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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阳下的乡村生活

时间:2024-05-04

陈洪金

一根绳子紧紧地捆住柴禾,一双脚艰难地走在山路上。

一种生活在山路上随风而起,一滴汗水浇透了所有的目光。

山路从天而降,汗水从头而落。山路在山顶上弯弯曲曲地沿山岭滑到山脚下,汗水在头顶上沿着弯弯曲曲的脊梁滑到鞋子里。长长的绳索捆住那高过头顶的柴草,挽住一个人的生活与命运,风顺着山坡吹上来,走在山路上的人,挑着柴草走在山风里,那干瘦的脚趾在破旧的鞋子里,踩着被汗水浸湿了的鞋底,步履维艰。用绳索捆住的日子,被山路紧紧地钉在山路上,在春风里摇晃,在秋风时摇晃,在炎夏挥汗如雨,在寒冬挥汗如雨,留在山路上的足印,叠起了村庄里的花红柳绿和孩子明亮的眼眸。

绳索悬挂在坚实的扁担梢上,绳索悬挂在沉默地走在山路上的人身后。清晨的阳光照着一个身影,一匹马甩动长长的尾巴,走进山去,一天的劳作从山路上开始,云朵一样漂泊着,为了用绳索把庄稼之外的饱暖捆在一起,温暖着朴素的爱情,支撑着向众多的祖先一次次跪下去的背影。秋天过去了,天高云淡,山坡上没有了漫山遍野的树叶,没有了水渍斑痕,清晨的阳光把走在山路上的身影和悬挂在扁担上的绳索照耀着,那长长的影子拂过远处的岩石,遮住了风吹雨打后在树枝头渐渐变黑的蛇兑。绳索空空地高悬着,走在前面的人把头低向陡峭在山路,蛇一样在山坡上走得微汗在背。他嘴里的烟斗,早已没有了烟雾升起,就像干萎了的曼陀罗带刺的果实,黑色的种子落到风里以后,只留下一个空空的壳。他身后高高挑起的绳索,在那匹马的头前晃荡着,引导着马随着前去的步伐微微地点着头,在高高的山岭上走着。山高路陡,走在山坡上的人开始粗声在喘息着,烟斗里的味道在他的呼吸中传到他的喉嗓里,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落到山谷里,惊起了宿在树林里的山鸟。

绳索绕在山坡上变黄的柴草,把干脆的叶子收集成垛,留给一个被烟熏黑了的厨房,让跑到门外去了的孩子面色红润,让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的老人神色平静。没有声音的山坡上,一个人坐在一棵高大的栗树下,手里拿着长长的绳索的手在山坡上勒紧了一些散乱地落在地上的树枝,他那被阳光晒黑的脸与松弛的柴草贴在一起。土地与树叶的味道浪潮一样汹涌奔来,把一个裸露着臂膀蹲在野地里的人包围着,给他一个简单的日子,一种简单的生活。绳索长长地拿在手里,使他对村庄里的每一天充满了想象,没有过多的奢望的想象。一段山路把山坡与村庄连在一起,村庄里的人,每天把自己的身影埋进树林的深处,把树林中的叶子和树条带回村庄,炊烟烘暖一个个夜晚,让栅栏围住一片片绿色,让果实展露一丝丝甘甜,

绳索与柴草的磨擦使一捆柴草紧紧地贴在一起,让人想起村庄里的每一天。那被太阳和月亮笼罩着的日子,从来不曾停下它们的脚步,一天紧跟着一天地到来或离去,在村庄微笑的时候,让村庄觉得花草树木都生长得很快,还没有认真地感觉一下就飞一样过去了;在村庄悲痛的时候,让村庄觉得每一炷烟火都会把村庄压得透不过气来。在村庄里无声的栖居,走在山坡上的人只有用绳索把柴草紧紧地捆在一起,那微涩的味道,使他真切地体验到一种成年累月地从他的肩膀上擦过的生活一直都存在着。山的高远,树的茂盛,路的漫长,简陋的生活,只有用绳索紧紧地捆起来,村庄里才不会有傍晚的哭声,不会有红肿的眼眶,不会有忧伤的唢呐声在黄昏时刻把一个孤单的村庄表现得山穷水尽,如泣如诉。于是他坐在一棵高大的红栗树下,把漫山遍野的落叶和枯枝高高地堆在一块小小的洼地上,用一根猪皮切割而成的绳索,把柴草紧紧地捆起来,捆成四个高高的柴草垛,两垛让马驮,两个让人挑。马匹在山林里的悠闲,使人在洼地上的捆扎显得更加繁忙。

马在树林里寻找着树丛里向阳的地方那深红的草茎,那深黑色的粗糙的嘴唇把叶子落完了的草茎一根一根地衔过去,扯断了,淡红色的舌头微微一卷,就进入到马嘴里去了。马站在树丛中,阳光暖暖地照在它的背上,使它懒得走动。它细细地咀嚼着那些微甜的草茎,眯着眼睛,体味。一个人坐在一棵高大的红栗树下的洼地里,摆动着长长的绳索,让杂乱的柴草紧紧在靠在一起。擦过猪油的绳索被他的手抓住,使劲地勒紧。那粗糙的手背无数回伸进柴草堆里去寻找绳的另一头,缩回来的时候,干脆的柴草划破了他的皮肤,小小的一排血珠从那青筋旁边的皮肤上渗出来,他没有发现。多年抓住绳索,多年在柴草堆里寻找绳索的另一头的经验,使他不可能在生活的细节中发现自己的手背曾经无数次被划破,无数次渗出小小的一排血珠。他甚至来不及想起他的村庄,在山脚下,他的妻子做好了午饭,等着他。

村庄远远地坐落在他不经意的遥视里,阳光炽热地烤着那个小小的村落,瓦面上有水汽不断地升腾着,他在山坡上远远地看见水汽中的村庄在不停地晃动着,梦一样迷茫,却又像手中的绳索一样真实。绳索全部捆住了柴草,他在洼地上想起了嘴里的烟斗。他掏出腰间的烟袋,把空空的烟斗伸进烟袋里,装满了一斗旱烟,点燃。淡蓝色的烟雾悄悄地在洼地里升起来,飘荡在树林里。树丛中的马闻到那熟悉的烟味,摇着尾巴走到他身边来,承受两捆柴草的重量。山路在深深地向着山脚下延伸着,一个人走在山路上,向下,向下;一匹马跟在他的身后,向下,向下。一根绳子紧紧地捆住柴禾,一双脚艰难地走在山路上。一种生活在山路上随风而起,一滴汗水浇透了所有的目光。村庄远远地注视着一个人和一匹马从山坡上向着村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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