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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天长,我敢地久(三)

时间:2024-05-04

绯月西斜

【上期提要】:宁无殊偷偷潜入了沈时久公司准备盗取机密文件,碰到多年未见的沈时久,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多年后再次站在她面前时,她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梦,现在这个噩梦就站在她面前,而她被他当场抓了个现行……

[7]无药可救

这边,无殊接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三年未回国的北堂皓出席了摩天的股东大会。她神情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朝门口走去。

沈时久回了一次头,啪一声重重地挂断了电话,“宁无殊,你给我站住!”他的声音并不大,只因夹杂着某种压抑不得爆发的情绪,终于让她记得了[ 他的存在。

无殊停了下来。

其实想从这里下去只有两种办法,一是从窗口往下跳,二是得到他的放行许可。否则就算他不亲自阻拦,只要一个电话就能让她在这幢大楼里插翅难飞。

只是这一停顿便叫沈时久看清了她清减面容上厌恶的薄凉,这就是如今的宁无殊,经历三年惊尘,满身是痒,满身是挫,再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单纯地对他任性,而是带着沉重的目的。如果不是这样,她怎肯来见他。

他早该知道是如此,偏偏还希冀不可能的可能。

无殊的声音有些沙哑,“让我见北堂皓一面,我将东西还给你。”

沈时久低头点燃一支烟,狭长的黑眸沉浸在氲开的烟雾中,合着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你到底要见谁?”

这世上没有并重之事,因为机会总是只有一次。这个时候,你选鱼还是熊掌?

北堂皓前往德国前买了两张机票,对她说他会在机场等她到最后一分钟,只是她的一颗心早在一次次磨难中千疮百孔,如果不是靠自己医治,怕是一辈子都要活在沈时久的阴影里,所以,她逃开了。但她也很清楚,那一次对北堂皓的打击是沉重的,所以这三年不管摩天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曾回国,就像对她完全失望了一样。

难道现在还要再让他失望一次?

她反问:“在你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将你推进了泥沼,另一个试图救你,你将手伸向谁?”

他冷漠地说:“想要坚持就不要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只需要决定。”

她点点头,径直走到他跟前,很干脆地掏出文件递过去:“我决定见他。”这一次就当是白来了,不过能在对手头顶泼下一盆冷水也算值得。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决定?”沈时久无视她手上的文件,仿佛从一开始他关心的就不是这个。带烟的手指缓缓抵上她的下颌,他的呼吸越缠越紧,一寸又一寸地绞起她的五脏六腑:“宁无殊,我要你的骄傲和你唯一的希望。如果你想飞呢,我就亲手斩断你的翅膀,如果你想跑,我就拆去你前面的路,如果你想要北堂皓,那我就让他——”他靠在她的耳边低声吐出四个字:“一、无、所、有。”

无殊在看清他认真的表情后忽地噗哧笑道:“沈时久,我很清楚你最需要什么。”

他微怔。

她悄声说:“你需要一个顶尖的心理医生来矫正你无药可救的人格。”

她怎能忘记,他对她说过的那个故事呢?

有个富家子弟爱上一个有夫之妇,女人的丈夫利用富家子弟对老婆的情结和他结拜成兄弟,成了他名义上的大哥,并依靠他的地位和财富来发展自己的事业。老大虽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却又开始担心老婆会真的爱上老二,于是收买了一个颇有姿色的三陪女去勾引老二。这个傻瓜虽然看穿了老大的心思,却因为想要打消老大的顾虑以成全他心爱的女人对其丈夫的忠贞而选择和三陪女发生了关系。但他并不知道,这个三陪女同时还是某个帮派老大的情妇,于是有一日,人们发现他因“意外”惨死在街头。

戏剧性的一幕是三陪女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件事情被结拜兄弟之中与他关系不错的老三知道了。老三偷偷将三陪女送到了美国“避难”,可惜那是个不负责的母亲,孩子一出生就将他扔进了旧金山的福利院,唯一留给他的,只是一支刻着“天长地久时”的银质打火机。那是他父亲死前紧紧拽在手上的遗物。

孩子从出生起就被烙上了bastard——杂种的印记,如果没有一双拳头,他就无法得到一顿饱餐,在那个肮脏黑暗的环境里他无数次跌倒后站起,再跌倒再站起,最终将自己变成冷酷无情的猛兽。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到十五岁,他被老三找到了,于是自然而然地了解了自己的身世,然后他们布了一个局,用一场苦肉计换来了和老大女儿的偶然相遇,从此改写了自己的人生,也改变了一干人的命运。

这个故事告诉她,在成人的童话里,国王的死也许是因为报应,公主的善良可能是因为弱智,恶魔的出现是事出有因,就连正义的王子也不一定能赢。

她顶天立地的父亲,为道义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不会和亡命之徒同流合污,虽身在黑道,却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光明磊落。但是有一天,有人告诉她这些都是假象,人性在利益面前如同摧枯拉朽不堪一击,就像她所崇敬的父亲。

然而,更加讽刺的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的人原来从最初就算计了自己,和她上过床后才揭开这么残酷的秘密,这样的刺激可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到的。她想,如果他是为了报仇而来,她无话可说,反正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可事实并非如此,对他来说,从未谋面的父母只是生育他的工具,他就是天生的恶魔,只是因为想要便去掠夺,不想要了就随手毁灭……

她几乎要笑出眼泪来,“要不是霍思倾替你挡了那颗子弹,我们还真能在地狱相逢呢,你不觉得可惜?”

那是她第一次学会开枪,手稳得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当时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甭提有多好笑,一定觉得自己快疯了。可再疯也疯不过他,把枪交给一个恨他的人手里,到底谁更疯?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他拍拍她的脸。

“对了,结婚的时候别忘了寄我一张请柬,我一定会包上大礼叫人送来……”她拨开他的手,面容静谧得近似妖异,“就怕你不敢收。”

沈时久蓦地抬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不再让她吱声,却见她发狠地瞪他,干裂的嘴唇倔强地抿直,于是一低头咬了上去,啮咬厮磨间磕破了牙龈,烟草味夹杂着血腥气溢满了两个人的口腔。

无殊胸腔里积压的狂怒骤然爆发,紧握的拳头随即重重地击中他的下颌,顺势反掐住他的脖子,目光里几乎要渗出血色来:“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每天都会扒开自己的伤疤仔细看,看它们溃烂化脓后丑陋恶心的一面,这样我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往后更加不堪的人生!你这个王八蛋凭什么来侮辱我!凭什么?!”

她的力气从来就不小,这一掐几乎就是用了全力。

明天的新闻头条也许就是沈时久被旧情人掐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自嘲地想着,一只手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脸上,也盖住了她一脸冰冷的潮湿。

[8]伤人者自伤

伤人者自伤,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这么做了。比起放手,让对方恨自己似乎更加容易一些。

他始终无法忘记他们的初遇,她拔腿跑时滑稽的动作,她挣扎时将脸憋得通红,她暖乎乎的身子叫他想要多靠一会,她被惹毛时别扭的表情都刻在了他的记忆里。之后的十年,足足3652天,明知两人的性格很难扭到一起,明知中间还有一条沟壑,他还是不知不觉地放入了感情。

开始的时候他想:不急,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是她需要的那个人,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能有他这样的耐心。可事实证明,再好的耐心也受不了别扭到极点的挑衅。应付对手他一向游刃有余,唯独她才有本事让他怒从中烧,往往又无处发泄。她对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朋友可以列出一大堆的优点,而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她连他最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对南菁会会长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他完全有能力另起炉灶,没有那些保守派从中作梗,超越当时的南菁会易如反掌。沅其等人多次向他提过此事,但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他们很快就猜到他的坚持是因为什么,也知道他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

宁天诚将他们叫进病房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不可否认,中年才得女,他是真的很疼爱宁无殊,但同样无法看着一手打拼下来的基业因为不适合的领导人而走向没落,所以他不得不再次将最爱的人当作筹码,用女儿来拴住对南菁会最有影响也可能演变成最大敌人的自己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方法。如果他答应,就等于默认了这样的交易,而骄傲如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也许她会认为,他娶她仅仅是因为想坐上龙头的位置。

宁天诚死后,他本以为心里的黑洞会随着这个结果以及无殊对他的接纳而愈合,但是床上那一巴掌一瞬间将他的伤口撕得更开。他开始怀疑,在她眼里自己究竟算什么?是她好心捡回来的一个混混,还是她用来看家护院的獒犬?也许,她和她父亲因为流着相同的血,所以有着一样的心思。

他第一次心生动摇。

再者,那些年宁天诚把无殊保护得太好,没有给她任何磨练的机会,而她想要坐稳南菁会会长的位置,必须先看清残酷的现实,并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冷酷的人,就像他一样,但这样的她只会离他更远。所以,他决定出任龙头之位,也想借机弄清楚她对他到底有多了解。

当有人告诉他,宁无殊找人在他的车里做手脚时候,他最先怀疑的却是手下人。有些自认为忠心耿耿的人觉得留宁天诚的女儿在社团里始终是个隐患,会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也不无可能。

其实他只要她一句话,或是一个要求他信任的眼神,他就会竭力查出那个真正的主使者,哪怕事情是沅其他们做的,他也毫不留情。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挑衅的眼神对抗着他。

男人并非是无坚不摧的,在那个于他心头占据了重要位子的女人面前,偶尔也会像个孩子一样想要得到她的肯定。

他忽然觉得,他和她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将那些将要腐烂的真相说出来,既然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不如断个彻底。然而,看着她带着绝然冲出房间,他就有了不详的预感,她的坚强不过是因为信念,而他亲手毁了她的信念,等于抽走了她活下去的理由。他的脑子一片混乱,第一次感到恐慌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后来他想,如果恨能成为她活下去的目标,那就恨吧。

直到他看到她和北堂皓走到了一起,才知道人为什么会有嫉妒的情绪。你得不到的,别人轻易地得到了,并且那还是你的唯一想得到的……

他的手指擦过她湿濡的眼角,低哑的嗓音似在胸腔里徘徊许久:“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只有我爱你才是真的。”

毫无预警的话令无殊像是触及地雷一样猛地炸开,模糊的视线随即对上他异样的眼睛。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她不熟悉的情绪,黯淡的、无奈的、失望的、落寞的、压抑的,这些东西纠结在一起竟成了深沉的旋涡,一会像是触摸不到的谜团,一会又像是危险的信号。

无殊有些糊涂了,之前两人还处于面目狰狞的对恃状态,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方向?

莫非又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有些痛恨这样的场面,因为心脏居然在不安份地跳动,像是一个被虐待了许久的可怜人,突然被人善待,便将伤害他的残忍忘得一干二净。

周围的空气突然窒息得叫人头疼,她得离开这里!

神经性头痛是缘于身体与心理的压力,经过蓄意地挑拨,来势更是凶猛。

她知道苦肉计是永远都不会过时的,不说爱她吗?就算只是虚情假意,总也得表演给她看。

当她从瓶里倒出一堆药片想要塞进嘴里时,沈时久将它们打飞了出去。

他看到了标签,知道这是一种特殊的镇定药,用以催眠神经,减轻突发性阵痛,但吃多了便和毒品没什么区别。

无殊痛得弯下腰。

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转向沙发前小心翼翼地让她平躺在上面,见她双眼紧闭,眉头纠结在一起,也跟着皱起了眉。他微凉的手掌抚上她的的额头,又为她按摩脑侧的穴位。无殊眼皮一跳,额角青色的血管微微突起,蓦地撇开头。手机从她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沈时久的胳膊在空中僵了片刻才将它拾起,视线落在未合起的机屏上。

她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开始似无意识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曾带给她诸多不幸的名字,然后她想起幼时问母亲的问题为什么公主总会遇见能打败恶魔的王子?母亲摸着她的头说,因为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呵,童话毕竟只是童话,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纯粹的人和事。如果公主不再是公主,变成了恶毒的女巫,王子又怎会再喜欢她。

沈时久凝神看着她的脸,在想这样近的距离已经有多久不曾拥有过了?

鬼使神差地,他屏住呼吸低下头去,薄唇沿着她脸部的轮廓一点一点游移,只要降下半寸不到,他就会吻上她的额头、她的鼻子、她的嘴唇……但他见她皱起的眉心,像个小小的川字,五指便紧紧地扣住了手心,他站起身,说:“等你好点了,我就让你离开。”

想为她倒杯白开水,这才记起自己从来不喝热饮,于是走进很少使用的厨房里,翻了半天柜子找到了一只茶壶,灌了一半水放在灶上等它烧开。

偌大的空间,除了滋滋的煮水声,再无其它。

躺在沙发上的无殊静静地睁眼,抬手摸上额头,怔了怔才去转动了电子腕表,露出针孔大小的镜面……

几分钟后,沈时久拎着茶壶出厨房,看见沙发上的无殊侧着身子一条胳膊垂在地上。以前她睡午觉时总会摆出这样不安份的姿势,明明旁边有大块地方可睡偏要占着一小侧,仿佛随时都能滚下床似的。他忽觉得胸口燥闷,随手扯开了衬衣上的两粒扣子,然后走到吧台边拿出一只带把手的杯子倒水,忽听到一声闷响,他回头,表情讶然。

无殊正从羊毛地毯上爬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沈时久偏问:“摔下去了?”

无殊背对着他,过了半晌才点了一下头。

沈时久用手挡在嘴边咳了声,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好点没有?”

无殊再点了一次头,没有推却他递过来的白开水,拿在手里却也不喝。

沈时久在她旁边坐下。宽大的真皮沙发上,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咫尺,却用无声在中间隔了一道屏障。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空气寥然。他拿着她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转头看她。

无殊的视线始终投向前方的一点,像是发呆,她下巴微微向上翘起,勾出倔强的弧线,可见她的内心其实是不耐烦的。

“走吧。”他将手机塞回她手上,语气沉沉。

她这才有了反应,将杯子搁在桌上站起身,片刻未滞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沈时久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阖上眼,心头纷乱如麻,和着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久久不能平复,一如当初看着她走出他的世界,从此两不相干。

第二卷 命中注定的纠缠

[1]北堂皓

摩天股东大会结束在下午四点,对于副主席沈时久并未出席会议之事,各大股东代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就算心有异议,也不敢当众表现出来。谁叫这人有南菁会作后盾,能力又无可挑剔,别说是缺席,就是缺德他们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散会后,一些股东代表回酒店休息,另一些精力充沛的则商量着到哪里去消遣。

外界评价南汀有七个字:美人如玉销金窝。通俗点说那就是:南汀不乏绝色美人,而且通过一个美人的眼睛去看一个男人酷还是不酷只要看他烧钱速度快还是不快。

对这些有钱的公子哥来说,南汀堪比天堂。

疾速下降的电梯间,几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熟稔地谈笑。

有人说:“北堂,这里还是你熟,今晚少不了要你做东。”

被点到名的男人与其它几人的花花公子哥形象截然不同,他戴一副金边眼镜,气质儒雅,相貌英俊不失稳重。

“没问题。”他微微一笑,“不过我有三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南汀现在都出了些什么好玩的地方。”

左边一人恰好想到,“沈时久不是搞了一家Billionaire Club嘛,去见识一下?”

这一提议立马招来其它几位友人的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北堂皓的反应倒是在他们意料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说:“那家俱乐部入会程序复杂,人家不见得会给我们开这个后门。”几个好友面面相觑,嘻嘻哈哈将此话题绕过。

电梯到达底楼,梯门应声打开,一干人正要走出,孰料门口一个身影像是候伏许久突然闪了进来,一头扑向中间的北堂皓。

大家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美人扑怀,都舍不得离开电梯——虽然那美人穿衣随便了点、动作粗鲁了点、状态吓人了点,也不失为香艳一幕。

北堂皓本来也被惊了一跳,低头一看,镜片下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的欣喜与意外:“小鬼?”

向来稳重成熟的北堂皓不顾友人在场,张开臂膀结实地抱住了这个让他挂念了三年的小鬼,所有的遗憾在这一瞬间化作了无尽的柔情,满溢胸膛。

就像他曾说过的:无殊,哪天你觉得累了,就来找我。无论最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为你准备一个胸膛,让你随时依靠。

“我就知道你会从这里下来……”千言万语只剩下这一句,但他都明白,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明白。

旁人见此情景就猜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又想到北堂曾经有个要好的女友,莫非就是她?好奇归好奇,也不能站在原地当灯泡,他们拍拍北堂皓的肩,走出电梯,将这一方空间留给了他们,还不忘替他们关上梯门。

小小的电梯间,笼聚着这世间最纯净的气息,驱逐了黑暗,让她的心变得无比平和。

好一会,北堂皓才说:“让我看看你。”

无殊低着头闷声说:“全是鼻涕眼泪的,看了吓人。”

他笑,“可见我的衣服这会比你的鼻涕眼泪更吓人,这样扯平了。”

她原本无泪,却在与他视线相对时眼睛变得模糊,咧嘴一笑出声:“这下可好,小鬼都变成爱哭鬼了,叫你失望了吧?”

她曾读过一本书,里面有一段话叫她难忘——我们都活在茫茫人海之中,用一辈子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盏明灯。得到固然可喜,得不到只能一声叹息。有的随波逐流不知何从何去,有的起伏不定但不曾放弃,有的未能坚持最后坠落海底,有的活在幻境分不清哪盏明灯才是自己,最苦便是身不由己,被那野藻生生拖进旋涡里。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拖着行李茫然游离于灯火氤氲的街头,来往的车子像一尾尾剑鱼与她擦身而过,偶尔会有人摇下车窗,隔着远远的距离,不确定地问一声,小姐,需要帮助吗?见她不答话,又奔驰而去。

雨水打在眼里叫她看不清前路,分辨不出哪边是东哪边是北,她就坐在桥头,看世界花花绿绿,庇护了多少肮脏灵魂,路上行人躲在雨衣下,或神情麻木,或脚步匆忙,只是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狼狈古怪,像疯人院里逃出来的傻子,生根似地一动不动,披头散发任大雨浇灌。万幸的是,从前父亲为顾她安全,鲜少让她在外抛头露面,所以也没有几个认得她,何况她现在面如惨鬼,有谁愿意多看她两眼?就算横尸街头也不一定能在报纸上占据一隅。

前方一辆车戛然而止,有人下车走过来撑伞挡在她的头顶,他弯下身,关切地问自己:小鬼,你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便认出了他。北堂皓,总是出现在杂志封面和报纸头条的名人想不认识也难,更何况,南菁会和摩天还是合作关系。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回答也不闪避。发生这么多事,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只有靠自己,无人可信。面对她的沉默,他并没有像前面那些人识趣地离开,只是说:我送你回家吧,你这样坐着身体会吃不消的。

她真的很冷,冷得反应迟钝,渐渐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换上了干净的睡衣,睡在北堂皓的客房里。那是他在东区尚风花园购买的一套房子,不是她所预想的豪宅,温馨的三室套,有着浓烈的生活气息。她知道,她喜欢这个地方。不大,却安全。

他听她说只有22岁,便一直喊她小鬼,其实他自己也才27岁,正是鲲鹏展翅的年龄,却能把一个不相干的人照顾得头头是道。他说这世上有两种人是必须要帮的,一是病人,二是善人。

她问怎么会想到将她带到家里来,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说不定,又是一出引狼入室的把戏。

他说,你看上去可不像一只吃人的老虎。

原来一个人的笑容和声音可以抚慰紧绷的神经,达到催眠的效果。虽然那一夜仍是噩梦缠身,她在梦里无数次叫着那个人的名字,痛苦挣扎到天明。

于是,他猜到了她的身份——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南菁会名不经传的宁大小姐被沈时久赶出了家门。

北堂皓阔别三年回到南汀参加股东会议,对喜好捕风捉影的媒体来说是个不错的八卦机会,记者早在会议结束前便守在了总部各个门口,只等他现身。

无殊和北堂皓自然是料到了这一点,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只好分头出去。

无殊刚要按电梯开门键,北堂皓叫住了她:“等等。你有没有忘记什么?”

她这才想起还没交换现在的电话号码。报出一串号码让他输进手机电话簿,她问:“你的呢?”

北堂皓的脸上总是带着耐心包容的笑意,“我跟你说过,不管在哪我都会保留那个号码的。”

无殊看着他,手指却僵在了手机屏幕上。北堂皓下意识看向她的手机,在为数不多的电话号码中,他的名字前有个小小的心形符号,而在他之上却是一个红色的名字:沈时久。

北堂皓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有问。他朝前迈了一小步,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避风港将无殊拢进触手可及的范围之中,他低声说着:“出去吧。”手指落在她身后的按钮上,叮一声,一股细细的暖流透过渐渐打开的梯门拂过颈项。无殊说了声晚点见。转身,匆匆离去。

[2]不轻言放弃

一辆路虎从摩天大楼前的左侧坡道驶过来,慢慢在无殊身边移动,闻奇从车窗处探出脑袋,随手拨了拨在阳光下无比招眼的银白碎发,酷酷地问:“姑娘,要去哪?”

无殊边走边斜眼瞅他,“怎么染头发了?”

他笑:“无聊呗。”

无殊停住,路虎也停住。她转到另一侧,拉开车门上了副驾,呯一声关门。

“文件拿到了。”她说。

“看你这么高兴,是见到北堂皓了吧?”闻奇酸溜溜地说。

“嗯。”无殊从车架上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刚喝了一口就想起之前那个糟糕透顶的吻,于是她把它当漱口水给吐掉了。

闻奇保持原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突然问:“要不我留长头发怎么样?”

无殊“啪”一声打在他头上:“你作疯了。”

闻奇还蛮乐的,“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怎么就喜欢听你骂我呢。”

无殊忽转过头,望向窗外。闻奇也跟着往后看。

北堂皓刚出现在大门口,那些记者就奔着包围了上去。尽忠职守的保安如临大敌般纷纷上前将拥挤的人群拦开,以便北堂皓可以去前面上车。有记者踮起脚尖,将录音筒远远伸出问:“北堂先生,您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国,这次回来,是否有什么打算?”

他答:“祖父最近身体不是太好,我想多些时间陪陪他老人家。”

记者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并不死心,“那您有没有想过去寻找初恋女友?她是否还在南汀?”

他们只知道从前的北堂皓是个标准的工作狂,直到二十七岁才有一个正式交往的女友。虽然曾有记者拍到过两人的约会照,但女方戴着宽沿帽子和夸张的墨镜,似乎一点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她是何方神圣,所以关于其女友的身份众说纷纭,有人猜她是摩天财团董事的千金,也有人说是普通平民、现实版灰姑娘,不见得有什么背景,但能得到北堂总裁的青睐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北堂皓径直走向停靠在台阶前的座车,司机已经为他打开车门,记者们的问题不折不挠地追随着他,“还是说你已经放下了?”

他终是笑了笑,“放下是一个沉重的词,所以我从不轻言。”

说完,留下意犹未尽的记者,坐进车中扬长离去。

在他身后是巍峨耸峙的摩天大楼,凌驾于这座城市的顶端,就是不知能够得意多少年。

大楼前的广场上新铸了一座三十多米高的青铜雕塑,上面密密麻麻缀着饕餮图纹,风水大师称这是天地聚财物,还不是随便能放的,非得挑这样的宝地才成,否则压不住气便会散财。

沈时久听了却不以为然,他向来不将风水之说放在眼里,只觉得那些狰狞的纹案就像赤裸裸的人性暴露在这座繁华奢靡的城市里,如同在告诉来往的人,只有在财富和地位面前,贪婪才会无处可藏。他站在96楼玻璃幕墙前,透过淡金光辉俯瞰脚下芸芸众生如蚁蝼苟存于世,却有他现在所没有的快活与得意。难怪说,站得越高,便越难找到可令人满足的东西,就连那份可叫他珍惜的喜悦也在记忆中渐渐淡去,只留下模糊不清的一个影子。

洛则走到他身后,说:“我就猜到是她。”

沈时久神情冷峻,却不答话。

“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无殊离开南汀后的第二年,你明明就已经知道当初那件事是思倾陷害她的,为什么……” 洛则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你想问我为什么还要娶思倾?”沈时久看似平淡地说,“就算没有思倾的挑拨,我和她也一样走不到今天。”

洛则有些惋惜地摇头:“总觉得你们之间缺少良好的沟通。”

沈时久却问了个不搭界的问题:“洛则,你有没有坐过东方水上摩天轮?”

“那不是北堂皓以前投资建的吗?”洛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你去帮我准备下……”沈时久正要吩咐洛则,一把恬静温柔的声音远远传来:“时久,准备什么?今天不是要去试婚礼礼服吗?”

连载到此结束!

北堂皓回来了,在他家里,他拿出了戒指真心诚意地宁无殊求婚,结果被半路杀出来的沈时久破坏了,沈时久还告诉了她关于北堂皓的一个惊天秘密……《你若天长,我敢地久》的连载就到此结束鸟,想知道更多精彩情节的同学,请携带好钱包,向着书店——杀!!!……祝你能抢到这本书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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