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楠的诗

YA NAN

亚楠的诗

YA NAN

流年

我生活在丁香花的静谧中

细雨落进记忆，仿佛午夜的蝉翼

拍打乡愁。思绪连绵起伏，

最深的爱即是遗忘。

或许时光并没有衰老，

那时候，我是我自己的影子

彼此守望着进入秋天——

我知道，落叶也是一种情怀，

季节的秘密在于我们

内心是否足够辽阔，是否

用淡定为自己祈福。

……这些以前我都不太清楚，

只是现在，时间好像已经不太多了，

许多事都等我们抓紧去做。

秋天的果实

我栽下的树开始结果了，

在这个盛夏，茂密的枝叶间

透出果实的芳香。是一种身体发出来的

光亮沿着山坡通向峰顶——

并没有人知道，果实与主人的关系。

那样，我就可以安下心来，

就可以从容地赏景，更何况

我也是一个土地的孩子？

其实对于我，这些果实已经不再重要，

它们在枝头，我继续埋头做事，

我想，这些硕果应该属于更多的人，

以及它们脚下的这些泥土。

而现在，我远远地望着，我想——

是已经到该回家的时候了。

沙尔套山

在昭苏大草原，沙尔套山

承接着舒缓——那些渐渐过渡的

色彩把我带进画中。

四散的风穿过麦浪，穿过一季，

收获已经开始，我用良知——

用一盏明亮的灯盏寻找你。

而草叶都黄了，就像

黄昏的剪影拢着疲惫。

那时，我回忆春天，许多人

的笑脸迄今我都记得。

不过那时我并没有说话，

在一座峰顶，敖包那充满神性

的静默，庄严和圣洁

是祈祷也是预言。

还乡者

一直向东追溯，异乡人的羽翼

缀满了金色花边。紧接着，

思想向上生长，拔节的声音比麦穗更

久远。我的记忆有些模糊，

比如春天，融雪遮蔽了视线

和亲人们的期盼，一年年

都化为了泡影。内心空荡荡的，

我能够想起来的故乡颜色，翠竹和

黄橙橙的橘子，桂花飘香

白玉兰正在次第绽放，

而这些，我也曾经回想过。

现在的情形是，她们是否也能够把

我想起。这当然是我的秘密，

不再想路途多么遥远、险恶，

只是，假如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怀念，

我就跋山涉水，并且把根留住。

天空暗淡下来……

昨天，天空忽然暗淡下来。紧接着，黑云

像一群困兽朝山下冲刺……这思想的洪水

忽然掉转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席卷了村庄和七月的麦田。

我早已习惯了沉默。或者在黑暗里用一支长矛

对准自己。而面对大片裸露的土地，

眼泪不是甘露，不是悲悯，

也不是你最后的预言。现在都麻木了，

浑浊的眼，黑色心脏以及

狼的狠毒和贪婪……啊！在这个世界上，

又有什么能够让我们获得安宁？

觉醒的春天

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层薄雾

在潮湿的田野弥漫开来。

昨晚风依旧刮个不停，我没有想到的是

那么多雪竟然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野鸭在漂浮的冰面上张望，

随着阳光照射过来——

白杨树的嫩芽开始膨胀，并且

用储备许久的张力透出亮色。

麦苗也开始返青了，

远处，还有大片苜蓿都抽出绿芽

在风中，它们用坚韧抵抗

忽然袭来的春寒。

现在我已经开始把春光注入

灵魂，把阴影推向窗外。

读书

读书就是让枯萎的内心晒一晒

太阳。剔除陈腐、晦涩，

把亮光放进来，好让记忆

切割的水面波澜不惊。

我抓住的阴影其实并不是

一次不归的旅程。相信总有一天，

事情也会变得清晰，变得

更加疏朗。这是我始终坚持的

或许，我也会继续下去，

继续做白日梦。而春天毕竟来了，

用不着去在意什么，

只要听一听山谷里的清风就

已经足够。然后——

把树巅上的阴霾推向崖底

致白桦林

其实我想说，你的忧郁也同我

一样。只是那一年春天，

残雪爆发的激情掩盖了大地的真实。

而我从沉醉中醒来，白桦林

一只眼张望，而另一只

带着寒夜的迷蒙。

现在我看见了，你用旷世的爱

拯救童话、落叶和鸟鸣。

在风干的骷髅上，一只蜗牛

也把自己埋葬于此。

不过今天，我并不想让忧郁

重蹈你的覆辙。显然，

也不会把自己连根拔起。

山杨树

只是，那个黄昏我没太在意

你立在草坡上。孤零零的

宛若不断拉长的影子，

而我躲在岩石后面，有好长时间了

都没有说一句话。

山鸡躲在树枝上，紧盯着我，

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

我当然知道，这只山鸡肯定是

对的。就像一次记忆——

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人妖难辨，我们也应该理解山鸡

的心情……只是，

在这空阔的草原没有人可以

把这些完整地记录下来。

而你也在想，为何我们的心

总是绷得这么紧？

秋叶红了……

那么，我所看见的秋景并没有

一丁点肃杀的气息？或者也没有苍凉

在枝头，就像我的记忆此刻

已进入了你的睡眠……

只有一朵云在高空，在群山之上盘旋的

金雕视线中保持着尊严

我是说，假如寒风袭来了

大地依旧温热。晚霞释放最后的激情，

整个峡谷红灿灿沐浴着余晖——

那么，我就会再一次回望

村庄和麦田，以及河边的白杨树上

寒鸦凄切的悲鸣。

可是我并不在意秋雨之后，

不在意这斑斓的色彩能够带给我

多少不曾有过的惬意。而此刻

我也在想，如果大地真的进入阴霾

明天我们又将回到哪里？

回忆

那时候，吉尔格朗河的涛声

穿过沉沉夜幕，在整个山谷留下了

白色银链编织的残梦。

一只猫头鹰离开老树，它用冷峻的眼望着我，

仿佛我已经是一个不速之客。

接下来，这只怪物朝我叫了两声——

我知道我站立的地方就是它的

领地。不容侵犯，也不能叫宁静被

人类的贪婪侵蚀、毁灭。

而现在我能记住的，依然是那奇怪的

叫声，和它锋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