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郁风闲
她爱他,他却怀疑她的忠诚,他冷酷无情, 她却像是上了瘾般执迷不悔。他是毒药,而她万劫 不复。
一、不爱
车内气氛凝滞,江若敏看了看其他人,不安地开口:“肆年……”
“闭嘴。”沈肆年表情阴鸷,双唇紧抿着,耳机里传来女人低低的苦求。他的拳头稍稍紧了紧,克制着狂躁的怒火问,“你派谁去跟踪她的?”
驾驶座上的男人战战兢兢:“一直是小庄负责跟踪的。”
“废了他!”
“为什么?”
“那帮人对她注射了毒品。”跟踪的人竟然没有汇报这件事!沈肆年推开车门,他的眼里闪耀着怒火,“通知下去,一个都不要放过。”
眼前是栋破败的公寓大楼,沈肆年走在最前头,心里越来越焦急。耳机里传来女性的挣扎和求饶声,他怕自己赶不及。近年来在他的带领下,风帮逐渐漂白,开始接触正当的生意。帮内却还是有一部分人不服气,暗中与其他不法分子勾结,染指暴利的毒品和情色交易。沈肆年原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绑架顾墨笙。
撞开顶楼的大门,里头光线昏暗,角落里的顾墨笙衣衫不整,细嫩的肌肤上有点点红痕。沈肆年眼睛充血,他挥拳朝着最靠近顾墨笙的男人重重地砸下去:“你们不该动她!”
尾随而来的人很快将对方制伏,沈肆年脱下外套包裹住顾墨笙,柔声安抚她:“已经没事了。”
“沈肆年,你来了。”顾墨笙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她以为他不会来,七年前他随意把她丢到国外,回国一个月,他也总是很忙,他们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他还是来了,像七年前那样出现,那样温柔地抱着她。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顾墨笙疲惫不堪。
“墨笙,你没事吧?”江若敏笑着安抚道,“知道你被抓,肆年担心死了。”
顾墨笙懒懒地抬眼,看见江若敏的手搭在沈肆年的胳膊上,她眉头紧皱,对于对方表现出的热络毫无兴趣。
移开眼,她拉了拉沈肆年的衣角:“我想回去了。”
“好,我们回去。”沈肆年嚅动唇瓣,声音几不可闻,“对不起。”
沈家大宅灯火通明,顾墨笙回来之后拒绝一切人的接触,包括沈肆年。她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我不想见你们任何人!”她知道自己毒瘾发作时有多狼狈丑陋,如果让沈肆年看见,她宁愿去死。
沈肆年目光坚定,他的脚卡在门边,根本不容她拒绝。
顾墨笙放低了姿态,软语央求:“我没事,真的,我保证!”
沈肆年扭头对江若敏道:“若敏,检查她身上的伤。”
“我不许那个女人碰我!”顾墨笙像个刺猬,咆哮着拒绝,“沈肆年,如果你让她碰我,不如让我死了!”江若敏以沈肆年的未婚妻自居,她们一向不和,顾墨笙讨厌江若敏惺惺作态的样子。
江若敏无可奈何地叹息:“肆年,我看墨笙现在的状态应该没有大事。”她表情严肃地看着沈肆年,忧心道,“倒是你派出去的保镖,你忽然说要废了他,让兄弟们很不满。你只让他监视墨笙,而他也准时回报了。”
顾墨笙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监视我?”
江若敏觉察到自己失言,赶紧补救:“墨笙,肆年是要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不是有人跟踪,今天也不会顺利把你救回来……”
“所以你知道我被人用毒品控制,也知道我被拍下裸照,甚至差点被强暴?”顾墨笙大声质问。她被人强行注射毒品,她害怕得不敢睡觉,他都知道,却等到现在才去救她?
“沈肆年,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为了确定你会不会背叛我。”沉默许久,沈肆年终于出声,冷然道,“我最讨厌背叛!”
沈肆年离开,江若敏一干人也一哄而散。顾墨笙钻进浴室发疯地清洗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是沈肆年送的,她舍不得摘下,抓在手里仔细端详,动作忽地一滞,项链内部被安装了一个窃听器。
他一直在怀疑她!
项链被重重地砸向镜子。
她捂着脸,虚弱地蹲下去。她到底爱上了怎样的男人?
她被药物控制,像个最狼狈的哈巴狗乞求那些人,她的尊严任人践踏,她也不曾有过半分背叛的念头。她在意他,甚至害怕他看见自己发毒瘾时候的丑陋的样子而赶走他。
可是他知道她正在受辱,却到最后才来救她。
他,根本不在乎她!
躺在床上,脸上的泪痕未干,灯忽然亮起来,顾墨笙不适应地用手遮挡眼睛。沈肆年面无表情地进来,他的身后跟来一群人,他们把她绑在床上,给她注射药物。她惊恐地看着针管,不断地后退:“你想干什么!”
“你必须戒毒!”
顾墨笙嘶吼:“我不要你管!你滚!”她很没用,即使怨他,也还是不愿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沈肆年喝止她:“我不会再让你碰毒品!”
把她绑好,确定不会伤害到她,沈肆年让属下都出去。
“你不爱我也不信我,为什么还要管我!任我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吗!”顾墨笙闭上眼,痛苦地说,“沈肆年,我真想恨你。”
如果可以恨,那该多好。
她能感觉到意识渐渐混乱,体内那种空虚让她害怕。她虚弱地开口:“沈肆年,关上灯,别看我……求你。”
让她保存最后一点点美好,纵然那些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沈肆年关上了灯,屋里又陷入黑暗。
她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说:“对不起。”
二、撒谎
经过拐角人跟丢了,陆零赶紧加快脚步。上一个负责保护顾墨笙的人就是因为跟丢了人,而被沈肆年打残。陆零想想,依旧会脊背生寒。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现在换你跟踪我了?”顾墨笙眯缝着眼,神情倦怠,她花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戒了毒,却始终精神委靡。她吸了一口烟,懒懒地问,“沈肆年还是怕我背叛他?”
“不是。”陆零道,“老大要我保护小姐。”
“那就别跟丢了。”顾墨笙把烟蒂丢到地上踩烂,扭头走开。
她把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骄傲的顾墨笙弄丢了,而一切的起源就是那群该死的浑蛋。可是沈肆年竟然没有杀死他们——因为风帮已经漂白,不再涉及黑道的勾当。那些人绑架她的人进了看守所,因为证据不足没几天就被放出来,这让她不能接受。
那些毁了她的人,凭什么继续逍遥自在!
她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既然沈肆年不能帮她,那她就亲自报仇!
顾墨笙走得极快,在蜿蜒的巷子中穿梭,身后已经看不见陆零的身影。找到地方,顾墨笙拿着大榔头捶开门,冷眼扫视眼前几个畏畏缩缩的男人。沈肆年已经警告过他们,他们吃了教训,为免将来遭到报复,不敢再乱来。他们越是讨饶,顾墨笙就更加肆无忌惮。她拼命拳打脚踢,把这些年学到的功夫加诸在他们身上:“你们这些人渣,凭什么还活在世上!”看他们狼狈的样子,让她想到了那时的自己,比他们更不如的自己。
她几乎失去理智,抓起手边的榔头朝着那人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一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及时拦住了她。孟青寒道:“如果你动手了,和他们有什么两样?”他奉命调查沈肆年,试图从顾墨笙这里寻找突破,便悄悄跟过来,没想到目睹了这一幕。
“你又怎么知道我和他们不同?”顾墨笙用力挣扎,“放手!”
孟青寒松开手。他一路跟踪顾墨笙至此,发现小保镖跟丢了人在联络沈肆年,他不放心她的安危才进来。只是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场面,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打人打得那么狠。孟青寒笑了笑,说:“为了这些人担上杀人的罪名,赔上一生的幸福,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决定,不要多管闲事!”
“保护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是我的责任,我不可能不管。”孟青寒拿出警察的证件,笑眯眯地说。
“保护?”顾墨笙嘲讽地道,“我被他们欺凌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不要在我面前假清高,没有用!”
孟青寒叹息,“你应该知道,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他……”
“墨笙。”沈肆年接到消息赶过来,他面无表情地夺过顾墨笙手里的榔头丢在一边,“发泄够了吗?如果够了就跟我回去。”他瞥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略显突兀的孟青寒,一言不发地牵着顾墨笙的手往外走。
“你看错了,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顾墨笙回头看向孟青寒,“我爸爸是流氓,所以我也是。”
以前她努力做一个端庄的小淑女,可是依旧无法得到沈肆年的爱情。
那么,彻底舍弃吧。
反正她的骨子里,根本配不上那个词。
沈肆年的身形僵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如常。
顾墨笙说到做到,就像过去七年她告诉自己,要洗去痞气成为配得上沈肆年的淑女。现在她告诉自己,要成为能够和他平起平坐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一生都得不到他的爱情。
顾墨笙很享受地看着江若敏气得直跳脚的样子,她向沈肆年告状:“肆年,墨笙这样成何体统!”顾墨笙把她没抢到的生意全都抢到手了,她怎么可能不气?
沈肆年没说话,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看顾墨笙。
顾墨笙假装没有发现他的注视。除了他们,其他人都乐见其成,她的确利用自己的美色替沈氏拉回不少生意。
深夜,顾墨笙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沈肆年正在等她,他一脸的不快:“你做什么去了?”
“陪王董吃饭,又去舞厅跳了会儿舞,看不出来他一把年纪还挺疯的。”顾墨笙汇报的同时还不忘记发发牢骚,“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吧?陆零肯定已经汇报了。”由于上次跟丢了她,陆零大概受过教训,现在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不拒绝,也乐得有一个人帮她赶走苍蝇。
沈肆年脱口怒道:“沈氏需要的是公关,不是交际花!”
“说够了吗?够了我要去睡了,今天很累。”她拢了拢长发,把披在肩上的外套交给陆零,起身上楼。
她还不太坚强,再继续面对他,她的伪装会崩溃。
洗完澡顾墨笙下楼拿吃的,路过会议室时发现里头的灯亮着,一群公司高管三更半夜在沈家集合,商讨一笔让所有人焦头烂额的大生意。
“杜老头是个色鬼。”有人说,“他公开说很喜欢顾小姐。”
沈肆年冷冷地打断:“不要通过她,我们另想办法。”
“你白养了她七年,让她为沈氏付出点回报,这有什么不对?这笔生意一旦得手,沈氏就可上一个台阶,你想过没有!”
江若敏说:“肆年,你得为沈氏考虑,兄弟们跟着你脱离黑道,是为了赚钱。”
顾墨笙没继续听下去,她端着牛奶上楼,喝完之后趴在马桶边吐得稀里哗啦。她觉得恶心,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恶心。
沈肆年敲门进来的时候,她的杯子里换成了红酒,右手还夹着一支烟。看见他顾墨笙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很清楚在一笔巨额的生意面前自己不值一提。
“女孩子少碰这些,对身体不好。”沈肆年拿走她的烟和酒,“真不知道这七年你在国外是怎么生活的。”
“你在意吗?会心疼吗?”
沈肆年脱口道:“会。”
“你撒谎。”
顾墨笙拆穿他,向来只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他才会说出这些温柔的话。她习惯了,可是她不再那么傻气,她学会了索取报酬。顾墨笙光裸的胳膊钩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缓缓地蹭,冶艳的红唇在他耳畔低语:“你陪我睡一夜,我就帮你。”
她的唇,缓缓地印上他的。
沈肆年没有推开她,他用力地抱紧她,像是在惩罚她的放肆,他差点咬破了她的唇。
她从没有这样近地拥抱过他。
也从没有这样悲伤难过。
她所有的试探,都走向最残酷的结局。他终究,只是利用她。
心剧烈地疼痛,就像是对她最直白的嘲笑。他安抚的吻再也愈合不了她的心,当他想搂着她入睡时,顾墨笙推开了他:“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你,我以前真笨。”
她推门出去,不愿和他共处一室。
三、利用
江若敏大清早就开车去接顾墨笙,顾墨笙内心平静如水,往年的回忆一幕幕涌上来。
第一次见到沈肆年时,她糟糕透了,她刚刚打了一架,浑身是伤,可是抢到的食物掉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而他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从名贵的汽车上下来,高贵又疏离。他要来带她走。她防备地看着他,眼睛里不是十三岁小孩该有的挑衅:“你带我去哪里?你要把我卖了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我会把你养大。”
“养大之后卖掉吗?”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答。他带回她确实另有目的,但她还是跟他走了,因为她有自信在长大之前说服他别把她卖掉。可是她失败了。
车子徐徐前行,顾墨笙点了一支烟,嘴边挂着一丝苦笑。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小小的她以为一定可以说服他不要卖掉自己,可是七年过后,她最终还是要把自己卖掉。即使知道他的无情,也还是愿意付出一切。这样,他就会高兴了吗?
副驾上的江若敏看了她一眼:“墨笙,不要怪肆年,他也是不得已……”
“闭嘴。”顾墨笙冷着脸打断她。
江若敏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须臾,她得意地扬起嘴角:“好,你千万要记得讨好杜老。”
车内静了下来,江若敏的手机铃声显得格外嘈杂,顾墨笙不耐地瞥一眼,发觉她神色有异:“是谁?”
“是肆年。”江若敏的视线对上她,徐徐地开口,“他说,谢谢你。”江若敏说谎,沈肆年狂怒地让他们回去,就像当初知道顾墨笙被绑架时那样生气——正因如此她更不会回去,顾墨笙凭什么抢夺她的未婚夫!沈肆年是她的!
顾墨笙陷入沉默。车子在一家饭店前停下,江若敏迟疑着问:“墨笙,需不需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离开。”顾墨笙面无表情地下车,“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任何人。”
帮他最后一次,算是偿还他收养她七年的恩情,至于她的爱情,他一辈子也偿还不了了。
杜老在饭店的房间里等她,一看见她就像见了荤腥的猫一样要扑过来。顾墨笙轻巧地躲开他:“杜老,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好,好,不就是一份合约吗?我杜家不在乎这点小生意。”杜老色迷迷地看着她,快速地在合约上签了字,随即丢下笔就要扑过来,顾墨笙再没有理由推拒。
“杜老,你先去洗澡。”
杜老头有些不耐烦,却还是不愿意看美人皱眉,不情不愿地走进浴室。
房间里少了令人难受的人,顾墨笙差点腿软。她拿着合约,打电话给沈肆年,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开心:“我帮你拿到……”
“顾墨笙!你现在给我回来!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沈肆年咆哮。
“我……”
“我沈肆年还没有沦落到需要靠女人帮我赚钱!”
电话倏地挂断了。
顾墨笙呆立在原地,他为什么生气?因为她违抗了他的命令?
可是那些不都是他想要的吗?
心脏跳得极快,重重的开门声吓了她一跳,顾墨笙脸色发白,抬头看着匆忙冲澡出来的杜老头,他腰上的一圈肥肉让她作呕。
“小美人,我会很温柔的。”他像饿极了的狗朝着她的唇啃咬,顾墨笙恶心地闭上眼。
剧烈的枪声响起,门锁被毁坏,沈肆年握着一把枪走进来,枪口直直抵着顾墨笙的脑袋。有生以来第一次,她被他的枪抵着:“顾墨笙,我警告过你,不许违背我!”
“沈老板,你怎么回事,信不信我不和你们合作……”
“我沈肆年要的生意,自己会抢到手!”沈肆年冷眼一瞪,杜老吓得缩了缩脑袋,“至于你,不想死就给我滚!”
杜老捡着衣服逃之夭夭,顾墨笙没心思理他,她的眼睛只能看到沈肆年,还有他眼中的愤怒:“这不是你的目的吗?你为什么又来阻止?”
“不要自以为是!”沈肆年甩下她走人,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住。
孟青寒笑嘻嘻地拿出证件:“不好意思,我们接到举报,有人携带枪支闯进来,希望你能协助调查。”他看向正在发呆的顾墨笙道,“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被带走之前,沈肆年回头望一眼顾墨笙:“现在回去等我,我还有话要跟你说。”说完他就跟着孟青寒走出饭店,上了警车。孟青寒挑剔地说:“你配不上顾小姐。”
四、报复
沈肆年抢先把枪换成了仿真枪,到了警察局之后孟青寒不得不放人。
“你到底什么时候换掉的?”孟青寒咬牙切齿,沈肆年轻蔑地看他一眼,不再多说,拿起外套走出警察局。
回到别墅时,还未进大门他就听见江若敏的斥责:“如果肆年有什么不测,我一定要你陪葬!”他推门进去,众人看到他都惊了一下:“大哥!”
沈肆年的目光落在顾墨笙身上,她的脸上留着清晰的指印,该是刚刚挨的:“谁动手打她的?”冷冽的眼神充满杀气,他扫视众人,“谁动手的?站出来!”
人群中一个男人站出来:“是我,这个女人害得老大……”
他的话没说完,沈肆年从顾墨笙手边的包里抽出一把手枪,子弹正中对方的掌心:“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她!”
顾墨笙赶紧阻止:“沈肆年,你不用……”虽然不曾真正涉及黑道,但是她也算是在风帮长大,知晓他这样平白无故打伤无罪的兄弟,手下必然不会服气。可是沈肆年冰冷的眼神,却让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是她逾矩了,她根本没有资格管他的事情。
“我累了,我先去休息。”她低着头转身。
回到房间,疲惫地躺下,任外头争执不休,也与她无关了。只是不懂,她已经死心了,他又为何要留下她?
心已成灰,却又复燃。
她对他,还是有太多期待。
过了许久,外头终于静下来,顾墨笙累极了睡去,却被异样的触感惊醒。黑暗中,一抹冰凉在她的胸口停住。
“留你在,沈肆年永远不可能心狠!”男人的声音充满怒火,“对你这种杀父仇人的女儿都会心软,沈肆年也只有这点能耐了!既然他舍不得,就让老子代劳!”
“我只能说你小看沈肆年了。”灯忽然被打开,进来的人是陆零,他的枪瞄准杀手的脑袋,撇撇嘴道,“喂,放下枪吧,别让自家兄弟难做。”
“你……”
“老大猜到了。”陆零说,“你表面上是老大这一派的,实际上还在和他们进行肮脏的生意,他早就看出来了。”
沈肆年后头跟着一大帮子人,他拿走杀手手里的枪:“我说过,不许动她!”他看向后头的江若敏,“把他带下去,再从他嘴里扒出最近都干了哪些勾当!”
顾墨笙瞪大了眼睛,她的意识全在那句“杀父仇人”上。眼看着沈肆年也要离去,她赶紧冲上去拉住他的衣衫:“等等!”其他人都已退去,她茫然地抬头,“我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她是听说过,风帮上一任老大,也就是沈肆年的父亲遭到手下背叛,连同帮主夫人双双惨死,帮里同时损失好几个前辈。可是她没想到,那个背叛的人,会是她的父亲。
他看着她的眼睛里,蒙上一层令人战栗的冰寒。
抓着他衣服的手松开,她瑟瑟地缩回来。
难怪帮里人都不喜欢她,难怪他对她总是冷漠疏离,难怪他会怀疑她背叛。她强迫自己镇定:“你会收留我,是为了报复我?”
“对。”
顾墨笙挤出笑容,赌上最后一点期望:“沈肆年,这些年你爱过我吗?”
“不爱。”
“那你现在为什么留下我!”
“因为我还没有找到报复你的方法。”
他一定不知道,这已是最残忍的报复。
她低着头,不让眼泪泄露自己的无助:“好,我等着你的报复。”
顾墨笙觉得,她的爱到了尽头了。不,或许根本就没有开始,沈肆年从来不爱她。以前他的怀疑都会让她难受得半死,现在知道他恨自己,她反而没有太大悲伤,大概是疼得麻木了。他甚至不屑见她,只派一个陆零跟在她身边。
“喝酒对身体不好。”顾墨笙出来喝酒发泄,陆零跟着她来酒吧,对于劝告她充耳不闻,没过多久已经大醉。陆零拿出一支烟,“抽根烟吧,最起码不会猝死。”
顾墨笙接过来就抽,手里的酒也没放下。她醉醺醺地冲他摆手:“你去告诉沈肆年,如果要报复我就快点,万一我死了,他就亏大了。”她发酒意撒泼,最后终于把陆零轰走。
醉眼微醺,她眯着眼看着热闹的酒吧。她形单影只,没一会儿又有烦人的苍蝇上门:“顾小姐,如果你要报复沈肆年的话,我有好办法。”
顾墨笙看过去,是嬉皮笑脸的孟青寒,这几天对她死缠烂打的小警员。顾墨笙的酒醒了大半:“休想我会和你合作。”
孟青寒一直试图说服她,让她做内应摧毁了风帮和沈肆年。他说:“你应该很恨沈肆年吧?”对沈肆年,她是有太多的怨恨不满,可是也始终狠不下心。
那个人,是她爱了七年的男人啊。
“不谈这个也行。”孟青寒无所谓地摇头,继续不正经地问,“顾小姐,我可以追你吗?”
顾墨笙眼神迷茫:“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帮你们揭发他?”
孟青寒一拍脑门:“被你看出来了?”他的语气半真半假,“可是我真的没有女朋友,要不要试试看?”
五、梦醒
“沈肆年。”顾墨笙在楼梯口拦住了正欲出门的沈肆年,“想好了吗?你要怎么报复我?”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是啊,有人向我表白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她想起胡乱表白的孟青寒,随便拿来当借口。
“一个月。”沈肆年盘算着,“一个月内,我会想出怎么做。”
江若敏跟在沈肆年后头,神色复杂:“肆年,你……”
沈肆年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墨笙:“这段时间你留在别墅里,一步都不准出去。”
“这算是惩罚吗?”
“对!”
沈肆年带着手下离开。
顾墨笙看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知晓风帮必然有异动,可是无论怎样都与她无关了。
“是风帮的仇人出现了。”陆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
“风帮的仇人还真多。”顾墨笙嘲讽道,“难怪孟青寒不肯放过风帮,什么漂白啊,都是骗人的。”
“心情不好?”陆零笑嘻嘻地递上一根烟,“他们肯定要到晚上才回来的。”
顾墨笙接过烟,却没什么心情,转身回房里去。最近陆零太过殷勤,总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甚至觉得他一直藏匿在暗处窥视自己。或许等沈肆年回来,她要和他说撤掉保镖,毕竟她是仇人之女的身份,不配使用风帮的资源。
顾墨笙的手微微发颤,她不自觉地点起了烟,用力地吸了一口,纾解了心中的不快。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熟悉的不安袭来,她恐惧地盯着手里的烟:“陆零!你给我滚出来!”顾墨笙一路冲到陆零的房间,却看他一派轻松的笑意,“你在烟里放了什么!”难怪她最近总是疲惫嗜睡,她竟然没发觉陆零给她的烟味道不对,她大意了,“你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又让她沾染上那种可怕的东西?
“上次派去保护你的人是我兄弟,他因为保护不力被打残,不过我不是为了报仇。”陆零轻佻地抚上她的下巴,指尖缓缓地向下移,“我要的是你。”她太高傲,他想看看她在自己身下卑微乞求的样子,是不是还这么艳丽。
“你休想!”
“等你毒瘾再犯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不只是想想了。”陆零得意地笑。
他当然不会只是想想,她清楚地记得上次所受的痛苦和不堪。她会卑微地匍匐在他脚下乞求怜悯,任他为所欲为。
也许,还会看到沈肆年同情的眼神。
若真要如此,不如杀了她。
“陆零!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顾墨笙冲回房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枪,那是当初沈肆年放在她那里的,不知为什么一直没取走。她疯狂地朝着陆零开枪,“你为什么要害我!”
枪声引来了别墅里的人,众人围过来时只看到顾墨笙发了疯一样射光了子弹,陆零大腿中了一枪倒在地上大喊:“顾墨笙是条子的内应,快抓住她!”
沈肆年被人找回来时,别墅里乱作一团。陆零腿上绑着绷带,痛苦地呻吟。他走到被钳制住的顾墨笙面前:“为什么这么做?”
顾墨笙倔犟地瞪一眼陆零,发现他竟然在阴笑,他笃定她不敢告诉沈肆年。而她也确实闭紧嘴巴不开口辩驳一句。
“顾墨笙!”
“要么杀了我。”顾墨笙低着头,闷闷地说,“要么让我离开。”
顾墨笙咬紧嘴巴不松口,沈肆年最后只好放她走。他说,“永远不要踏入风帮的地盘。”
离开别墅,她立刻一头钻进酒吧里,试图用酒精醉死自己。孟青寒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醉得分不清今夕何夕,正在被两个男人搭讪。孟青寒过去赶跑了两人,随即好奇地问:“沈肆年怎么没派人保护你?”
“他……”她从十三岁开始喜欢他,即使他把她一个人丢在国外,即使他说要把她卖掉,她还是喜欢他。她以为只要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会爱上自己;她以为自己会把江若敏赶走,会成为沈肆年的新娘……想到伤心处,顾墨笙竟然落泪了,“孟青寒,我好难过。”
清醒时从不敢表露的脆弱,此时全部暴露出来。
孟青寒又气又恼:“为那种男人生气不值得!别喝闷酒了!”
他把顾墨笙带回自己家照顾,顾墨笙酒品不算差,哭诉累了就直接睡了。孟青寒正准备去打地铺,却发现顾墨笙不对劲起来,她颤抖着爬起来,吸吸鼻涕,惺忪着眼在找着什么:“你有烟吗?”
孟青寒递给她一根,顾墨笙吸了一口立刻扔掉:“不是这种!”
孟青寒脸色一变大吼道:“顾墨笙,你吸毒了?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你自己!”他气得想掐死她。
顾墨笙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地解释:“我……是有人害我……”
“我带你去戒毒!你不能继续下去了!”孟青寒拉着她就要走。
他的态度已经没有了往日温和的样子,顾墨笙错愕地看着他,他的样子,像极了那日逼迫她戒毒的沈肆年。
而她,好想沈肆年。
她希望沈肆年能抱抱她,亲亲她,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凑过去,吻了他。
眼泪滑入嘴里,咸咸的。
“孟青寒,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只要这一刻,哪怕假装的也好。
孟青寒抱住她,吻着她,感受她的颤抖和细腻。此刻的他只是个替代品,可是她那样脆弱,让他不忍离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拉我去戒毒?”顾墨笙躺在床上,拉远了和他之间的距离,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长期下去你的身体会崩溃的。”孟青寒激动地说,“如果他真的关心你,就一定会逼你去戒毒,即使被你恨死也一定会这么做。所以……”他不愿意爱你,我可以爱你。他为了调查沈肆年才接近她,可是也被倔犟高傲的她吸引。孟青寒的话戛然而止,他发现,顾墨笙的表情变了。
像是在感动,在怀念。
“我会戒。”顾墨笙说,“如果我再发作,就算杀了我也要阻止我。”
沈肆年是在乎她的。
如果不是,大可任由毒品侵蚀她的身体,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强迫她戒毒。或许有恨,或许不够爱,可是,也有在乎吧。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够了。
“你……为什么那么爱他?”
“我爸是流氓,在我很小的时候他被人打死了。我被亲戚丢掉,在垃圾堆里和别人抢吃的……是沈肆年把我带回去,给我好的生活,给我做人的尊严。”即使,那一切都有一个残酷的理由,“我爱他。他不爱我也没关系。”
他是教会她如何爱的人,可是也告诉了她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爱他又怎样?
他只是她童年时候的一个梦。
而现在,梦醒了。
六、复仇
天上飘起蒙蒙细雨,破旧的路面泥泞不堪。为免打草惊蛇,沈肆年坐了一辆普通的二手车来到市郊的贫民窟。沈肆年眉头深锁:“你确定是这里吗?”
“确定,他改名换姓,甚至改变了面貌,回来后一直鬼鬼祟祟地打听风帮的消息。”江若敏迟疑了一下,问,“这件事需要告诉顾墨笙吗?”
“不用。”
“你担心她会背叛你?”
沈肆年不悦地道:“她不会。”他曾经是怀疑过顾墨笙,但是她被人以毒品控制后,他不想再怀疑了。
不想听见她痛苦地说恨他。
“可是万一她知道我们今天来找的人是她的……”
“她不会知道!”沈肆年回头警告她,只要她不说,顾墨笙就不会知道。
他从没用那样恐怖的表情看她,仿佛如果她说出去,他就会杀死她。江若敏有些不安:“肆年,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的婚礼是不是也要办一下了?”
沈肆年烦躁地走向前:“随你高兴。”
虽然是敷衍的回答,可是沈肆年这样说了,那就不会有变。江若敏却始终无法放心,她必须让他们没有退路可走。她看向后头跟上来的陆零,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顾墨笙那件事,肆年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要不要我帮你?”
江若敏冷笑,本该属于她的幸福,她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
沈肆年见到了那个男人,苍老得让他几乎认不出。若不是对方看见他就露出可怕的表情,他大概会错认了过去:“顾伯伯,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以为七年前诈死,就真的能逃得掉吗?”他必须解决这场恩怨,即使结局不是自己想要的,即使……要失去她。
“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男人苍老的脸上尽是惊慌无措。
“你当初不也不肯放过我父母吗?”
“你要杀我报仇吗?”男人干裂的嘴唇钩起诡谲的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才不会像你父母那么笨,等着人来杀我!”男人掏出一把枪,这是他用仅剩的钱买的保命符,“沈肆年,你爹斗不过我,你也一样!”他一边朝着沈肆年开枪,一边在贫民窟内乱窜。
“肆年,小心!”江若敏从后头赶来,看见这一幕吓得大叫。
尾随的几个手下看到这一幕也掏出家伙,却都被沈肆年呵斥住:“全都不许插手!”
“可是……”
“不能杀他!”沈肆年命令。
江若敏不安地看着他,她担心的事情成真了,他心软了。
顾墨笙接到陆零的电话,说有人要对沈肆年不利,她丢下电话赶紧赶了过来。赶到的时候,贫民窟里响起几声枪响,她立刻向着声源处奔去,越是靠近也越是害怕,怕穿越障碍看见的会是沈肆年流血倒下的画面。
声音近在耳边,她只看见一个衣衫破烂的老男人举着枪瞄准着沈肆年,许是年老视力差,几枪都打偏了。
顾墨笙脑袋一片空白,她冲过去一把扑倒对方,蛮横地把对方压在地上:“不许你杀他!不许你杀他!浑蛋!你该死!”也许是太害怕,她陷入了疯狂,手摸到一把刀,她用力地刺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墨笙……”
有人叫她。
“顾墨笙!”沈肆年慌乱地过来扶起她,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顾墨笙,你给我醒过来!”
“他要杀你!”顾墨笙惊恐不安,可是,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不动了。她的脸上血色全无,“我杀人了……”
“人是我杀的!”沈肆年大声地提醒她,“顾墨笙,不管谁问你,你只要记得,人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懂吗?”
孟青寒脸色铁青。他看到顾墨笙接了电话,便猜想有诈,只是无论他怎么劝说,顾墨笙都不肯听,她的心里只有沈肆年。他追着她过来,却还是来迟了:“作为凶器的刀上有她的指纹,还有我这个警察亲眼所见,你觉得你可以骗得了谁?”
沈肆年脸色一沉,他将顾墨笙护在身后:“只要你回不去,就不会有人知道。”既然被孟青寒看见,那就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孟青寒看向顾墨笙:“你也这样想吗?”
顾墨笙摇头,她不愿沈肆年为自己毁掉前程。她把手自沈肆年的大掌中抽出,慢慢走向孟青寒,不安地看着他:“人是我杀的,和沈肆年无关。”
“对。”
听他这么说,顾墨笙松了一口气,她杀人罪有应得,只要不连累沈肆年就好。
“我会救你出来。”沈肆年保证。
江若敏赶过来,听见他这么说,不甘心地咬牙:“肆年,可是……”
“江若敏,闭嘴!”
七、沉迷
“啊——”
顾墨笙从噩梦中惊醒,沈肆年在隔壁听见迅速地推门进来:你怎么了?”
“我梦见那个人……被我杀死的那个人……”顾墨笙颤抖着说。
沈肆年用尽手段把她保释出来,他变得温柔,甚至亲自照料她。如果是以前她一定高兴得跳起来,可是,她始终不快乐,每日的噩梦让她痛苦不已。虽然是为了救沈肆年,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沈肆年脸色微变,他安抚道:“他恨的是我,要报仇也只会来找我,你不用怕。”
“沈肆年,我想去祭拜他。”
“好。”沈肆年握紧了她的手,“墨笙,我们结婚吧。”
结婚?
顾墨笙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她差点沉浸在他假意的温柔中,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是他的仇人,又怎能继续奢求他的温柔呢?
一切,都是骗局吧?
“沈肆年,这次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她知道的,每次他变得温柔,都是有所求。
沈肆年的心口微微痛了一下:“我没有……”
“我是你仇人的女儿,你不会娶我的。”顾墨笙苦笑。
“和我结婚,之后我会告诉你。”沈肆年无声叹息,他错过太多,现在只有将她纳入羽翼,保她完全。
“好。”她要小心收藏自己的心,不让它再受伤害。
沈肆年走出去,江若敏在走廊上,她听见里头的谈话,不禁嗤笑。若说沈肆年对顾墨笙无情,那么对他们这些人,连个情字都称不上。沈肆年出来时,她直截了当地问:“你真的要解除婚约?”
“我很抱歉。”沈肆年点头,“我会把沈氏的所有权让给你,那是你应得的。”
“我不要。”江若敏愤恨地道,“沈肆年,我不会祝福你们。”
纵然不被祝福,婚礼依旧在准备当中,沈肆年像个紧张的毛头小子,期待人生唯一一次的婚礼。他联系设计师,亲自挑选婚纱,想象着顾墨笙穿上婚纱时的样子。
沈肆年正在和设计师详谈,手机铃声响起,是顾墨笙打来的,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只问了一句话:“沈肆年,被我杀死的人,叫什么名字?”
沈肆年呼吸一窒:“墨笙,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顾墨笙失控地吼叫,“沈肆年,我只是爱你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不论你听到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沈肆年慌了,他哀求,“求你,信我这一次!”
“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他当年是诈死逃避追杀。沈肆年命人把你叫去,让你亲手杀死他,是对他也是对你的报复。顾墨笙,你的父亲杀了沈肆年的父母,你觉得他有可能会爱你吗?”
顾墨笙握着电话,无神地瘫坐在地上。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扔得乱七八糟,蛋糕上的蜡烛引燃了窗帘,她也没有发觉。耳边有一道尖细的声音在回转,不断地提醒她那个残酷的事实——为了报复,沈肆年设计让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她记得,当她挥刀刺下的时候,那个苍老的声音困惑地喊她:“墨笙?”父亲认出她了,而她,杀了他。
顾墨笙崩溃了,她痛苦地呢喃:“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爱你这么辛苦……”
她累了,再也撑不下去。
“沈肆年,我爱不动你了,不想爱了。”
她躺在地上,疲惫地闭上眼,耳边好似有他遥远的叫唤,她不再理会。
你的爱,是我甘愿沉迷的毒。
所有过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都承受,我把命赔上。
只是,我坚持不下去了。
一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别墅尽毁。沈肆年站在烧尽的残迹中,再也哭不出声。
沈肆年像个麻木的人偶,借着酒精麻醉自己。恍惚中他想起不对劲的地方,他跑去质问江若敏,她全都承认了。
“我就是要让她生不如死!”她以为顾墨笙不在了,沈肆年就是她的,可是他却像失了魂一样,她发疯似的嘲讽,“我故意让人找机会对她注射毒品,我还让那些人尽情地享用她……”
“你这个疯女人!”沈肆年掐住她的脖子。
“到底谁更疯狂!那个女人根本配不上你!亏你好心要放过她的父亲,结果被她杀了!哈哈哈!蠢死了!我告诉她你只是利用她报复她,她竟然信了!还把自己烧死了,都是她活该!”
愤怒麻痹了理智,沈肆年从手下那里夺过枪,扣下了扳机:“你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好不容易,他以为自己可以幸福了,以为可以给她幸福了。
他想方设法隐瞒真相,他把顾墨笙保护得滴水不漏,他放下仇恨,只要她还愿意和他一起。即使现在还没原谅他过去犯下的错也好,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他会感动她,让她再次爱上自己。
只是,都被江若敏毁了!
看着她倒下,他心中的愤怒还是无法纾解。
如果他能早点放下仇恨,如果他能早点坦白,如果他抓得紧一点,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沈肆年痴痴地想着。
孟青寒接到报案赶来,现场混乱,沈肆年坐在地上喝得烂醉,他的身边,是已经没有气息的江若敏。孟青寒打电话联络局里,让他们派人过来。他收起电话走到沈肆年的面前:“人是你杀的吗?”他不回答,孟青寒叹息着又道,“请跟我到局里接受调查。”
警车开往警察局,孟青寒看了看神志不清的沈肆年,不禁叹息:“她跟我说她爱你,那个时候她的表情美极了,也伤感极了。”孟青寒叹息,只可惜她最终都没有等来她的爱情。
沈肆年的心脏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知道她的好、她的美,只是,他再也看不到了。他似乎真的明白了她的苦楚。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沈肆年眼神恍惚,他推开车门快速地跳出去。孟青寒发现他的举动大叫:“快停车!”
已经来不及,沈肆年的身体被后头的车撞上,飞得高高的,再重重坠下。就像他给她的虚妄的爱,总在她感到幸福的瞬间,立刻坠入谷底,那样残酷哀伤。
他无神地望着远方,等她接自己去可以重来的天堂。
等她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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