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陈卫东
城市里的月光
□陈卫东
今晚的月亮昏暗,就像腌太久的鸡蛋黄。路灯也是昏暗的。
他踽踽独行在这座城市的午夜街头,左手拎着一瓶劣质白酒,脚步踉跄。一阵风吹过,一片落叶打着旋从他面前飘过,他感觉自己就是那片落叶。
风冷冷的,他打了个寒战,这儿好像比家冷了好多,他一仰脖一大口酒就进了肚子,肚子里腾地就蹿起了火苗,身上马上就暖和起来。可是酒精刺激得嘴唇一阵剧痛,他不由自主地骂了句:“狗日的。”
对于上午发生的事,他是越想越气,自己挨了打,老板不仅不为自己出头,还说请客吃饭的钱从自己工资里扣,谁让他打的是老板啊!
他把自己的头晃得像一个倒不净的尿壶,努力去想白天发生的事情。他是8排10号商铺的一个伙计,主要在商铺和库房之间拉货。今天的生意太好,他已经来来回回拉了六趟了,老板还是嫌他慢。可是能快得了吗?他心里说。这是西北最大的家具批发市场,今天又是星期天,不光是外地的批发商来,还有本市的单位、个人、家庭,人都满了,车子根本走不动!可这话还真不能说。第七趟他拉了两个板椅,穿过一排露天大厅,三轮车在人流中走得很慢。他心里着急,前面的人却没有让的意思。三轮车的前轮碰到了前面那个人,那个人左手拎着大哥大,扭头看了看裤子上灰色的轮印,转身就抡起了手里的大哥大。他的“对不起”在口腔里翻了个个儿,就被对方的大哥大给砸了回来。他用手一摸脸,满手的鲜红,他跳下车子,飞起一脚,把对方踹得翻了个跟头。那家伙爬起来,一招手,从一排冲出来好些人,他一看,扔下车子转身就跑。
他刚到商铺那些人就到了,他简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老板一拍大腿:“哎哟,我的爷,一排大厅都是本地老板,咱惹不起啊!”
“嘿嘿,惹不起就扣老子的钱。”他使劲地晃了下脑袋,抬头冲着那昏暗的月亮大声说,“老子惹得起。”
“呵呵,我打的是老板,我嘞个娘唉,我竟然把老板给打了。”他一屁股坐在大街上,抱着自己的脚,左看右看,是哪只踹了老板啊?嘿嘿,哪只都像。可这只脚也太他妈的值钱了,一下一个月工资没了。可是我的牙呢?你掉哪啦?他趴在地上用手四处摸索,一辆出租车从他身边晃了一下又急驰而过,却飘来一句:“找死啊!”找死?没有啊!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冲着远去的出租车大声吼:“妹妹,你大胆往前走啊!莫回头,哟!莫回头—”
他眼光迷离,昏暗的月光好像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眼前没有了高楼大厦,却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金黄的麦芒根根直立,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一阵风吹来,麦香味就像手里的这瓶酒一样醇香。天上的月亮透明清澈,如九里沟的溪水,纤尘不染。他挥舞着镰刀,成排的麦子哗哗向后倒去,就连水里的鱼儿也趁着月光蹿出水面又扑通一声钻进水里,荡起一圈圈涟漪,慢慢散去。他看着身后倒下去的麦子,说:“小花她娘,今晚要烧两个小菜,喝二两小酒解解乏。”
大胸女人颠颠地过来指着他脑门子骂:“不好好干活,喝尿啊你!”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老子今晚把这地收拾了,再收拾你的地,行不?”女人扑哧一声,乐了:“能吧你。”他就嘿嘿一笑,伸手在女人胸前捏了一下,仰脖酒就刺啦一声下了肚。
月光昏黄,滨河路的一个路灯下,巡防员发现一个人抱着电灯杆,鼾声如雷,还时不时地嘟囔一句:“小花她娘,倒酒。”
(原载《金山》2016年第2期江苏何伟强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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