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井凉
【故事简介】这个男人说爱她,口口声声毫不吝啬的把爱挂嘴边,可为了他想要的天下,他怀疑她警告她监视她。她却仍是放不下他,为他下药害人,为他铲除异己,为他一身罪孽。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他可以转手同他人交换的礼物......
楔子
“陆君离,你这般助纣为虐,他日必将不得好死。”
是深重的恨意,才能让一个往日和蔼和亲的老人说出这种狠辣的诅咒。
她听闻,嘴角扬一丝苦涩,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昔日恩师,只平静道:“我知道。”顿了顿,又缓缓说,“因为我也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当朝德高望重的药师周大人脸上闪过明显的错愕,似乎不信这个在近几年变得心狠手辣的徒儿会说出这话,随后又见她上前恭敬的作揖,郑重的说:“师傅,您可愿和徒儿做个交易,我保你和你的家人平安,您替我……”
NO.1
九月份的天,有风无雨煞是舒爽,忽而又有一阵猛风掠起在长亭里对弈的男子的衣角,拂过桌上未盖牢的茶杯,带起缕缕茶香。
男子清亮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响起,“二哥,皇弟一直想问你要一个人。”说话的正是当朝三皇子皇甫纪,他剑眉星目,笑容甚是温润。
凌厉的眼神也只是在说话的瞬间从眼中掠过。
棋盘对面,皇甫策轻啜了口清茶,举止高雅。眉头微不可微的皱起,身后便有人上前来,换下他手边渐凉的茶水,他才一挑眉毛颇感兴趣的问,“噢?让我猜猜,皇弟说的那人可是……陆君离?”
陆君离,天下谁人不识,她一介女流却是二皇子的重要谋士,手握实权,手段却极其狠辣。也有人说她其实是以色侍主,迷惑了皇甫策才换得今日的地位。
“二哥,你果然睿智啊,那么二哥可愿割爱?”说话时,皇甫纪的眼神却是落在皇甫策身边的那素衣女子身上。铺设了鹅卵石的地面是有多好看,值得她这么专注?
“我是无所谓,只是君离她离不开我,你说是吧?君离。”皇甫策状似有些苦恼,纤长的手指捻过一颗黑子置于棋盘上。
叮,棋子落处,白子遭围,这皇甫纪连棋艺都略输他一筹,更何况是……天下。
被点名的人这才自皇甫策身旁走上前一步,依然保持那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说,“君离誓死只追随主子。”
这个装束偏于男子,面色冷漠,声音清冷的女子便是当下朝堂无数忠臣口诛笔伐的祸水红颜陆君离。
皇甫纪倒也不为难她,很快说,“罢了,罢了,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找个人玩玩,没想到二哥底下的人这么忠心。”些许讽刺。
皇甫策的得意不着痕迹,嘴上仍谦逊的说,“不过是一条牵不出府的狗,那当得起皇弟的玩伴。”
皇室中便是这样,暗地里为争权夺势恨不得掐死自己的亲兄弟,表面上却还是得做足了功夫。
三皇子那一贯和气的俊容已有了愠色又不好发作,只说,“二哥说的是。”眼睛又看向陆君离,她神色未变,仿佛被自家主子视为草莽不过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哪还有那日酒肆中的爽朗,眉眼里的那份张扬又上了何处?
“我瞧这天色渐暗,只得改日再叙。”
这时,皇甫策随手丢下手中的棋子,不等皇甫纪回答,他已步下台阶,锦绣长袍,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右手慵懒的伸出,一旁的陆君离立即扶过……
皇甫纪站在亭中目送他们离开后,长袖一挥,棋盘上的败棋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陆君离,我是为你好,你怎就这般的不知好歹。”
NO.2
待走到假山边,皇甫策回头遣散侍从,陆君离明白,这人是又要来发难了,果然——
“君离,你何时和皇甫纪关系这么好,好到可以让他开口跟我这个政敌要人?”似是漫不经心的询问,却是盯着她如玉的面容,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异样。
“主子,君离同三皇子曾在议事殿有过数面之缘。”察觉他凤眸微眯,闪过寒光,陆君离又说:“君离同三皇子绝无私交。”
皇甫策似信非信,走上前整个身体几乎贴上了陆君离,“你该知道,噬心蛊的解药还在我手中。背叛我是什么下场?”贴在耳边的密语,是他尖锐的警告。
陆君离身子一僵,重重点头,“君离知道。”
他怕她的背叛,给她下了天底下最毒的蛊,让她受制于他。皇甫策并没说错,她确实离不开他,离不开他的解药。即使说出了令那人满意的答案,身上的压迫感并未消失,皇甫策的指尖又像享受般的在她的脸上流连,修饰齐整的指尖把肌肤撩拨得细细发痒。
陆君离知晓审问未完,也不敢动弹。下一刻,轻痒被刺痛替代,皇甫策竟以指尖划破她的颊面,她吃痛,不语。
“君离,那我再问你,太医院的周大人真的死了?”指尖沾血,皇甫策放至唇边,红唇染血,很是邪魅。陆君离心跳骤然漏了半拍,是因为这人过分接近的惑人容貌,也因为他突然提出的质疑。
“是的,明日朝野便会传出他暴毙的消息。”周大人知道的太多,又不肯归顺与皇甫策,她得他的命令去了结周大人。
皇甫策看她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怀疑。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就容不得出半点差池,就连最亲近的她,也不敢全心去信:“由你下手,是万全之策,又有谁会怀疑周大人是被自己的爱徒毒害的。可是,陆君离,你真的下得了手?”
陆君离袖中拳头拽紧,不让他放心他迟早会发现自己动了手脚,于是竖起三指向天,“如若周大人未死,我陆君离必将不得好死。”
为了他想要的天下,她陆君离不只对别人下狠手,就是自己也不放过,她这样的人,又怎会有善终?
毒誓一下,皇甫策状似放心了,微笑的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下巴亲昵的蹭着她有散发皂荚香的发,“君离,我是信你的。你是我心爱之人啊!”
皇甫策对她,永远是糖衣炮弹一起使得勤快使得欢。陆君离几乎要大笑出声了,才勾起嘴角便扯动了面上的伤。可她早已不是数年前听到他的爱语便会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即使如此,陆君离还是言不由衷的说:“君离承蒙主子厚爱。”
你无须对我虚情假意。
这时一直以来不变的回答。
NO.3
“陆大人,我们家主子请您上车。”
陆君离刚要出宫门去牵马,便有一辆马车停在她前面,又有小太监下来恭敬的请她上去。
是三皇子皇甫纪的人。
没有拒绝的理由,陆君离顺从的跟上去,低声问:“三皇子,请问何事?”
坐在车中的皇甫纪抬头,稍显不满,“无事就不能找你?当日在酒肆中我们可是无话不谈。”他永远记得那日,她坐在窗边,讲到自己喜欢的书籍时的滔滔不绝,才华横溢,那时,日光正暖,她眉梢舒展,嘴角上扬,眉目间尽是醉人的春意。
“君离当时并不知您是三皇子。”才不会心无防备。
皇甫纪合上手中扇子,略有苦笑,比起三皇子他更愿意成为酒肆中那个与她谈天说地的白衫儒生。“陆君离,你,可愿到我身边来?”
陆君离想也不想的回:“不愿意。”
“你不必这么果断,我并不是要你帮我争夺皇位,君离,酒肆那日你曾无意说起你只愿当大漠中自由翱翔的大雁,我想我可以为你撑起这么一片天。”
皇甫纪的声音温温润润,不知是不是车内光线正好的缘故,他的脸上竟有几分怜惜?陆君离直直看他,是要咬紧牙关才能稳住心中的渴求。
“三皇子,君离实在消受不起。”
“你是怕皇甫策报复?”皇甫纪没放过她的片刻动摇,“以他庶出的身份,朝中王公大臣是不会支持他当上储君的,再者,宫中御林军的调度权在我手中,他对我是有所忌惮的。君离,你不必为他披荆斩棘的,于你没有好处。”
陆君离半晌不语,不知在想什么,而后见她双手抱拳鞠躬道:“三皇子,陆君离誓死只追随二皇子。”
皇甫纪微楞,而后扬笑道:“陆君离,你还真是无坚不摧啊。”
舍弃了良知后的无坚不摧?陆君离不由得因他的话浅笑出声,如果没有所谓的无坚不摧,没有所谓的心狠手辣,她怎能在朝野中,在皇甫策身边求的生存。
陆君离不常笑,可此刻由唇角勾起的梨涡,仿佛能把人的心神席卷,连带着柔和了她一向淡漠的假面具。
皇甫纪全然未发觉自己眼中的痴迷,直至她冷清的音色响起:
“三皇子说的是。”
NO.4
皇甫纪的马车饶了整个皇宫一圈,最后停在陆府前一条僻静的巷子里。陆君离下轿时,她的府邸前已挂起了灯笼。马车驶去,陆君离心中起疑,之前上车前,车外明明是有两个太监,刚才怎么只剩一个?
边琢磨着站在房门前,隔着窗户却看见微弱的烛光。陆君离一惊很快镇定下来,推开门,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作揖,“主子。”
一旁的烛火晃动,陆君离只觉身后有风掠过,门被关上的同时她被拦腰抱住,是熟悉的气味。
“怎么?舍得回来,不是和三皇子私交甚好,他不是还想为你撑起一片天?”
陆君离耳边是皇甫策刻意压低的带笑语气,却令她背脊一寒,想来皇甫纪车上的另一个太监是皇甫策的人,而这样隐蔽的眼线又有多少——皇甫纪虽血统纯正,又有宗亲支持,但比起皇甫策的处心积虑,皇位之争,他毫无胜算。
“请主子明察。”
“君离,虽说我信你,但你一直和皇甫纪在一起,难保不会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坏了我的大事。”皇甫策的手自她耳后探出,摸上她那道已看不出疤痕的伤口,他的气息凛冽,带着浓浓的警告,“况且那次在酒肆里你们融洽的相处还真是遭人嫉妒啊。”
陆君离这下是真的有些恼了,敢情不只是皇甫纪被监视,就连她也在他的掌控中,思及此,陆君离也控制不住自己说出反驳的话。“主子,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一再问我。”
身后皇甫策大笑出声,双臂已紧紧箍住她,“我的君离,有了三皇子撑腰,你的胆子也大了。”怒火已是被挑起。
陆君离倔强的偏过头,抿唇不语,皇甫策一下失了笑容,利落的取下发上细长的玉簪。
“啊!”徒然一声尖叫,陆君离咬牙,看着一半没入她的指甲缝里的细簪。十指连心,连心口也疼的发了颤,却怎么也挣脱不出皇甫策牢固的双臂。
疼的说不出话时,陆君离想到得竟是曾被她叫人打断的乐师的手,那人不过是弹奏了一曲暗讽皇甫策跋扈的曲子啊。
“在想什么?”柔情似水的声音同他手中的动作对比成了讽刺。
陆君离摇头,“没什么,就是想那些被我诬陷残害的人。”
诬陷的理由五花八门,残害的理由却始终只有一个,同皇甫策对抗。
额前略长的发半盖住陆君离的眼,可皇甫策分明看见了她眼中如琉璃般的光华,那个喜欢大笑喜欢哭,喜欢粘着他的女孩儿似乎已被沉淀到了眼底,才换来了这如波的平静。
轻叹了口气,皇甫策有些无奈,自怀中掏出帕子为她绑住渗血的手指,“君离,这只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别再惹我生气了好吗?你是我心爱的人啊!”
“君离承蒙主子厚爱。”她不悲不喜。
“那么,你呢,你爱我吗?”
陆君离早已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转过身却看见他满含期待的凤眸,像极了孩提时的每年除夕他站在宫门前痴痴等盛和帝的样子,欺骗的话便梗在了喉口说不出。
“恩。”
这是实话,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NO.5
在这之后,又过了数月,宇方国的寒冬已经来临。
只是明明很冷的天,明明膝下是冰冷的地板,可冷汗还是不断的从陆君离额间渗出。她虽低着头,却感觉到来自发顶上的紧迫感。
这种紧迫感来自宇方国的王——年过七旬却依然霸气不减的盛和帝。
“陆君离,你可知寡人因何传唤你?”
自午后跪自现在的入夜,陆君离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时,才看见宝座上的君主放下手中的奏折,五指交叠开始了问话。
“回陛下,小人惶恐,不知所谓何事。”突然被传唤入宫面圣,说不担心是假的。
“你跟了二皇子也有多年了吧?”
“不多不少整十年。”久闻盛和帝近年来身染怪疾,久卧病榻,现下看来,这盛和帝说话中气不足,形神消瘦,怕也是时日无多。陆君离暗中观察着。
一旁又有内臣呈上汤药,盛和帝一饮而尽,陆君离指尖动了动,手心捏着的汗滑至地面。
“那跟寡人说说,二皇子对你如何?”很是突然,陆君离诧异,便看见那高高在上的盛和帝带着犹如长辈般的宽厚笑容,眼角边的纹路刀刻般的坚毅。
这个能只手创出几十年太平盛世的君王又岂是什么无能之辈,又岂会平白无故的问此问题。
陆君离斟酌回:“陛下,二皇子于小人来说,是个不错的主子。”
“是个好主子?可会是个好的国君?”
啪!
同一时间,积雪自屋檐上重重摔下,砸在了石阶上,有一瞬间,陆君离以为自己听到的是错觉……
NO.6
殿门自身后缓缓关上。
天空拉起了幕布,雪下的越发的凶猛,陆君离独自走在蜿蜒曲折的长廊上。
一整天的胆战心惊,害怕盛和帝获悉真相而连累皇甫策的惶恐不安,并没有因安全出来而烟消云散,反而越发的压得人喘不过气,这种强烈的不安也不是没有过:
几年前,还是少年的皇甫策曾指着自己头顶的天豪情万丈的说:“这个天下我皇甫策要定了。”的时候,这个被自己的父皇无视,被自己的兄弟欺负的庶出皇子终于开始了绝地反击。
她站在一旁虽不安,却没有阻止,因为这是他想要的天下,甚至,她陆君离可以不择手段的为他谋取,即使这是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君离。”
有人唤她名字,陆君离抬头,在看清来人后,惊喜很快褪散,离她几步之遥的转角,是披着紫色轻裘的皇甫纪。
“叩见三皇子。”陆君离说完,直径的想从皇甫纪身旁走过,却是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陆君离眉头微蹙,他的手比她还凉。
“君离,我在等你,从你进殿后我就一直在等你。”皇甫策轻声说着,话语轻颤。“你,没事吧?”
关切的话语,关切的神情,伸出手想抱她又不敢唐突的男子,突然的就让陆君离觉得难过了,如果在这等她的是那人,如果那人有皇甫纪的一半温柔,该有多好。
“三皇子,你不必对君离这么好,不值得。”
却是被一把拉进他的怀里,陆君离微的挣扎,头顶上传来皇甫纪的声音:“对你好,是因为你陆君离值得。就只是你陆君离。”
眼睛平视的胸膛,锦服上绣着的小小骏马沾染上了细密的雪花,仿佛自深山中踏雪而来,明明白白的昭告着皇甫纪等了她多久。陆君离口气放软,“君离这种人不值得。三皇子,在还没陷得更深前,请放手。”
这人对她有情意,她是知道的。
那料皇甫纪不松手,反而有些孩子气的嘟嚷着:“来不及了,已经陷进去了。”从酒肆那天起的欣赏到现在一步步不知不觉的喜欢“君离,你说,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我拉出来,哪怕是一点点。”
陆君离想了想,摇摇头,无解。就像皇甫策之于她,她之于皇甫纪,不都是明白对方是爱不得的人?可是,陷入了名为“感情”的漩涡里,谁又能全身而退。
良久,陆君离声音有些沙哑的说:“皇甫纪,不要喜欢我,你会后悔的。”是把她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气的后悔,如果他知道是她在盛和帝的药碗边沿下无色无味的暗毒,致使盛和帝身染怪疾的话。
陆君离的话让皇甫纪有些狐疑,于是低头看她,她也跟着抬头,眸中晕染起了雾气,睫毛低垂,又长又密似蝴蝶翅膀,让人很想亲吻,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却在靠近时——
“痛。”毫无预警的,陆君离双手环臂蹲在了地上。
皇甫纪连忙蹲下来,紧张的查看她的状况,伸出去要扶她的手被一把甩开,只听见她说:“三皇子,如果你是为我好,就不要跟来。”随即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开。
NO.7
策宣殿的宫仆对陆君离的出现并不意外,只一声请安后又埋头自己手头上的活儿。
抚着一阵阵绞痛的心口,陆君离步伐凌乱的走向皇甫策的书房,刚走进时,便听见里头传出了激烈昂扬的曲子,是《十面埋伏》。
“主子,请赐解药。”
最后一个音定格,抚着素琴的手顿住,皇甫策好整以暇的看着扶着门柱重重喘息的陆君离,缭绕的熏烟后是她失了血色的面容。
“哦?我以为和皇甫纪的花前月下可以解你体内噬心蛊的毒。”和陆君离比起来,皇甫策倒是一派悠闲,“你知道么?今天我也在侧殿旁等你。”
陆君离看着皇甫策高深莫测的笑容却是一惊,他竟然也在等她,又为何不叫住她。
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皇甫策接着说:“可是,君离,当我看见皇甫纪抱你的时候,我便有了更好的主意,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皇甫纪缴械投降的主意。”
他胸有成竹的笑似森林里修炼成精的狐狸。
体内的毒蛊已经发作,噬心蛊的功效可以让人痛不欲生。陆君离支撑不住的瘫软在地上,视线里的皇甫策模糊得叫她觉得陌生,这个口口声声时候爱的男人,这个曾经让她最为依赖的人,真的被天下第一的欲望所吞没了吗?“主子,君离是忠于你的。”
“恩?是想要解药了?想要的话就自己过来拿。”皇甫策把一个小药瓶置于桌上,眼尖的看见窗外有人影晃动,他冷笑,好戏就要开始了——
陆君离意外,他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又听见皇甫策像是突然想到般补上句:“对了,我要你……爬过来拿。”
神色轻松,话语极为冷酷。
陆君离咬牙,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皇甫策,这个我办不到。”
直呼其名是她对他的抵抗,陆君离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这样的一种耻辱比杀了她还难受。
“办不到?”无视她痛得发颤的脸皮,皇甫策拿起药瓶作势就要扔至地上……
“住手。”
这时,皇甫纪却出现在了房门前,身后下落的雪花冷不过他的一脸寒霜:“二哥,请把解药给君离。”
他在门外多多少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只是皇甫策之前对陆君离表现出的占有欲竟然不是喜欢?如果是,他怎能要那么清傲的陆君离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见把皇甫纪成功的逼出来,皇甫策捏着药瓶好心情的笑了,“陆君离是我的奴才,我高兴了就给她一根骨头,不高兴了就赏一棍子,皇弟,你妨碍我训斥奴才恐怕不妥。”
他的话一落,陆君离的神情有些恍惚,心口骤然抑制不住的发痛。为了他念念不忘的天下,她负尽天下人,做尽天下大逆不道的事,于他来说却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真是可笑,可悲,可叹啊!到头来是她陆君离自己把一厢情愿写的如此淋漓。
见陆君离疼的把下唇都咬出血,一旁的皇甫纪虽是盛怒之中,却不得已的撩起宽摆单膝下跪,咬牙切齿复言:“二哥,请把解药给君离。”
皇甫策只是在赌一个可能性,没想到一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能为陆君离做到这个地步,他收起笑容,正色道:“用你手中的调兵权做交换。”
狐狸尾巴露出,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皇甫纪站起来,犹豫片刻正想应答,袖子就被人扯住——
“快走,皇甫纪,别淌浑水,不值得。”说话的陆君离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起来般,墨发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上,更衬得她肤白胜雪,眉头深锁,有些狼狈的模样,只有那眼睛依然亮若点漆。
等了多久,这双眸子里才有他的身影,皇甫纪展颜,给了陆君离一个安抚的笑容,“君离,我说过,你值得。”又回过头朗声说:“皇甫策,调兵权可以给你,解药给我,人,我也要带走。”
皇甫纪,我何德何能能要你做到这一步。
他看她的深眸里是她冲不破道不尽的温柔,这双眸子的主人说:“君离,大好河山也比不上你的红颜一笑。”
蓦地,陆君离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叫她心疼了,为他傻气的执着。可是,却始终未及心动。而那个叫她心动多年的男子此刻被笼罩在烛光中,看不清神色,只听见他大方的说:“不过区区一个陆君离,你要带走便是了。”
他怕她跟皇甫纪勾结,百般警告她勿跟皇甫纪见面。却在涉及他所谓的天下时,拱手将她让出。
……几年来为一个叫“皇甫策”躁动不已的心,终是被他亲手捏碎,只留下一地的难过。
NO.8
盛和四十年,盛和帝突发怪疾驾崩,遗诏宣布由二皇子皇甫策继位,新皇一登基,便下旨羁押有谋反之嫌的三皇子及一众党羽,数位皇亲国戚联名上奏在大雄宝殿力保这位温良的皇子,却见皇甫策高坐龙椅,金冠玉带,长袖一挥,霸气咄咄逼人:“众爱卿,现下这天下是谁在当家作主?”
众臣骇然,皆沉默不语,这位新皇的手段他们是领教过的。谁都知道这三皇子当初同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又不知怎的,突然交出了重要的御林军调兵权,如今落在了皇甫策手中,怕是凶多吉少了。
众人惋叹,新皇在高座上意气风发。
天牢里。
皇甫纪闭目在席上打坐,他虽一身落魄的囚服却并不能掩盖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即使察觉牢门外有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皇弟,你输了。”牢栏前的皇甫策举手投足尽是挣脱了枷锁般的得意,他一不受人待见的庶出皇子,不照样能把皇甫纪踩在脚下,坐拥天下,如今这天底下又有谁敢看不起他。
皇甫纪倒是一脸平静,毫不在意的说:“没错,我是输了如画江山,可我也赢了你所没有的如花美人。”
是云淡风轻的挑衅。
皇甫策被激怒,怒不可遏的问:“陆君离在哪里?”怎么就只有她失了行踪。
“天涯海角。”皇甫策睁眼,温润的眸子满是讥讽,“我尊敬的皇兄,你就是找到了君离也没用,从你把她‘贱卖给我开始,你便失去了所有爱她的资格。”
皇甫策袖中拳握紧了又放开,片刻冷静后,心中已有了主意,“这个天下是我的,陆君离又能藏到何处。你能把她藏起来,那么我也能让她主动来找我。”
皇甫纪不信,皇甫策得意的说:“如果我颁布处决你这个乱党的圣旨,你觉得陆君离她会不会出现?”
NO.9
答案是肯定的,陆君离最大的命门便是她的重情,他才敢把她交换给皇甫纪,所以当他看见在寝殿里等他的陆君离,皇甫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很平常的说:“君离,你回来了。”
仿佛她只是出了趟远门回来。
陆君离就站在檀木窗前,不同于以往的打扮,她一袭玄色长裙,长发不再整齐的挽在帽子里,而是直直的披散在背后,精巧的面容微仰着在明亮的天色中越发的明媚,陆君离本就是明月之姿,稍一打扮更平添了几分动人。
皇甫策的眼神慢慢的近乎贪婪的打量她,却听见她开门见山的说:“请陛下饶过三皇子。”
皇甫策哼笑一声,上前撩起她的发,陆君离一把扯回来,向后挪了数步。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他厉声说着,她竟敢避他如蛇蝎。
陆君离不卑不亢,“陛下,陆君离已是三皇子的人。”
“你,还在生我的气?”皇甫策试探着:“君离你要知道,那天不那样做,皇甫纪怎会对你心疼,乖乖的交出调兵权从而达到我的目的。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
利用别人感情这件事比十恶不赦的罪行更加可恨。
陆君离直直看他,眼中波澜不惊,让皇甫策突然感到了心慌,她不该用这种眼神看他,没有任何的缠绵眷恋。
“陛下,我没那么下贱。我不是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东西。”如果说世人的污言蜚语是根根毒针,那么皇甫策就是那把斧子,每每准确无误的凿在她的心口,让她除了疼还是疼。
皇甫策深吸口气,手搭在陆君离的发顶,声音轻柔似情人间的蜜语,“君离,别怄气了,好吗?”
他以为她是在闹别扭?随随便便一两句话就能打发掉的?陆君离自嘲的笑出声:“皇甫策,你难道还不明白?我是多么的厌倦你的多疑和猜忌,我也烦透了你的虚情假意,这种仿佛要到天荒地老的纠缠不清就让我来斩断它吧。”
那日策宣殿发生的事成了她夜夜惊醒的梦魇,不是因为噬心蛊的威力,是皇甫策随时随地就能把人视若草莽的能力。
“陆君离,不要再闹了,只要你点头,你便是我宇方国的皇后。”这样冷静的陆君离叫皇甫策觉得心慌意乱,到底是哪一步出错,她本该体谅他的无奈才是,皇甫策抱住陆君离,用几乎要把她揉入骨髓的力道。
却被陆君离用力推开,她抓着自己的发尾在手中把玩,眉眼弯弯问:“陛下,你可知先皇那日召见我是为何事?”
皇甫策不答话,眼中因她抗拒的动作燃起了一片火光,灼热得烫人。
“先皇问我,你适不适合当一国之君。”陆君离继续说:“我说你可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你皇甫策有手段有魄力,更重要的是你……无情。”
自古君王最无情,一个能命令她毒害自己父亲的人,一个想杀害自己兄弟的人,哪来的心去爱人?她不愿再赌,赌他对她有情。
乘皇甫策因她的话怔住的瞬间,陆君离先发制人自头发间抽出细丝缠住了他的脖子,是藏在发丝里的一根天蚕丝。“皇甫策,我要你放了皇甫纪,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皇甫策不慌不忙,“陆君离你真的下得了手?”她爱他,他笃定,“周大人你都没能下的了手,何况是我。”满满的自负。
捏着蚕丝的手一颤,皇甫策见状手脚利落的抓住陆君离的手,反制住她,“君离,别再做无畏的抗拒了,我比谁都还了解你。”
陆君离却是挣扎着,说不出的难堪,她自以为是的天衣无缝,早已被他识破,她还像个小丑沾沾自喜:“皇甫策,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他既然在帮你研制噬心蛊的解药,何不让他亲自体会下功效?”
近在咫尺的皇甫策褪去了年少的愤世嫉俗,已经能熟练的用唯我独尊的气势一把将她推入深渊。陆君离只能妥协,口气放软:“你到底要怎样才可放了他们?”
皇甫策见威胁奏效,咧开嘴笑得欢愉:“很简单,君离,你只要乖乖当我皇甫策的皇后就是了。”
NO.10
在新皇皇甫策登基一个月后,他独排众议立他的谋士陆君离为后,大赦天下,全城百姓张灯结彩,共迎这举国盛事。
这天,紫禁城内,大雄宝殿破例的摆满了宴席,大臣中虽有不满者却也不得不到场庆祝。皇甫策依然是一身龙袍,只是那发冠已换成了喜气的红色,他站在忠臣中间,手持银杯喝的微醺。那还有平日里睥睨众人的姿态,那眉眼里的畅快比当日他登基之时还要更胜几分。
这时,殿中响起了敲锣声,吉时已到,皇甫策暗笑自己竟跟寻常百姓家的新郎似的,紧张又兴奋的看着殿门外,他在期待,那清冷的陆君离穿上红衣,涂抹胭脂的模样。
熟料,等了半响无人出现,最后是陆君离身边随行的一个婢女匆匆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叩头,“陛下,娘娘她,站在城楼上不肯下来。”
全场哗然。皇甫策面色一沉,快步的走向城楼,心中忐忑。
高高的城楼上。
果然是一身红衣的陆君离,她站在城楼边沿靠的很近,一旁的侍从皆不敢靠近。夜风起。拂过那绣着交颈鸳鸯的喜袍,红袖在风中浮动,红光潋滟,仿佛会随风而去的飘然。
皇甫策赶到时,见此情景心猛地一跳,“君离,过来。”声音竟有些哑然。
陆君离闻言抬头看他,她已画好了淡妆,略施了脂粉,眉间红痣似血,淡漠的神情却如笼罩在这头顶的月光,“皇甫策,你为何还是不放过皇甫纪?”
她明明什么都答应了不是吗?为什么他还要赐死皇甫纪,在她点头答应当皇后的第二天。她记得,那天下起了宇方国的第一场春雨,皇甫纪是否借着那场雨把思念和不甘带给了她?
皇甫策狠狠的看向跟在她身边的那几个多嘴的奴才。见陆君离知道了真相,他也不再隐瞒,直言说:“是,我食言了。但我不能放虎归山。”更不能为自己留有情敌:“君离,我是爱你的。”
却不再像以往一样得到她敷衍的回答。
陆君离说:“皇甫纪,你不知道,比起爱我这件事,你更爱你的天下。有朝一日,当你的天下再次受到威胁时,我还是会像污秽般被你摒弃在你的天下之外。”
不是的。想这么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皇甫策看着陆君离毫不犹豫的脱下红色喜袍,扯下红色发带,抛至城下时,也只能重复说:“君离,只要你过来,什么都好说。”
她的身后便是数十米高的城墙。
陆君离摇头轻叹,眸子仿佛也因这声叹息蒙上了一层水汽,墨发轻荡在夜风中,她圣洁得像个仙子。这一天,看见这样子的陆君离的大臣都失了神。
“三皇子,他,曾经说过想和我到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好好过日子。”陆君离似有些回忆,神色柔和,再回头时,已是凌厉的眼神。“皇甫策,穷极一生我也不会等到你说出这种话。”
“陆君离,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我谁还敢要你。”强烈的不安,强烈的心慌,几乎要把他吞噬。这种占有权的话是说给陆君离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
陆君离何曾这么偏激过?她在皇甫纪身边的这段时间,他一闭眼就能看见小姑娘模样的她欢快的叫着“皇甫策”的样子,一安静下来就能听见她走近的轻微脚步声,她俯身轻轻的低唤“主子”腔调柔软……陆君离只能是他的!
“你明明什么都有了,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陆君离依手盖住发烫的眼,笑的悲凉,那个不嫌弃她的所有难堪,不在乎她的所有肮脏还愿意娶她的温良男子,是她此生最大的愧疚。
皇甫纪,黄泉路上君离给你请罪了。陆君离伸开手臂,不理会那个前来抓住她的男子,她直直向后仰,周身落满月华。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那人的惊呼。
“君离!”那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子,伸长了手,却被众人拦住。
陆君离却是笑意正深,终于,看见这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原来是这副模样。怎么,闭上眼却是他站在身后一遍遍说“喜欢”的温柔面孔?
天的另一边,大雁成群结队的归回北方。
所有的纠缠,所有的难过,所有的患得患失,愿它们随风逝去,终是解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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