会给你。”
陈茵晃了晃,移了一步,从窗口往后倒,翻了下去。
林慕泽吓得心脏剧烈地一缩,脸上瞬间没有了血色。这里可是二楼!这么摔下去头着地,不死也会成植物人!他快步走到窗户边,却见她手里捏着根钢丝,稳稳地落在地上。她收回了手里的钢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慕泽松了口气,皱着眉,看着她步伐不稳的身影,然后叫人跟上了她。
床单上鲜红夺目,林慕泽突然心下惊讶,看着她的背影。
跟着陈茵的人被她甩了,从此,她便像是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出现过。没有哭闹着找他负责,似乎就连再见他一面的兴致也没有。
陈茵便是这种性子,要强傲气到极点。而兰馨却温顺得像只鹌鹑,就连欢好之时都是逆来顺受。她们实在是差得太多,说是一个人实在是有些牵强。可是,林慕泽却总觉得兰馨是陈茵,因为她对林郁东像是她亲生的一般,除了陈茵,还有谁会如此?
4.兰馨的身世
没有几个人知道,其实林郁东并不是他和陈茵的孩子。那天他赶到医院,心腹说:“小少爷出来的时候还哭了几声,后来有人袭击医院,我们都忙着还击。回来才发现少爷没气了,夫人也不见了。”
林慕泽心力憔悴,没有力气追究大出血后的陈茵是如何离开的,只吩咐保密,然后悄悄让人从外省的一家孤儿院中抱回了个一样大的婴儿,当做儿子养,给他取名叫林郁东,对外只说陈茵出去休养身子去了。
可是没多久,外面有了各种各样的传言,说陈茵勾结外人,偷走了林家的宝物,杀了林家十几口人,然后自己也被灭了口。
林慕泽终是不甘心,不想相信她已经死了。只是他抱着一丝希望,她还不知道孩子夭折的事情,也许她还躲在某个角落,会悄悄地回来看孩子。
他等了两年,换了无数个保姆,才等到了兰馨。只有兰馨对孩子如自己的骨肉一般却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看出来。所以,即便是兰馨与陈茵天差地别,林慕泽却坚定地相信,她便是陈茵。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改变了相貌,回来了。
时间长了,林慕泽也疑惑起来:即便是相貌改变了,性子怎么也会变了这么多?
他派人悄悄去彻查兰馨的身世。去查的人来报:原来兰馨是东北人,家中老少全死在日本人手里。她孤身一人大着肚子逃到教会里,生下了一个男孩。她把孩子交给了孤儿院后就消失了,这个孩子就是后来被林慕泽领养的林郁东。
林慕泽忽然明白了,兰馨为何对他的示爱欲拒还迎。他以为,她是陈茵,还像过去一般只是被动地承受他给她的一切。原来她只是兰馨,林郁东的亲生母亲。她为了能留在孩子身边又害怕林慕泽起疑,便只能顺从他。
外面忽然响起了防空警报打断了林慕泽的思绪。他皱眉看了看窗外,最近日本人越来越猖狂了,天天来转转。
忽然,一声尖厉的呼啸之后是震耳欲聋的巨响,伴着火光和浓烟,整个房子都在晃。林慕泽咬着牙,日本人竟然真的投炸弹!
他想起家中的兰馨和孩子,心里一阵不安,打电话回家问兰馨和孩子在哪儿。管家说,她们在房间玩。林慕泽还是不放心,不顾劝阻,开着车,在刺耳的空袭警报之下,穿过浓烟和慌张的人群,往家中狂奔。
等他回到家,却见窗户开着,兰馨和孩子不见踪影。林慕泽气得脸发青,原来她一直等的就是这个可以趁乱把孩子带走的机会!林慕泽立刻叫手下去各个码头和车站,拦住兰馨。
不知道为什么,林幕泽有些慌,这些年陈茵消失不见带给他的哀伤仿佛又要重演一次。他对自己说,是因为孩子。毕竟养了两年,有了感情。
林慕泽立刻开车到了车站。手下在火车上拦住了兰馨,眼看车就要开了,兰馨不肯回来,他们又不敢动手。
兰馨身边除了孩子,什么都没有带。林慕泽冷着脸上去,走到兰馨面前。兰馨僵直了身子,转头看向车外不敢看林慕泽的眼睛。
林慕泽语气中不带一丝温暖地说:“我已经知道你是孩子的亲娘。你若是乖乖跟我回去,我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等找到我要找的人,我就送你们走。你若是不肯,我便硬抢。我不在乎弄伤孩子,反正不是我的骨肉。”
兰馨垂下了头,咬着唇,收紧了抱着孩子的手臂。
林慕泽心里有些不忍,却还是狠下心从她手里接过了孩子,下了火车。兰馨只得下来,一路低着头默默跟着他回到林府。
5.那时的重逢
从此,林慕泽对林郁东还是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却不再靠近兰馨,还派了好几个人盯着兰馨,不准她外出。
兰馨似是意识到林慕泽不只是那个与她温柔相对的好男人,他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黑帮头领,所以再不敢轻举妄动。
旁边看守兰馨的手下的说话声从门缝里传来,林幕泽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陈茵。他从暗格中拿出了陈茵的照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陈茵的脸。照片后就是她曾苦苦寻找的图纸。
他夺走了她的第一次之后,陈茵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任林慕泽怎么找都找不到。林幕泽变得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他常常发呆,不知道想起什么便会一个人笑或者皱起眉头。
舞会、饭局、牌局和百乐门照去,只是去了又不理会任何人,坐在角落里,看着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林慕泽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他的心像是不在他这里,而是被一个女贼给偷走了。
林慕泽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莫非,她没有完成任务,被杀了或者……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懊悔不已。那天他被醋意冲昏了头,忘了原本想对她温柔些,再把那几张该死的纸还给她。可是,他总想着,若是这几张纸还在他这里,她终归是要回来拿的,他才有机会再见到她。只是,她却似是真的放弃了。只有林慕泽一日比一日焦急。
那日手下去收月钱,和几个打抱不平的学生产生了争执。他正好开车路过,原本不想管,可是远远地看见那群学生里面有个身影很是眼熟。她素着脸,穿着学生装,梳了个麻花辫,微微皱眉默默地站在同学身后看着。
林慕泽的心狂跳起来,猛地把车停在路边就跳了下来朝她跑过去。
她也看见他了,立刻脸色一变,转头就跑。
林慕泽顾不上跟他打招呼的手下和激动地吵闹的学生们,直接冲过人群,追逐着她的身影。她毕竟还是跑不过他,就跟那日一样,被他堵在了巷子里。他贪婪地看着自己日夜思念的脸,不顾她眼中的惧色,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她拼命地挣扎,叫骂着,打着他。他只管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不肯撒手。
陈茵忽然停了下来,脸色发白,闭着眼往后倒。
林慕泽忙抱住了她软软的身子,对跟来的手下吼着:“叫车,去医院!”
在医院里,林慕泽默默地看着闭眼躺在床上的她。她现在的样子恬静素雅,像是一朵白玫瑰一般。
方才,医生跟他说她怀孕了。林慕泽心中狂喜后又是一阵狂怒:她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刚才还那样没命地跑!
他捉住她的几个同学,一阵连哄带吓地弄明白了她的身世。原来她家里只有一个父亲,前一阵子她请了一个月假,说是父亲去了。
林慕泽伸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脸,有些心疼。
陈茵醒了,一看见林慕泽又激动起来,想要下床。
林慕泽恼了,冷了脸说:“你要再闹,我就把你那些同学全捉起来。”
陈茵立刻老实了,闭眼躺着不理会林慕泽。
林慕泽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说:“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只是想多见你几次。”
陈茵睁大了眼看着他。
林慕泽坐到床上,不管她愿不愿意,只管厚着脸皮将她抱在怀里说:“我是真心喜欢你,嫁给我吧。”
陈茵的身子僵了僵才软了下来,将脸埋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林慕泽红了眼眶,摸着她的头发说:“你被吓坏了吧。现在好了,你回到我身边了,什么都不用怕。”
6.图纸
林幕泽也曾想过,陈茵的再次出现会不会只是为了夺回图纸的计策。只是陈茵风风光光地做了林家的少奶奶后,对过去的事情不做任何解释。
林慕泽知道那必有一番惊心动魄和迫不得已,所以不追问陈茵。
陈茵也不再问林慕泽图纸的事情,仿佛她从不知道它的存在一般。
那时在林家周围晃来晃去的人忽然多了起来。林慕泽知道,青帮终于认出了陈茵,怀疑到林家了。
林慕泽心里有些犯愁,他不敢轻易地把东西还给青帮。一来他不知道这个东西对陈茵到底有什么用,二来他要如何解释这个东西的来历和他藏了这么久的原因呢?
林幕泽早已派人按照图纸做了枪出来。这图纸果真是好东西,照着它,即便是在乡间铁匠铺东拼西凑做出来的东西,都比林慕泽手里有的枪要凶猛几倍。
林慕泽不敢把这枪拿出来用。若是知道他会造枪,许多人会容不下他。他便找人从德国买了一批一样的枪械,才敢将这土制的东西拿出来混着一起用。
令他费解的是,陈茵在时,日本人、德国人、军统的、黑道的都来林府打探过,似是都想得到这几张纸。陈茵一走,这些人,便像是被风卷走的树叶一般,失去了踪影。就连当年的青帮帮主也忽然暴毙,再无人提起这件事情。
林慕泽忽然意识到,外间传言被陈茵带走的林家宝贝,莫非就是指的这几张纸?可是它一直在他手上。他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为了不让他起疑心,陈茵早已悄悄复制了一份。
这么想着,林慕泽心中更是觉得悲哀。或许陈茵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几张纸来的,所以一有机会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这或许也是她不再出现的原因。因为他,对她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眼看着日本人越来越近,许多人都劝他先去香港避一避。他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固执地留守在越来越混乱的城市里。他害怕自己走了,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也许会与来找孩子的陈茵失之交臂,天人永隔。
7.离开
忽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林慕泽的沉思。他将图纸收好,才淡淡地说:“进来。”
门开了,兰馨犹豫地站在门口。
林慕泽抬了抬眉,冷声问:“什么事?”
兰馨关上门,慢慢走了过来,站在书桌前,小声地说:“老爷,您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母子?”
林慕泽想了想,说:“你是担心日本人来?”
兰馨低下头说:“老爷,我原本只想看看孩子。可是见您对我和孩子都那么好,又想瞒着你贪心地留下来。可是日本人越来越近了,你还不肯走,我怕孩子会有危险,才斗胆偷偷带着他离开。”
林慕泽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说:“如今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
兰馨跪了下来说:“求老爷您快带着孩子走吧。也求您连我一起带上。我保证到死也不会跟孩子说一个字的。我只要看着他,即便是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林慕泽默默地看着她,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悲哀。她果真不是陈茵。陈茵即便是被他捉住,逼到了绝境也高傲地抵死不肯求饶。
林慕泽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拿起电话,让人订了两张第二天去香港的船票。放下电话,林慕泽转头看着窗外说:“你带着孩子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兰馨咬着唇,低头站了起来,踯躅不肯离开,好一会儿才说:“老爷,你也一起走吧。这里太危险,不管是为了等谁,都不值得。”
林慕泽眯起眼如寒冰般盯着兰馨说:“将孩子还给你是我对你的补偿。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把你错认成了她。我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明白了吗?”
兰馨窘得脸发红,低下头,弱弱地回答:“兰馨知道。兰馨只是……”
林慕泽闭上眼,疲惫地挥了挥手。兰馨不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退了出去。
兰馨和孩子临走时,林慕泽抱着孩子亲了又亲。孩子在他身边两年多了,如今竟然长得越来越像他,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林慕泽将孩子送到兰馨怀中。兰馨立刻抱紧了孩子,上了车,将脸埋在孩子软软的头发里。
林慕泽微微皱眉,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挥了一下手示意开车。
车子开了,走远了,兰馨才抬起头来,回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泪水。
望着她的眼睛,林慕泽的心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忽然疼得他不能呼吸。
8.我也爱你
送走了兰馨和孩子,林慕泽忽然觉得家里变得空荡荡的,安静得让人发疯。他心神不定地看了一会儿书,兰馨的脸却总是在他眼前晃。他忽然扔掉了笔,从抽屉里拿出昨日偷偷加买的船票,大声地叫管家备车。
他上了车便全速向码头前进。他心如擂鼓,像是那日在小巷中追着陈茵时一般,兴奋而又喜悦。到了码头,远远地看见兰馨和孩子。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叫兰馨,忽然来了几个人,将她团团围住,抢着她手里的孩子。林慕泽心中一惊,快步上前,与那几个人缠斗起来。
那几个人手里都有刀,功夫也不弱。林慕泽一人对多人,还要分心护着兰馨,慢慢地落了下风,手臂上也被伤了好几刀。
兰馨一边躲闪着那些人伸过来的手,一边咬着唇揪心看着林慕泽的伤口。她忽然抱紧了孩子,劈手夺了一个人的枪,对着那人利落就是一枪。
林慕泽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兰馨。那些人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又扑了上来。
尖厉的警哨声由远而近,林慕泽的手下也来了。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散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林慕泽喘着气,捉着兰馨的胳膊问:“身手这么好,你到底是谁?”
兰馨眼神躲闪地说:“有人告诉我,只要我从你这里帮他拿一样东西,他就帮我将孩子弄走。”
兰馨还未说完,远处的角落里一声枪响。兰馨下意识就护住了林慕泽。
林慕泽抱着她,心中无比的恐慌。
兰馨软软地倒了下来,嘴角腥红的血映着她苍白的脸,像是雪地的红梅一般触目惊心。
林慕泽浑身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说:“不怕,我带你去医院。”
兰馨在失去意识前努力笑了笑说:“我不怕。我也爱你,可惜你却一直不知道。”
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在乎兰馨的。如今兰馨面如死灰地躺在他怀中,毫无声息,他的心疼得像是被刀子反复扎着一般。
兰馨被推进了手术室。
林慕泽坐在手术室外,心里无比的恐慌。
上一次他如此恐慌,还是在陈茵难产之时。他被按在椅子上,听着陈茵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叫,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只是这一次,如此安静却让他更害怕,仿佛死神正悄悄降临。
9.陈茵曾隐瞒的事情
医生抢救了几个小时,终于把子弹取出来了,说还好没有伤到内脏,只要好好休养就会复原。林慕泽松了口气,几乎要瘫软在椅子上,仿佛他也死过一次一般。
忽然手下带来个人,说是军统的人。林慕泽没有心思理会他。那人却说,他要用陈茵和林家两年前血案的秘密跟林慕泽换一张去香港的船票。林慕泽心里一动,叫人把他带上来。
那人说,青帮偷了军械处的枪械图。军方不想跟青帮闹翻,又想把图纸弄回来,便想找个生面孔来偷图纸。他们扣住了陈茵嗜赌的父亲,要挟她去偷图纸。陈茵只说图纸在她手中,却总不肯交出来。陈茵还未交出图纸,她父亲便在逃跑时被意外打死了。这事情又放下了。
后来军统还是不死心,派人在陈茵生产之时洗劫了林家,还是没有找到图纸。他们为了不让林家起疑,便用死婴换了林郁东,然后用林郁东要挟陈茵。
陈茵带着图纸,给了军统,救回了孩子。谁知道那图纸是假的。军统后来查到陈茵产后没有好好休养,大出血,孩子也感染了肺炎,他们一起死在了教会医院里。
林慕泽听到了这里,忍不住红了眼,咬紧了牙关。原来他一直查不到陈茵的下落,是因为陈茵还带着孩子,而他只顾着追查单身的女人。
那人小心地观察着林慕泽的神色,又接着说,军统也不能肯定图纸是否在林慕泽手中,不敢再得罪他,便一直没有再动作。后来,军统查到兰馨是林郁东的生母,便找到兰馨,说可以让他们母子团聚,只要她找到图纸。没想到兰馨也是这样,一直不肯交出图纸,今天还想带着孩子离开,才有了码头上那些人。
林慕泽听完后,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兰馨的病房中。
他捂着脸,痛苦地失声哭泣。陈茵下不了手伤害他,又抢不回图纸,怕把他牵连进来不敢告诉他实情。她一定对她父亲的死极其自责。当时她还怀着林慕泽的孩子。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还任她独自拖着虚弱的身子去救孩子。
他还曾奢望陈茵不知道孩子死了,能回来看孩子。如今,她已经和孩子死在了那个偏僻的地方。原来她一直都爱他,远比他爱她还要深。只是他再也无法补偿她和那个可怜的孩子了。
门轻轻响了一下,林慕泽觉得有人在小心地拉着他的衣角。林慕泽从手掌中抬起脸来看了一眼,原来是林郁东。
林郁东有些含混不清地叫了声“爸爸”。林慕泽伸手抱住了孩子,将脸埋在他柔软的头发里。还好,如今他还有兰馨和林郁东,不然他要如何撑过这无尽的悲哀和悔恨。
结局
兰馨醒了。林慕泽捉着她的手不放,嘴里却依旧不饶人:“原来你是为了偷东西才来我这里的。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兰馨羞红了脸,用被子遮着脸说:“全部。”
兰馨一日日地好了。林慕泽等她能挪动了,便带着她回了家。
外面越发乱了,林慕泽说,他出去办件事情便带着兰馨和林郁东去香港。
兰馨知道他这是要去把陈茵和孩子的尸骨带回林家的墓地安葬,便一反往日的温柔和懦弱,拉着他死活不让他去。
林慕泽不理会她,却觉得自己后颈一痛,然后晕了。
等他醒来,已经在船上了。兰馨带着林郁东安静地坐在床边。他气急败坏地大声说:“你怎么敢打晕我!”
兰馨昂着头,说:“你如今有了我,还去管那个死人干什么?”
林慕泽捉住她的胳膊说:“不许你这么说她。”
兰馨笑了笑说:“因为什么?比我漂亮?比我要骄傲让你无法驯服,所以你才念念不忘?”
林慕泽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她。
兰馨不似平常那般吓得低下头,而是依旧昂着头与他对视。
她的这种表情与陈茵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长相不同,他几乎要错以为是陈茵站在他面前。他的表情由愤怒转成惊愕。他一直忘了追问兰馨,她一个柔弱的村妇,如何有那种身手的。
兰馨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低声地说:“若是陈茵变成了我这副样子,你还会这么爱她吗?”她的动作那么熟悉,兰馨从未这么做过,陈茵却常这么默默地抱着他。
林慕泽红了双眼,答案呼之欲出。他满心疑惑,害怕这是自己的白日梦,只要说出口就会被叫醒。
兰馨抬起头,吻了吻他的下巴,说:“装兰馨好辛苦。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明明爱你却不能被你看出来。泽,为了安全脱身,我抱歉一直瞒着你。”
林慕泽强忍着心中的狂喜,沉着脸说:“你最好解释清楚。”
兰馨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那天救出儿子后,在路上遇见一个叫兰馨的孕妇,我们同病相怜,她告诉了我她的身世。后来她难产,母子没能活下来。我忽然意识到,若是要永远摆脱军统的纠缠,唯有我死了才可以。我便告诉医院,她叫陈茵,然后用兰馨的名义将儿子放在孤儿院。再用了两年时间,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变成了兰馨。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军统虽然没有认出我来,却阴错阳差地又找到了我来偷图纸。”
林慕泽搂紧了她说:“那打电话来说孤儿院有合适的孩子的是你找的人?”
兰馨点点头。
林慕泽又收紧了手臂说:“放出话来说陈茵死了,图纸在她手上的人也是你?”
兰馨转眼看向别处点点头。
林慕泽气急败坏的,将手臂收得更紧:“你好狠心。看着我那么痛苦都不出声。”
兰馨昂着头说:“你这个笨蛋,林郁东跟你长得那么像,你却一直没有发现!”
林慕泽气结,咬牙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兰馨攀着他的脖子说:“许你爱我一辈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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