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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死的

时间:2024-05-04

□徐 宁

我什么时候死的

□徐 宁

长假期间,余子衡到外地待了几天。他不是去旅游,而是利用这几天去做兼职。

余子衡从火车上下来,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照样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你来我往。他拦了几次出租车,司机都不睬,只好坐公交。正巧,遇见一个熟人,欣喜地打招呼,那人却熟视无睹、无动于衷。他以为人家没听到,拉了一把,手却穿腕而过。这是怎么回事?这时,车内有人挤过来,正想躲避,那人却径直穿过自己身子过去了。

到底怎么了?余子衡百思不得其解。下了车回到家里,进楼道、开锁、进门也没什么不同,却见中厅迎门处挂着自己一张放大的照片,周围镶着黑框,他知道,只有死人才有这种待遇。

进了卧室,又见一男一女坐在床上,老婆正嘤嘤地哭,单位同事小刘搂着她的肩轻轻抚慰。

小刘说:“嫂子节哀,大哥走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妻子说:“就觉得对不起他。他活着不容易,为家庭东奔西走的。”

小刘说:“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坚强生活。思雅,其实我早就爱你、喜欢你,你幸福,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开怀。”说着把老婆扳倒在床上,开始亲吻。

老婆很勉强地拒绝着:“这不行,我要发火了。”

最终还是顺从了,然后开始宽衣解带。

余子衡大怒,我什么时候到九泉了,我还含笑开怀?他大喊一声:“住手,你们这对狗男女!”

俩人就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继续着。他更加暴怒,冲向前去拳打脚踢,但动作做出来,仿佛触之无物,对方也浑然不觉。就像对电视里的人物采取行动一样,甚至连触及显示屏的感觉也没有。

他无法看下去,狂奔到中厅,想把这里的东西纷纷砸烂,结果就像一个空气人一样,对什么也毫无作用。

他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第一次认真、严重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确实死了!但随即想到: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他是个硕士,虽然是学工科的,有时也会思考一些哲学和形而上学的问题。曾经设想过:如果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被一颗子弹击中眉心,这个人会毫无痛苦地死去,但意识会不会也戛然消散呢?当时的结论是,很可能这个人不会意识到自己死了,以为什么也没发生,还会继续活一段时间,一直到知道自己死了为止。如果是这样,自己肯定也遭遇了类似的死法。

他开始仔细地回想这一个星期的每一个细节,判断哪个时段出了问题。

莫不是在工作过程中突发心肌梗死?但又不像,因为从开始到结束,他一直对每个工作细节,甚至吃饭、回宾馆睡觉都记忆如新。

莫不是在厂方的招待过程中饮酒过多或喝了假酒中毒了?也不像,因为虽然醉过几回,但都记得第二天醒来后依旧精力充沛。

莫不是睡梦中猝死了?他高大肥胖,自然爱打呼噜。医生说,打鼾不是小病,最容易在熟睡中窒息死亡。可每天早晨不都安全醒来,穿衣、盥洗。不如此,哪里还能这么衣冠整齐。

要不就是有人见财起歹心,背后给了自己一榔头或一闷棍?试车成功后,厂方一次性给了他10万元的报酬,难免有人觊觎。可是不太可能啊,钱直接打进了卡里,信息社会,哪还有人携带这么多现金招摇过市,也没人傻到为随身的几百元杀人越货。

如果不是这个时间段,那就是说早在这次出差以前自己就死了,又如何解释这以后依旧能和活人打交道?也许,只要自己不认为死了,别人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依旧交往如常人;也许,出差的那个地方和厂家原本也是异度空间。

想破了头,还是回忆不起来到底哪个时段出了问题。

他想,也许现在生活压力太大了,要买房,要买车,要还贷,还要一心一意过得比别人好,早就进入了“忘我”状态,丢失了自己。活着没有自己,死也稀里糊涂。

还没等想透这个问题,就觉得魂魄开始飞散,甚至看到身形一点点地湮灭。

所谓“不住于相”。知道自己死了,等于又找回了自我。既然住在了“死”上,是断然“活”不成了。

(原载《微型小说月报》2013年第9期 黑龙江姚志德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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