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阿舒
连载6
【上期回顾】:赵萌萌与秦墨大吵一架,却发现自己是真的怀孕了,所以她准备再次跟秦墨求婚,却没想到又看到了周嘉怡……
分数过了那天,我搂着秦墨的脖子,整个人跳到他身上,我说:“秦墨,你看见了吗?我考过了!”
秦墨眼底也有笑意,可他还是不忘打击我:“别忘了还有面试。”
我才不理他呢,我太兴奋了,总觉得这是某种天意,好像我跟秦墨求婚成功了一样。
可是天意太难揣测了,我是一个十足的傻瓜,没有看见魔鬼在背后磨刀霍霍。
秦阿姨说:“多好的事儿,我们萌萌多聪明啊。前段时间看你都瘦了,阿姨多心疼!”
秦墨像个老头子一样翻阅着晨报,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泼我冷水:“您可别再夸了,她尾巴都该翘起来了。分数也就是刚过,您这样夸她,不定狂成什么样。”
我闻言心底不是滋味,暗地里狠狠踢了秦墨一脚,秦墨被我踢个正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偷偷横了我一眼。
我冲他扮了个鬼脸。
秦阿姨也教训他:“胡说什么,萌萌最近的努力你又不是没有看见,依我看,你们俩也很久没去度假了,你带萌萌好好出去转一圈。”
我立刻来了兴趣,侧过头眼巴巴望着身旁的秦墨。
秦墨有些为难,皱了一下英挺的眉:“最近公司新的APP准备上市,正在关键的测评期……”他话还未说完,估计是见我脸色失望,咳了咳,“南边度假村项目快开幕了,正好是下个星期……”
我立马举手:“我陪你去!”
秦妈妈忍俊不禁,秦墨也扬了扬嘴角,好笑地摸了摸我的头。
那是我与秦墨最好的时光,我一直记得那天早上七点的阳光非常好,餐桌上摆着一束从花房里刚刚采摘的鲜花,还带着露珠,娇艳欲滴;法式面包摆在精致的瓷盘里,诱人食欲;现磨咖啡从昂贵的英式瓷杯里散发出袅娜的香气,我至今仿佛都还能闻到那种香味……
而秦墨就坐在我的旁边,这个男人有我最喜欢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唇、弧度完美的下颌,他穿着裁剪合身且价值不菲的手工西服,烟灰色的领带是我早上亲自系上的,系好以后,我没有忍住,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脸颊,秦墨也抱着我亲吻,那是恋人最自然的相处方式,所以我一直恍惚地觉得我们是相爱的……
我也记得最后,直到秦墨像往常一样被司机送去上班,我还埋着头与餐桌上的面包、牛奶激战,惹得秦阿姨看了我好几眼,她笑眯眯地说:“我们萌萌最近胃口真好。”
我偷偷摸着肚子里的小东西冲她傻笑。
而那个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在度假村一定要向秦墨求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已经不敢去想象失败。
临行前,我将上一次与陈筱一起买的婚纱悄悄塞进箱子。
我的行李格外多,秦墨显得稍许不耐烦,他捏了捏我的脸颊,叹了一句:“娇气。”好在我向来出门都会带许多行李,秦墨也并未在意。
度假村山清水秀,空气极好。
我与秦墨入住其中一间总统套房,然而秦墨比在家里还要忙碌,南希说他行程排得很满,本来并未打算参加此次开幕仪式,不知为何临时改了主意。
我当下觉得十分羞愧,秦墨很有可能只是为了不让我失望,才把自己搞得这般忙碌,可是很快我便被打臉。开幕晚宴那天看见周嘉怡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我挽着秦墨的胳膊,在满目奢华的宴会席间,歪着脑袋看着秦墨英俊的侧脸,试着看出些许端倪,我觉得秦墨哪怕露出一点儿端倪,那么我必定当场崩溃。
秦墨也许是冲着周嘉怡来的,这样的认知让我止不住浑身颤抖。
秦墨大约是感觉出我的失态,他看了一眼入场处的周嘉怡,那一眼太快,我捕捉不出丝毫异样,然后他捏了捏我的鼻尖,带着几分宠溺,低声冲我说:“今天的场合非常重要,不能去找周嘉怡的麻烦,你乖乖听话。”
可我阻止不了自己胡思乱想,我的脑子在见到周嘉怡的那一刹那,转动过无数个念头,无论哪一个,都能让我当场掐住周嘉怡的脖子与她同归于尽,或者与秦墨同归于尽。
我沉下脸质问秦墨:“你知道她要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同秦墨这样说话,这一个月我表现得十分乖顺,我把自己变得像猫咪一样依偎在秦墨身边,不敢露出一点儿点儿锋利的爪子,秦墨显得很受用,所以他无法理解我此刻突然的黑脸,我看见他捏了捏眉心,带着几分不耐烦道:“我不想跟你解释这些,赵萌萌,你最好想清楚今天晚上是什么场合!”
是了,他们是商业伙伴,邀请名单上一定有周嘉怡的名字,也有秦墨的名字,说不定还挨在一块儿,紧紧地挨在一起。
我松开秦墨的手,再也没有办法跟他一起笑脸迎人,秦墨显然看出我在闹脾气,不想再搭理我,自去席间应酬。
我躲在食物区,拼命吃东西,告诉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我是为了向秦墨求婚才来的,所以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不停地吃东西,即使并不饥饿,好似仅仅是为了抑制自己去找周嘉怡麻烦的冲动。然而我不去招惹周嘉怡并不代表周嘉怡不会来招惹我,十五分钟后周嘉怡握着她手中的香槟袅袅娜娜地踱到我面前,用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与我耳语,她说:“赵萌萌,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跟你亲妈一样,这么卑鄙无耻!果然下流的人骨子流的就是下流的血,连假怀孕骗婚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还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观啊!”
我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周嘉怡可以用任何人讽刺我,除了那个女人,所以我没有丝毫犹豫,当场给了她一巴掌,我咬牙切齿,浑身哆嗦:“周嘉怡,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去侮辱一个从小把你养大的人,她到死……”
到死都在念着你!
可是你不肯跟我去,即使我向你下跪,你也不肯去见她最后一面……
“啊!”旁边的侍者惊得打翻了托盘上的红酒,很快有人发现了这一幕。
周嘉怡被我一巴掌扇到地上,她穿着镂背的晚礼服,雪白的背脊很快撞到地上打翻的水晶杯上,有触目的鲜血滚出来,那血珠子刺得我眼睛生疼。
秦墨迅速扒开围观的人群,他仿佛极善于应付这样的场合,在无数次我给周嘉怡难堪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赶来善后。
当然,这一次秦墨仍然未曾看过我一眼,他脱下西装披在周嘉怡身上,宛如一个再体贴不过的绅士,很快抱着受伤的周嘉怡出了宴会大厅。
我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人都觉得无趣散开的时候,我依然站在那里。
麻木不仁地,没有任何知觉地……
我知道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我知道秦墨一定不会再给我好脸色,我知道那些人看我的眼光一定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应该出现在这个阶层的、这个场合的、莫名其妙的女人……
我突然冲了出去,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惊慌,我预感我会失去秦墨,所以我得搏一次,即使已经到了这样糟糕的地步,我依然不得不搏一次,我还有孩子,我必须为了它做点儿什么。
我拼命地跑,跑到自己的高跟鞋在途中遗落也未曾发觉,我赤着脚跑到秦墨的面前,医生正给躺在床上的周嘉怡做检查,秦墨坐在她身旁正在低语着什么,仿佛是细声安慰。
周围围了好些人,我仿佛一个都看不见,推开人群,我用目光牢牢锁住秦墨,说:“秦墨,我们结婚好不好?”
秦墨抬头看我,炽亮的灯光下,我永远记得秦墨那时的目光,尴尬的、震惊的、不可思议的、慌乱的,错综复杂,唯独没有一种与喜悦有关……
而周嘉怡讽刺地看了我一眼。
秦墨很快将我拉了出去,在大家都觉得我发疯之前。他将我拉到隔壁走廊,握着我的双肩:“赵萌萌……”声音是从齿缝间发出的,带着恼怒,仿佛要教训我,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
我那个时候情绪已经崩溃,眼泪凝在眼眶里将落未落,我试图攀上秦墨的脖子,那是下意识的动作,如同小狗在意识到危险之前依赖主人。我抽抽噎噎,夹着哭腔,不停地跟蹭着秦墨的面颊:“我们结婚好不好?秦墨……求求你,我们结婚好不好……”
秦墨甩开我攀爬的手臂,他已经气到极致,指着隔壁周嘉怡的方向:“赵萌萌,周嘉怡现在还在那里躺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捂着脸,眼泪从眼眶里夺眶而出,我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很像小的时候要一件玩具,但是得不到,所以拼命地耍赖,跟秦墨耍赖:“我不知道,我……我就是想结婚了,秦墨,我们结婚好不好?”
秦墨推开我。
“你回房间冷静一下,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跟周嘉怡道歉。”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我那时已经无法顾及自尊,我还有什么自尊,我觉着我浑身都叫嚣着要跟秦墨结婚,否则我活不下去,所以我一边哭一边追着秦墨的脚步,外头是一大片碎石小路,我赤脚踩在上面,却奇迹般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我满脑子都是让秦墨同我结婚,那么我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生下肚子里的宝宝,我扯着秦墨的衣袖,不停地啜泣,不停地问:“为什么不能结婚,求求你秦墨,我们结婚好不好?秦墨……秦墨……”
“赵萌萌!”秦墨终于不耐烦,他发了大脾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那样大的脾气,他说:“赵萌萌!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秦墨说了一长串,我一句都没有听见,我的耳朵仿佛突然失聰,只看得见秦墨上下翕动的嘴唇,我曾经那么喜欢的,早上醒来的时候会偷偷吻上去,我们曾经那样亲密无间,然而现在这张嘴说出的话,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因为这是一场谋杀!
秦墨一定不肯答应我的求婚……他也一定不会要这个孩子……
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人抽空了,我突然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眼前失了焦距,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唯一的感知是秦墨好像将我抱了起来,然后他将我放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他应该说了很多话,可是我什么都听不到,最后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替我关上灯。
我很快睡着了,我太累了,精疲力竭。我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我已经花掉了所有的自尊,我都那样恳求秦墨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成功。
那是我做过最平稳的梦,我没有梦见四处奔跑寻找秦墨的我,也没有梦见那幢空旷的大楼,这些都没有梦见,我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然而梦境很快开始摇晃,等我感知到地面开始震动的时候,我惊醒过来。
漆黑的夜里,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大地开始晃动,我头顶的床头灯以一种奇怪地姿势扭曲着。
我十分害怕,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到处是尖叫声,我听见有人在喊:“地震了!”
我下意识地去寻找秦墨——我唯一的安全感,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大地在不停地晃动,我晕头转向,几乎站立不稳。墙体开始出现裂缝,我没有办法攀附着任何一面墙行走,因为每一面仿佛都濒临倒塌。
我四处寻找秦墨的影子,尖叫、呼喊,最后透过扭曲的窗口看见秦墨抱着周嘉怡跑出了对面那栋大楼。
我呆呆地看着,模样一定蠢透了。而他们的头顶,那天晚上山里的星光是那样明亮。
那是最后的记忆,然后,我眼前一黑,巨大的天花板从我的头顶砸了下来……
【赵萌萌地震番外】
开始的时候很痛,很痛,浑身都被碾压着,我几乎没有办法动弹,我一次又一次地昏死过去,我感觉我的耳朵在流血,所以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光,有时候醒来,我怀疑自己其实是已经死掉了的。
我觉得害怕、恐惧,我想呼救,可我似乎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我感觉下一秒我就可能死掉,又或者下一秒,秦墨就能将我头顶的天花板掀开,我一定会扑到他怀里撒娇,告诉他我很疼。
我真的很疼,秦墨,你什么时候来?
我开始数数,仿佛是小时候在跟秦墨捉迷藏,他说周萌萌,你数到第九十九下,只要第九十九下,我就找到你了。可是我在心里默默数了很多个九十九下,这一次,秦墨没有来。
我心里大骂着秦墨混蛋、人渣,就算你要救周嘉怡,你救完周嘉怡好歹也来救救我呀……
我脑袋疼、胳膊疼、腿疼、眼睛疼、耳朵疼,浑身都疼,秦墨你倒是快点儿来救救我呀……大不了我再也不缠着你了,你喜欢周嘉怡就喜欢呗,我再也不拆散你们了,行不行?求求你了秦墨……
求求你了!
第一个九十九下,秦墨没有来……第二十个九十九下,秦墨没有来;第三十个九十九下,秦墨还没有来。最后,我也不知道究竟数了多少个九十九下,秦墨依然没有来。
他是不是不来了?
他怎么会不来,他昨晚那么生气,还吻了我的额头。就算比不上周嘉怡那么多的喜欢,秦墨也不至于不来吧……
他可能还没有找到我,那么黑的天,他一定没那么容易找到我。好吧,如果他待会儿来了,我一定大度地原谅他,他只要稍稍快一点儿就行了。
……
秦墨,你再不来,后果会很严重,我要跟你冷战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秦墨,你到底来不来?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间,我忽然明白了,秦墨大概、也許、可能永远都不会来了!
他不会来了……
我耗干了最后一滴眼泪,这样想着。
【陈筱番外】
周五对终于完成项目而免于加班的办公室人员来说,无疑是躁动的一天。
午饭前,部门经理唐禹宣布今晚聚餐,惹得办公室里一群小年轻们躁动不已,特别是周末无处可去的单身人士们。
陈筱瞥了一眼手机,想起陆女士的交代,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对部门聚餐这种活动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比起相亲,陈筱觉得部门聚餐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今晚部门聚餐,晚上和同事一起吃饭,我就不去了。”陈筱拿起手机,很快给陆女士发了一条微信。
十分钟后陈筱被唐禹叫去办公室。
“您找我?”陈筱敲门进去。
唐禹抬头的时候,陈筱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下的黑眼圈。
“晚上聚餐你不用参加,出去吧,顺便带上门。”语气简洁明了,仿佛多说几个字都是在浪费时间。
陈筱怔了怔。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问道,虽然她对这种聚会没什么好感,可是被这样排斥在集体之外,还是第一次。
唐禹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她,用一种稍显疑惑而又彼此心知肚明的目光,带着轻微的讽刺,仿佛陈筱在明知故问。
这目光立刻让陈筱恍然大悟,她瞬间觉得羞耻,因为每一次陆女士动用自家势力替女儿达到某种目的的时候,对方都会露出这种目光,仿佛她多么的不识抬举。
“我知道了。”陈筱垂下眼帘,有些尴尬,然后转身出门。
“相亲愉快!”唐禹忽然随意补充了一句。
彼时,陈筱正握住门把手,唐禹有些轻佻的四个字也许并未夹杂任何情绪,但是听在陈筱的耳朵里,实在是莫大的讽刺与羞辱。
陈筱觉得愤怒。
门把手很快变成上锁的状态,陈筱握住拳头,转身大步走回去,突然猛地抓住对方的衣领:“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说实话,唐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尤其还是自己的下属这样抓住衣领。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是,我是走后门进来的,可碍着你们什么了?哪一项工作我没有认真对待?名校毕业了不起吗?我为什么要受你莫名其妙的鄙视?相亲怎么了,不能相亲吗?关你什么事!”
唐经理对陈筱的印象,除了知道跟高层沾亲带故,在脑子里划了一条不要随意招惹的重点线以外,他很少关注这个下属。
唐禹握住陈筱的手,意外地觉出一丝软绵,他觉得自己该拿出一点儿上司的气势来,但是陈姑娘那样激动的情绪令唐先生也有一丝无措,于是唐禹清了清嗓子:“没有鄙视的意思……”
唐经理话还没说完,对方突然甩开他的掌心,像甩开什么病毒污染似的。
气氛有些微妙。
唐经理咳了咳,素来严肃的面颊难得染上一丝尴尬:“你误会了,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作为下属,你是一名很优秀的员工,至于相亲……”
“你别说了!”陈筱打断他,反射性地想要逃离,“我先出去了!”
想也没想,陈筱转身朝外走,因为走得急没有看路,成功撞上一堵墙,陈筱捂着额头,不得不重新换了方向,开门出去。
好像一辈子的脸都丢在了经理办公室,陈筱趴在桌上,自暴自弃地想。
“你的头怎么了?”低调奢华的私家车里,陆母坐在后座,一眼就看见陈筱额头的轻微痕迹,皱了皱眉头,有几分不悦。
陈筱没有理会母亲的问题,她看了一眼今日隆重打扮过的陆母,说:“下次您过来的时候可以提前打个电话吗?还有,麻烦您把车停远一点儿,我不想让公司里传我的假新闻。”
陆母满不在乎:“有传闻你舅舅会压下去。”转而拧起眉,“筱筱,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今晚的相亲非常重要,希望你能穿得得体一点儿?”
“怎么才算得体呢?打扮得跟您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去相亲呢!”陈筱讥诮道。
“筱筱!”陆母口气沉了沉,有些怒其不争地看着女儿。
想想小时候,陈筱乖巧可爱,走到哪里都是淑女,后来青春期叛逆,陆母也只当她是一时转不过弯,没想到这一叛逆就改不回来了,如今跟她说话,也越来越喜欢顶嘴。
“妈妈不是为了你好吗?女孩子二十五岁前找个知根知底的人结婚,一辈子衣食无忧!你是妈妈养大的,你需要什么,妈妈还不知道吗?”陆母悠悠地道,一副为她操碎了心的口气。
“我需要什么?”陈筱突然转过头,一字一句顶回去。
陆女士哑了哑,忽然又笑了,淡定道:“妈妈不清楚你要什么,但是你不要什么,妈妈知道。你能忍受贫穷吗?你精致的生活哪一样不需要钱,而你的能力跟你所享有的物质匹配吗?妈妈让你相亲,就是希望你下半辈子能够继续享受这些。”
陈筱扯开嘴角,极为讽刺:“说得真好,我都快感动哭了。不过您说得再好,也改变不了我被你们以陆家名义卖去联姻的事实!”
“筱筱!”陆母终于沉下脸,眼中崩出几分狠厉的火花,而后仿佛想起什么,又稍稍缓和了表情,“随你怎么想!这个世界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你享受了什么,必然要付出什么,妈妈从小就教过你。”
是,从小陆女士教会她要讨好外公与舅舅,每每陆女士给予她什么,必然要求她有所回报,否则不配做她的女儿。
如今趁着年轻,大概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陈筱搅拌着手里的咖啡杯,有些悲哀地想,而此刻,她已经坐在包厢里,接受相亲对象挑剔地审视。
身旁的陆女士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妈妈桑,不遗余力地包装着自己的女儿。
“我们筱筱啊,不像其他女孩喜欢玩儿。筱筱很独立,在她舅舅的公司上班,业余喜欢健身,也不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陆母如此说着。
陈筱没有什么耐性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相亲男。
文家的幺子,陆家想进军娱乐业,自然要抱上文家这棵大树,于是文家老幺文晨翰成了最佳选择。
“陳小姐哪里毕业的?”文太太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咸不淡地问。
她的目光,显然只把陈筱当成某样待价而沽的货品。
陆母卡壳了,在她的包装里,陈筱是完美的、无可挑剔地好儿媳,然而陈筱当年叛逆,学历成了她的死穴,陆母就算再舌灿莲花也一时编不出来。
“筱筱出国……”
“一所普通大学,您大概没听过这所学校。我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工作也就是在家族企业里混日子。如您所见,个子不高,大概不能满足您儿子的要求,听说文公子喜欢腿长的美女,圈子里大家都在传,上文公子的床首要条件是身高要够,至少一米七,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有……”
“陈筱!”陆母喝住她,然后她抓住陈筱,脸色赧然地向气得隐隐发抖的文太太道:“我们去一下洗手间,筱筱今天失礼了,十分抱歉。”
陈筱被陆女士连拽带拖地拉到洗手间,当场给了陈筱一巴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们费了多大劲才给你攀上文家这门亲事,马上进去跟文太太道歉!”
陈筱捂着半边脸,每每这种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否是陆女士亲生的,她此刻依然梗着脖子同陆女士叫板:“如果不去呢!”
陆女士笑了一下,语气比任何时候都温柔:“筱筱,你不会的,从小你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要让妈妈失望。”说罢,陆女士再没有搭理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很快重新回去。
陈筱侧过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金钱堆积出来的精致而高贵的皮囊,多么姣好的容貌,多么楚楚可怜的眼神,多么高不可攀的清高样儿……
她曾经嘲笑赵萌萌物质,可是她深深地明白,她与赵萌萌是同一个世界的女孩,甚至还没有她勇敢。而现在,她需要回到那里,用最大的诚意向文太太与文晨翰道歉,否则得罪文家,她会被陆家扫地出门。
陈筱补了一下妆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准备回去。
她还没有走到包厢门口,就被一位女士拦住,陈筱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女人。
南希微微弯腰:“我是秦先生的助理,萌萌小姐以前与您约会时,我见过您几面。秦先生在隔壁包间,想请您过去一趟。”
陈筱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也终于想起秦墨这号人物来。
她以为今天够糟糕了,但显然,上帝总会向你证明,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她还记得自己是怎样在赵萌萌的遗物面前发了疯,将秦墨揍得鼻青脸肿,而那个时候,秦墨甚至没有反抗。
陈筱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秦墨以及周嘉怡那个贱人,她会见一次揍一次!
很好,她想,在今天这样气愤的时刻,秦墨不知死活地撞上来,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去他的股份!去他的联姻!去他的道歉!
陈筱捏了捏指骨,踹开隔壁包间的门,想都没想,一个左勾拳就往坐在主位的秦墨脸上砸去。
南希仿佛有预感似的,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却看见自家老板很有风度地接住了拳头,陈小姐的手臂被他牢牢控制,一时没法动弹,南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先出去。”秦墨抬头吩咐她,声音没有起伏。
好像从赵萌萌走后,秦墨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没有什么情绪,没有特别高兴的时候,也没有特别不高兴的时候,有时候南希甚至觉得自己每天面对的是一台机器,没有任何感情的、只知道工作的机器。
南希恭敬地退了出去。
秦墨低头瞅了一眼张牙舞爪的陈筱,面无表情:“能好好说话吗?”
陈筱脸上是十足的恨意,无奈双手被掣,于是毫不犹豫地唾了秦墨一口。
陈筱一直在有教养的家庭环境长大,轻易做不出这样的动作,但是面对秦墨,她忍不住。
秦墨偏过脸,然后放开陈筱,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拭自己的面颊,即使被人唾了一口,他冷冰冰的脸上,也看不出多余的表情,连愤怒都没有。
陈筱如愿以偿,就算没有揍到他,能够羞辱衣冠楚楚的秦先生,陈筱依然觉得心中痛快,所以她讽刺道:“秦墨,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千万不要让我看到你!我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这口唾沫是替萌萌吐的,你值得!”
提到“萌萌”两个字,秦墨仿佛终于有了些许知觉,陈筱看见他漆黑的瞳孔闪了闪,仿佛划过一丝痛苦。
陈筱讽刺地笑了笑,听说秦墨这一年多并没有跟周嘉怡在一起,可这又怎样?赵萌萌死了,这两个贱人却还活着,秦墨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秦墨,如果当初你跟赵萌萌一块儿埋在那里,那我给你们俩立个碑;如果你跟周嘉怡,你们三个都死在那里,我把赵萌萌扛回来,死都不让她打搅你跟周嘉怡!可是你们俩活着回来了,把赵萌萌一个人扔在那里,你们欺负赵萌萌无亲无故,我陈筱不认!咱们走着瞧,我看你跟周嘉怡能有什么好下场!”陈筱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秦墨放下手上的纸巾,终于抬眼看她,他眼中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刚才的痛苦只是陈筱的幻觉,“很好,看来萌萌没有交错朋友。不过我要提醒你,科学上来说,赵萌萌只是地震失踪人口,请你不要把她与死亡人口混同。”
秦墨的语气一板一眼,态度异常认真,让陈筱觉得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说句实话,看他这样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陈筱觉得他可怜,但陈筱更心疼赵萌萌。所以她继续刺激他:“秦墨,你非要这样安慰自己,我也管不着!听说你这一年都在花时间去移开那座山,你找到了吗?是不是见到赵萌萌的尸体,你才能好受一点儿?你要在她的尸体前痛哭流涕吗?对着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向她忏悔,说你错了,说你当初不应该只顾着幽会小情人而没有顾忌她们母子?我告诉你,赵萌萌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就这样内疚下去吧!活在地狱里,就是对她们母子最好的忏悔!”
看着秦墨越来越惨白的脸,陈筱突然觉出一丝快意,于是忍不住恶毒地越说越多。
秦墨的脸色变了变,他的眼睛赤红,仿佛要将陈筱吃掉。他突然一个大步过去,抓住了陈筱的双臂:“什么孩子?那不是你跟赵萌萌合伙骗我的吗?”
陈筱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尽管被秦墨抓住的地方那么痛,但是她觉得值。她终于替赵萌萌出了一口恶气,于是她笑了笑,笑容扭曲:“是啊,我们开始是骗你的。可是后来我带赵萌萌去做过详细检查,医生说她确实怀孕了,检查报告都还在我这里,你要看吗?”
秦墨的脸色惨白得仿佛随时可能倒下,就像他带着赵萌萌的遗物回来的那一天——陈筱见到秦墨仿佛失去了灵魂。他瘦得要命,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而一年后的今天再看到秦墨,他此刻的身体就要撑不起他的高级西装,他其实还没有三十岁,是男人最好的年华。
这些都让陈筱觉得痛快,觉得赵萌萌死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怜了。
仿佛用尽了最大克制,秦墨缓缓松手,他喃喃着,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好像又死了一遍。
“你走吧,文家的事我会帮你解决,你母亲不会再逼你相亲了。”秦墨没有看她,声音低沉,可是秦墨说出的话,从来都会负责。
陈筱却并不领情:“得了吧,我不需要你管我,领受你的好意只会让我恶心!”说着便转身离开。
“第一个愿望,希望秦阿姨越来越年轻!第二个愿望,希望我跟秦墨白头到老!第三个愿望,希望陈筱早点儿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永远幸福!”身后的秦墨忽然缓缓地说。
他的声音依旧低低的,没有什么感情,陈筱却突然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她二十二岁的生日愿望。”秦墨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又说:“你不用觉得我在帮你。只是她的心愿,我总要一个一个满足的。”然后秦墨不想多话,拉开她面前的门就要跨出去。
“我没有理会她。”陈筱捂住脸,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汹涌而出,她缓缓滑倒在地,声音夹杂着浓浓的哭声,“我觉得她缠着你的样子真的没出息透了,那段时间,我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关心过她一句。她肯定特别害怕,她胆子那么小,怎么能承受一个人怀着孕谁都不告诉……可是我压根儿没有关心过她……”
是的,对赵萌萌内疚的,又何止秦墨一个。
陳筱无数次回想她与赵萌萌的最后一次见面,无数次审问自己,如果当初她多关心赵萌萌一点儿,是否她就不会傻傻地去度假村跟秦墨求婚,结局是不是就会不同……
看见那件婚纱,陈筱比谁都明白,赵萌萌没有放弃那个孩子,她愚蠢地准备跟秦墨求婚!
每想一次,陈筱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可赵萌萌那个傻瓜,连生日愿望这种小事都还惦念着她!
她真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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