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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效峰身负重伤走完长征路

时间:2024-04-23

郑南东

1934年9月,我的父亲郑效峰调任红一军团保卫局任侦察科长。10月,开始长征。为保障总部的行军安全,父亲率队执行侦察开路任务。1935年1月,在赤水时,右纵队红一军团遭遇川军截击,而率队执行侦察任务的父亲首先与敌相遇。他率队英勇作战,组织部队向敌人发起反冲锋,击退了川军。可是,战斗中他身负重伤,被两颗子弹击中左胸,人当场就昏了过去。有人认为他生还希望不大,主张把他就地留下。保卫局局长罗瑞卿知道后说:“还是先抬着走吧!”几天后,军团林彪、聂荣臻、左权等几位首长来看望我父亲。父亲用期盼的眼光看着军团首长,表示不想留下,想和部队一起走。军团首长说:“你放心,当时没有留,现在就更不会留了!”“你从小就跟你父亲和家人一起当红军,现在就剩下你一人了,只要有口气,就不会把你丢下!”就这样军团首长给父亲配了一个警卫员和四个担架员。

当时我父亲伤得很重,伤口不断地流血,几天后开始化脓,又没有药,只能用一块麻袋片捂住,被脓血浸透后就再换一块。父亲先是在一军团卫生部,用担架抬着行军,之后又转到军委卫生部。那时父亲的伤口化脓很厉害,每到驻地就用麻袋片沾盐水清洗、放脓,一放就是两盘子。一次在部队通过封锁线去云南的时候,在贵阳附近要爬一座山,部队很拥挤,走得很慢。为了让担架员休息,父亲下了担架,没想到和担架队员挤散了,父亲就咬牙自己往山上爬。就在这时,罗瑞卿恰好骑着骡子过来,看到我父亲后,就和饲养员一起把我父亲扶到骡子上,自己徒步。我父亲在饲养员的帮助下,骑着骡子走了40里路,一直到宿营地才跟上了部队。这期间,傅连暲先后给我父亲做了两次手术,但都没有取出子弹,因为子弹离心脏太近。

部队过了四川天泉以后,我父亲基本上可以慢慢自己行走,这时就不用担架抬了。卫生部首长给他配了一头骡子,我父亲骑着骡子行军。6月中旬,红军到达雪山脚下,因为只有翻过雪山才能和红四方面军会合。军委卫生部帮助大家准备了干粮和辣椒水,并告诫大家山顶上不能停留,不能大声喊(共振可能引起雪崩),不能猛跑(保存体力),不能骑牲口(会冻坏双脚),也不能坐(会站不起来);一定要在下午两点以前过山顶。卫生部的朱良才政委还给我父亲拿了一张羊皮、两张小皮子,父亲把羊皮简单地缝了一下,改成了背心,用小皮子把脚给包上。翻山那天,当天没有通过,于是在山下过了一夜,第二天翻越山顶。山脚下是酷暑天气,走不久就大汗淋漓,可是山上却冻得发抖,雪有一米多深。前面有部队开道,后续的沿着前面的脚印就好走多了。人越往上,气越短,身体越软,眼睛也不想睁,就想坐下歇一会。警卫员急忙提醒:“不要坐!不要坐!”“拽着骡子尾巴呀!”父亲在后面咬着牙关,拽着骡子的尾巴,警卫员在前面拉着骡子,一下子感觉好多了。由于肺部重伤,父亲越往上走呼吸越困难,感到上不来气,只能大口地喘,终于在下午两点左右翻过了山顶。翻过山没敢停下来喘口气,就拼命地往下赶,顺着前面滑出的雪道,往下一坐就滑了下去,一直到没有雪的地方,感觉才好了些。警卫员牵着骡子绕道下了山。在山上时看到一些“雪堆”,都是一些体弱牺牲的红军战士。现在想起来,我父亲肺部受了重伤却爬过了雪山,和他当了几年司号兵不能说没有一点关系。

8月,红军长征到了毛儿盖。过草地是红军长征中最艰难的历程。第一天就有不少红军战士陷进去再也没有爬出来。父亲身体虚弱,走得也慢,光靠担架抬和骑牲口是根本不可能跟上大部队的。为了保证跟上部队,在警卫员的搀扶下父亲每天尽量提早动身,晚上赶到宿营地,但仍然总是让收留队收留。其次是御寒难,早晚温差大,中午烈日炎炎,晚上却冷风飕飕,冻得人缩成一团。赶上下雨,更是冻得人直发抖,牙都打颤,那张羊皮背心还真是起了大作用。其三是宿营难,每天就地而卧,能找到干的地方躺下就是最美的事了。很多时候红军战士就是背靠背坐着,连挡风雨的支架也没有,红军队伍中能用树枝搭一搭或者有块雨布遮一下就是最好的待遇。我父亲第一天就没跟上部队宿营,蹲在草地里和警卫员背靠背淋了一夜雨。最难的就是吃饭。出发前大家准备粮食,由于部队已经在毛儿盖住了几天,粮食几乎都没有了。当时是8月份,正好青稞熟了,大家就收地里的青稞,可是哪那么容易,没有镰刀也没有脱粒机,一切都靠双手。卫生部伤病员多,收不了多少,幸亏部队给军委卫生部支援了几麻袋青稞。我父亲分了七八斤青稞,另外还给了他一小袋炒面,大概也有三四斤。每天只有晚上宿营时才煮青稞吃,白天饿了就吃点炒面糊。两天后通知说:可能还要走十天,粮食要省着吃。到宿营地只有挖野菜,以野菜为主再加一点青稞一起煮着吃。为了防止部队食野菜中毒,不少红军战士专门试吃,可是试吃的战士,吃了有毒的野菜,轻的拉肚子、脸上身上发肿,严重的头痛、发烧、昏迷,甚至再也没有起来。跟着我父亲的警卫员就是最先尝了采来的蘑菇,结果再也没有站起来。他是1935年1月跟着我父亲,一路上搀扶、帮助、照顾我父亲,8月牺牲在草地上。我现在也非常后悔,当初没有问父亲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个四川籍的小战士,年纪和父亲相仿,那时父亲19岁。

警卫员牺牲后,父亲只能跟着收容队走,粮食越来越少,最后连牲口都杀了,皮也加进去煮。路上见到有牺牲的战友,也有一些还有口气却走不动的。劝他们走,他们说:“你们走吧!我们革命已经成功了。”他们都是饿的。给他们吃的,他们说算了,保存革命力量吧,要不然都走不出去。看到这种情况,浑身无力的父亲拄着棍子也想躺下不走了,但一想到军团首长不丢下他,在他不能动时抬着他走,如今又怎能自己丢下自己呢?想到如果以后见到自己母亲,还要告诉她,父亲埋在哪里了,姐夫是怎么牺牲的……就这样,父亲咬着牙继续往前走,和收容队一起拼死拼活地追着部队的踪迹……

终于到了班佑,前面部队留下了一些吃的,父亲身体得到了补充,终于走出了草地。原来前面部队到了班佑时,一下子倒下几百人,再也走不动了。离此地二十来里就有了人家,还有菜地,有吃的。于是,部队立即派人把食物拿回来,可是倒下去的人却一个也没有救起来。他们把食物堆在一起,留给后面的红军。父亲常和我们说:我们应该记住他们,我们不能忘本,和那些牺牲的人相比,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个人利益和得失呢!

父亲出草地后,伤口又突然恶化,发起了高烧,但这时条件相对好了,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父亲在领导的关怀下,在战友的帮助下,以自己顽强的毅力于1935年10月终于到达陕北根据地,走完了长征路。父亲当时是中央红军队伍中伤势最重的伤员之一。到达陕北后,父亲又住了八个月的医院,傅连暲和一个日本大夫给他做了两次手术,用锯子锯断两根肋骨,在心脏的边上取出了子弹。可惜的是,长征路上抬过他的担架队员和警卫员都先后在战斗中失散或牺牲了。

1964年在官厅大比武时,郭沫若先生见到我父亲——红军小司号员(1928年,朱毛井冈山会师时,12岁的郑效峰任二十八团司号员),特赠词一首:

曩见梅花愁,今见梅花笑,本有东风孕满怀,春伴梅花到。

风雨任疯狂,冰雪随骄傲,万紫千红结对来,遍地吹军号。

(编辑 叶松)

(作者是郑效峰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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