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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年的诗

时间:2024-05-04

苏陌年的诗

石头

黑色的极简主义。幽闭

他有木纹的皮肤,仿佛已活得足够漫长

“这一,不,那一”(他开始更隐秘地创造梦境

有时拿数张兽面比较)

他的职业是热爱女性尸体。

为她们画眉,打上鲜艳的罂粟

他看过不计其数的死状(割腕、剖腹

和爱情)

他看过她们已经坚硬的胸部,

想象镂空的针织衫套上镂空的骨骼(这一定是

事物丧失的面孔之一)

她们将变成美丽的飞灰

这像初夜一样珍贵,仅此一次

他仿佛已在蒙蒙细雨的窗外

看到自己被推进火葬场

变成一颗小小的石头

母亲

等炊烟断了,稻草被野风收割的时候

你会回来吗

如果不,那就再缓些

再缓些,直到春天把我吹出积雪的样子

直到夜空

落满你的骨灰,我的眼睛

我们会跟雨滴重新相爱,就像

和世界重归旧好

当我们不再年轻

解开草木的禁忌,撬开夜晚的锁芯

从体内取出一部分的毒液

一部分的同类

再也没有一支口红,可以拴住异性的目光

挡住苍老和贫乳

你不是年轻的妻子,搀扶你的只是一支拐杖

到那时候,没有人想起你的诗歌

连你的年轻也被遗忘

你开始失忆,像从未活过,从未,从未爱过

甚至我们脸上的皱纹那么深

也只是,虚无的假证明

我是罪无可恕的剽窃者

破体的老屋,夜晚硌手的牙床。光阴的洁白

很快坠落在我们渐渐蒙尘的面颊

我的父亲,你曾经的丈夫

已经一无所有

我是罪无可恕的剽窃者,已拥有了他的五官和皮肤

甚至给他一生的劳碌都具备了充足的理由

芒刺在他的肩上不停压弯腰身,多像你曾经

覆上的嘴唇

——甚至干涸的皱纹,都是相同的

这些年我一直像一只贪得无厌的书包,装下了所有的亲人

他们在里面相认,相爱,恶语相向

最后放任沉默吞并所有的白发和皮囊

他们老了,没有再打架,争吵,把精力

放在脱下自己一生树立起的防备

“他们已经不需要骨骼和健壮的肉体

保护自己的儿女

而爱情,他们已经不再做任何的挣扎”

他们开始允许自己矮小和脆弱,允许我的体内

摆放越来越多的荆棘和洁白的肋骨

它们在里面相互指认彼此的罪行

“亲爱的,你所称的出路

是不是巨大的链口

而你背上的十字架

并没有罗盘的效用”

幽蓝与洁白

那时候我们赤脚冰凉

可以在一张床上挤压彼此的肉体

证明夹竹桃的毒性,你说伤口幽蓝

幽蓝中陡生的暗红

老去的胡须幽蓝,在幽蓝的火中

成为孤独的根系。嘿,亲爱

淬取我自傲的灵魂

请告诉这样愚蠢的原木,火花的来历

栅栏在你的身体以外,那么

野蛮就是我们

我们要像野兽一样原始

当我们怀揣《圣经》念念有词,我们

为彼此举行天葬

彼此凝视对方的私密和丑陋

我们还可以托物言志:以洁白的牙齿

和我们不染尘垢的骨架

你选择四月,选择遗弃春天

我看到枝头有越来越多的银河衰竭

粮仓中的玉米开始在地底居住,就让我来时

属于天空,归去属于土地

魁梧的寿衣被金色的阳光雪藏,马齿苋

被年轻的风吹红双眼。四月

我看到黎明归属黎明,月光的肉体腐朽

为何地面有堕落的面孔,为何春穿越柳巷,发出钝痛的响声

就像你所抚摸到的存在,只剩

繁复的水面

所有的闪电,今夜请你跟我促膝长谈

谈男人

和女人,接连流产的春风。四月,请你

凭空捏造梨花的乳房,请你

告诉它成熟,告诉一颗果实安稳的内心

我爱你(组诗)

我们流动的姿势就已经是爱情

蓝雪是一种清澈的花,天空的使命

导致它沉重。在风里不停徘徊

晃啊晃,晃啊晃,就晃疼了一滴露珠

她禁不住这样的纯净。海还是河

难以篡改滥竽充数的部分,梦呓

神志不清地击打着屋檐的水花,波纹里

安睡着原形毕露的隐喻,玉兔潮湿

扑倒一片落花时她才发出低语:我们不能相爱

你有你的清白,我有我的讳莫如深

我们流动的姿势就已经是爱情。

被梦话放逐也好

你是辽阔无边的庄稼地,我亲爱的

我和孩子,都在你身上发出喘息

磕磕碰碰的田坎遇水即化,荨麻草包裹成

初生之状。水流里渗透的根源等待一把

锄头剪断脐带,获得新生的方式与死并存

夜晚原野掖好了被子,就以月光的歌喉种一场梦

喂养我的百合啊,霸占我的井口

蝗虫啃噬四季,野鸡翻动苦难,不能

作为屈膝的草,也不要作为谄媚世俗的花朵

只愿意成为一颗小小的石子,被你私有

水滴石穿。千疮百孔,不过是一种静默的

永恒得到成全。我爱你,就要挖空心思

就应让灵魂沉浮在一片光怪陆离里

被风驱赶也好,被梦话放逐也好。

我爱你

我能给你只是几行情诗,几日油盐跟食物的混淆

荤腥是你,乏味是我

早晨在镜子里可以听到你胡茬掉落的声音,下巴就会淡淡地痒

青春期,如水一样动荡

我的动荡,是全世界的水

都会令我想到共同的起源,想到白云分裂出的眼泪,想到闪电与夜空的摩擦,想到呼吸艰难

你的淡蓝色裤子

你眸子里遥远而飘忽的水花

而现在,我更像脱水的植物,像一块又老又皱的陈皮

像被抛弃的渐弱的雷声,发出热烈的呼喊又很快遁于茫茫的无垠

那些不连贯的波段,曾经震耳欲聋

至今无人明白

它们都选择摇头

左边的苹果,爱着右边的苹果

它们可以实现的浪漫

就是一起被成长的大雨淋湿

就是把青涩,都酿制出醇厚的甜

它们很轻

一只手就可以把它们捉住

它们命很短

枯叶一死它们就活不长了

它们可以一起落地,然而

它们没有那么做

风问它们,雨问它们

它们都选择摇头

你的洁白泛滥成灾

暮色晚矣,破碎的花已被寒气收割殆尽

到处茫茫然,你的洁白泛滥成灾

仿佛不染纤尘。鱼钩

在水下抖了抖,线就抖了抖,我也抖了抖

鱼儿肯定冻得厉害,我仿佛怀着善意的初衷

用尽全力,才把它钓了起来,冻疮跟它一样

开口哇哇地叫,这是你带给我的思念

它罪孽深重。提桶,水晃着,垂暮之年

脚步在积雪之上心机深沉,我走远

它就晕开泪花,磨灭。只有我的满头白发

看到了它的消失,天空布满了阴影

杀鱼,卸鳞。我就走入了你的幻象之中

白刀子,白房子,白夜晚

活着

在家乡,金黄色的野菊花,叫糠垛

我吃着它的颜色,尽量向阳,人间的太阳

并不打算收留野性

收留一枝寂寞,波浪状的牙齿咬破风声

所以我,像成千上万的野菊花那样

把自己埋进泥土,风一走远

就像米糠一样地破碎

我活着,练习远行,练习脱离坚硬的外壳

练习成为埋没洁白的白,把旧迹

挂满山头。尘封的,死前

会把我灌醉

我活着,把自己晒干,拿身体烧开

眼泪,离别,爱情和信仰

把自己泡成苦茶

一边死亡,一边清醒

我活着,正在磨灭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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