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刘 琰

味道

□刘 琰

她迷恋他的气味。

淡淡的，混合着洗面奶、剃须水还有他皮肤独有的味道。

他们是同事。一个单位，但不是一个部门。他每天都会经过她的办公桌。

他非常英俊，英俊到几乎让她有些窒息。

经常望向他的方向，有一个瞬间，她怔在原地—他侧着身子，歪着头也在看她。那一刻，她彻底沦陷。

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他有家，一个聪慧能干的老婆和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她是剩女，但还不算大龄。

公司里到处弥漫着有关他的传言。正如漂亮女人是人们的谈资一样，英俊的男人也是话题的焦点。据说，他是花心的，公司里的好几个漂亮女人都被他俘获。

可她还是无法抗拒。明知道他的滥情，却在他张开怀抱的时候，不管不顾地扑进去。

他不经常光顾她的小家。所以每次来，她都觉得是盛大的节日。提前准备好丰盛的菜肴和红酒，还有干干净净的自己。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吃饭。然后，他去洗澡。他会很细致地把自己的身体清洗干净，甚至连牙都要仔细地刷好。这于他，仿佛是一种仪式。

所以当他干净清爽地躺在她的身边时，她总是闭上眼睛，努力地骗自己说他是她一个人的。他对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那么了解，甚至超过她自己。是的，没有那么多的女伴儿，是不会有他现在对女人的温柔和了解的。

有一次，她咬了他。在最快乐的时候，她在他的肩头留下了一排齿痕。靠在一起喘息的时候，她仰起头，看那排若隐若现的痕迹，心里突然觉得特别苦，泪就流了下来。

他看见了她的泪。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什么也没说，穿好衣服，离开。

她明白他的想法—只想游戏，不想承诺。

她只能营造轻松的氛围，却当不得真。一旦认真，他就会马上抽身，远离她的生活。

那一次，他出差回来，直接来找她。

太累了，完事后，他竟睡着了，微微地打着鼾。她在他身边，托着腮，不错眼珠地看他的睡相。贪婪地看，预感着早晚有一天再也闻不到他的气味。忍不住用食指轻抚他高高的鼻梁，然后滑向他的唇。小心地搂着他，脸颊蹭着他的胸膛。耳朵里是他心跳的声音，鼻孔里是他特有的气息。

这一刻，如梦如幻。

他醒来，已经深夜。皱皱眉，有些懊恼竟在这里纠缠了这么久。匆忙地离开。

他从不在她这里过夜。因为他妻子不论多晚都会为他留着灯，等他。

无数次，她在最快乐的时候喊出了：“我爱你！”而他只是呢喃着：“乖，你是我的乖。”

从不说爱。

某个下雨的早晨，空气出奇的清新。

公司里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因为多睡了一会儿，她到得有些晚。

同事们神秘地凑在一起，只言片语拼凑出他的妻子今早大闹公司，原因是他和情人幽会时被妻子抓了个正着。绯闻女主角是刚调到公司的高傲漂亮的HR。据说来了这么久，她从未正眼瞧过任何人。

每个人都因了这猛料神采飞扬，浮想联翩。

只有她，疯狂地想捂上耳朵，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潜意识竟希望被抓到的是自己。

再也不必躲藏别人的目光，再也不用躲避自己的内心，就这么正大光明地面对千夫所指，痛痛快快地告诉所有人：我爱他！我就是爱他！然后，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出：我，爱，你！

把自己逼上绝境。

那件事过了好久，他又想起她。

感受着他的味道，他的心跳，他的温度，她试探着：“你和她，到底……”

他用眼神封杀了她所有的疑问。

静静地，他看着她。

她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从他的眼里读出了诀别的意味。

她为自己的冒失，追悔莫及……

她清理掉所有他留下的物品，企图一并清理掉有关他的记忆。

不久，她遇见了她此生的另一半。没有他英俊，没有他好闻的味道……但有一颗只属于她的心。

她很满足，安心。她渴望尽快为这个人生一个孩子。

然后，平平淡淡，一起慢慢变老。

（原载《百花园》2016年第1期福建吕丽妮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