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关璐斯
最后的私奔
□关璐斯
面试路上,他经过一片落地窗。她坐在那里,透过窗子观望人群。许是倦了,她微微侧过头,靠在窗边才稍显安心。她低下头玩弄纤细的手指,对她来说世界仿佛只是一个屏幕,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过是一场永不完结的无聊电影。她虽买了票,却可以选择瞌睡。
他喜欢那种置身事外的神态,他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那扇橱窗。
公司的秋秋说那家店是董事长送给金丝雀的礼物。金丝雀。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却很清楚其中的意思。金丝雀店里的服装艳丽而夸张,价格昂贵,生意总是很冷清。店员们无聊地站在时间里,时间又迟钝地路过。
她有时整理店里的衣服,有时安静地坐下来读一本书,但大多数时间专心在手指上。借着阳光,她熟练地变换各种手影,影子灵动地蔓延在地面和墙上,他慢下脚步时甚至读得懂其中的故事。
她当然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打声招呼,害怕打乱两个世界的平衡。他提醒自己只是一个路人。
傍晚忽降大雨,他忘记带伞,全身湿透,狼狈不堪。他疾步走过橱窗,不想被她发现。然而这次回忆却是愉快的,当他不小心滑倒在她面前时,她惊讶地慢慢睁大眼睛,然后轻轻笑起来。他倒在地面时忘记了狼狈,脑子里只闪过这样一个词—朱唇贝齿。
之后,她慢慢熟悉了他的时间,早上八点钟抬起头来便会看到那张清秀而沉静的面孔。他们彼此微笑着点点头,含蓄而又迟疑。他常加班到很晚,太晚些只能看到橱窗里厚重沉默的窗帘。他看得到窗子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脚步慢慢停止,憔悴而寂寞的身影,拎着加班餐剩下的汉堡。
你失恋了,秋秋拍着他的肩膀说,下班一起去喝点儿东西。
他不是不明白这种女孩子的热情,天真而老练,幼稚而圆滑,像捕食的小型猫科动物。
你在看什么?
他回头看到秋秋洁白的面孔,轻声说,醒了。
你在看什么?女孩儿固执地问。
看星星。他把头转向窗外。
十天后,秋秋嫁到美国。他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有天深夜,他接到一个电话,海水的腥咸和冰冷纠缠着秋秋的声音从另一端攀爬过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她突然大笑起来,放肆而沙哑地喊着,你看,我学会了抽烟,现在还是个十足的酒鬼。
他仿佛闻到一阵浓浓的酒味。秋秋,你醉了。
我没有,我知道你很关注金丝雀的店,向我打听金丝雀的一切。知道么,金丝雀要来美国学习,她与董事长两年的期限已到,那家服装店就要换新主人了。
他的心猛地抽紧,电话突然挂断。他坐起来,大口喘气,周围一片死寂,让他怀疑这一切不过是个梦。
清晨,他一路跑向橱窗。他暗暗想,她就快飞走了,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她不经意扫了他一眼,一副完全陌生的态度,可他看得到她眼里的狡黠。他随手拎起一条裙子问她,多少钱。身后的店员迅速回答,800元。
看到他恼火的样子,她忍不住笑起来。离开之前,他把名片悄悄塞到她的手心里。晚上加班,他心神不宁地煎熬着,似乎期待着什么,却又深感不安。他猛地站起来,碰倒了台灯,撞翻了椅子,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跑了出去。
店内已经熄灯,店员全部走光,只有橱窗发出暧昧而幽蓝的光线。她点一盏暗暗的水晶灯,带着耳机静静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他的到来。他冲过去用力拍打着橱窗,一边近似哭泣地哀求,跟我走。
她面无表情,只是疲惫地摇摇头,星光落满她的肩头,眼眸盛尽哀怨的凄凉。他低吼着踢打那道透明的屏障,一阵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后,她自由了。
他满手鲜血,在报警声中拉着她一路狂奔。街道寂静而迷人,他觉得自己快飞起来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要一直跑下去。他握紧她的手,他不能丢了她。
突然听到刺耳的摩擦声。他回头时才发现,她已经僵硬冰冷,了无生气
主治医生向警察描述,那天他冲进急诊室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栩栩如生的木质模特。
(原载《女人坊·悦他》2014年第1期 河南李金锋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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