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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爬雪山过草地

时间:2024-04-23

王定国++龚喜跃

1913年除夕,我出生在四川省营山县安化乡一个四面透风的破屋里。父亲是一个贫苦的雇农,终年靠租种地主的土地和打短工养活全家。我六七岁时就开始帮大人干活,一家人忙活一年也混不上一顿饱饭。

杨克明引领我当红军

1928年,经卖盐的舅舅介绍,家里经常来一些经营布匹的商客,其中一个叫杨克明的“布客”很会讲些四面八方的新鲜故事。他逢集就在我家用门板摆布摊,平时背着货筐,走村串乡地摇着货郎鼓卖布,结交农民朋友。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川东游击队的地下党员。党派他们到营山,以卖布为掩护,宣传革命、发动群众。再后来,杨克明在营山秘密成立了农会,我家也成了农会的地下联络站。他们把油印机藏在我家地窖里印刷传单,组织发展了5000多人的农民协会,发动农民抗捐抗税,还端掉了丰豆铺的反动团防局。我作为农会的秘密交通员经常为他们传递情报。营山的革命烈火在杨克明的领导下越烧越旺。

1932年,杨克明离开营山回川东根据地,走时一再嘱咐我要经得起斗争的考验,坚定革命必胜的理想信念。他还告诉我不久红军就会打过来,穷人翻身出头的日子不远了。1933年8月,红军解放了营山县,成立了苏维埃政府,我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担任营山县妇女独立营营长。1934年,我随红军大队来到通江,在那里见到了分别两年的“布客”杨克明,他此时的身份已是红三十三军的政委了。他对我说:“我知道你已入了党组织,并且还是红军营长,我们现在是同志了。”说完他郑重地和我握了握手,并一再鼓励我要跟着红军、跟着党,革命到底不回头。

长征后杨克明调任红五军团政治部主任。1936年10月,红四方面军西征时在甘肃省高台县,率部与敌激战七昼夜,不幸英勇牺牲。

红军大姐张琴秋

红四方面军政治部组织部长张琴秋,是我心目中的女英雄。她1924年入党,曾赴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1930年回国后历任苏维埃学校校长、县委书记、红四方面军及西路军组织部部长等职,参加过鄂豫皖、川陕根据地的历次战役。

1934年春,我在川陕省干部学校学习期间被派到通江县开展农村工作,当时接待我们的就是县委书记张琴秋。初次相识,只见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青年,身着灰布列宁装,头顶红星帽,腿上打绑腿,腰间扎皮带,皮带上还挎支小手枪,漂亮威武,英姿飒爽,一看就是位精明能干,文武双全的红军女干部。在张琴秋身边工作期间,她逐渐成为我们心中的偶像和依靠,既是我们的好领导,也是我们最亲近的大姐。我们这些女孩子,谁有困难、闹分歧、想家了都要找大姐倾诉衷肠。有一次,我生病发烧,几乎无药可治,是大姐找来麻醉药放到热鸡蛋里,贴在我的肚脐眼上,治好了我的病。跟她在一起的几个月里,我受到的教育最深、进步最快。

川陕省干部学习班结束后,我被分配到省委剧团工作。有一次,在旺苍坝附近的河边,老远看见两匹马跑来,原来是张琴秋大姐和她的警卫员。她是专程来看我的,见了她我像见了亲人一样,心里暖融融的,滔滔不绝地向她汇报近期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她告诉我说,她已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去组建一支红军妇女独立团。她说:“妇女要自己解放自己,不光放脚、剪头发,也要学文化、学政治、学军事,还要拿起枪来参加战斗。”后来,她组建的这支“红色娘子军”,在保卫仓库、运送弹药、转运伤员和对敌战斗中成为红四方面军的一支重要武装,发挥着特殊的战斗作用。新中国成立后,张琴秋大姐曾任纺织工业部副部长,1968年4月在北京逝世。

长征路上的剧团生活

1935年3月,红四方面军开始长征。我当时在红四方面军保卫局工作,后经赵明珍推荐被调到了政治部前进剧团当了一名文艺兵。剧团团长叫易勇君,她让我担任道具股的股长。我们剧团短小精干,只有二十几个人,经常下部队演出。道具股主要负责剧团演出用的服装、道具和搭台工作。每到一地,需要演出时我们就向驻地老乡们借些门板、竹竿、绳索等因陋就简地搭起临时舞台,再借些衣物等做道具。化妆也是用些墨汁红纸当颜色直接往脸上涂抹,画成啥样是啥样。演出的节目多为快板、诗歌、歌舞和活报剧等。我们有个导演叫于实甫,很有艺术才干,他编排的红绸舞《八月桂花》和《红军长征歌》很受红军指战员和驻地群众的欢迎,许多人看后流下热泪。

在长征途中,我们必须先跑到前面等部队上来,部队休息时轮流下各部队给战士们演出,演完后又要往前跑去追赶大部队。每天的行军要比战斗部队多跑许多路,还得不到休息。一天下来经常累得筋疲力尽,但那时我正年轻力壮,休息一夜第二天又精神饱满地走在行军的队伍中。

长征路上虽然有时会遇到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但大家革命理想坚定,精神饱满乐观。有一次,部队在行军途中,易团长让我们每人背后写一个字挂在背包上,一边走一边教大家认字学文化。看会一个,就换到下一个人的身后再学,走着走着无意中我成了“排头兵”。易团长发现后故意对我说:“卯妹,看来这些字你都认过了,休息时我要考考你。”听了这话,吓得我赶紧往队尾跑,大家看到我慌不择路的样子,哈哈地笑个不停,行军的疲劳一下子消除了。

1935年7月,中央红军长征来到了川西北与四方面军会合,准备一同北上抗日。一天,我和剧团的姐妹们正在一条小河边洗衣服,这时走来一位长者,一看就是个大首长。他在河边向我招招手,我走到他面前,他先问我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哪个单位的,最后自我介绍说他叫谢觉哉,是从江西来的。他说部队要过草地了,他找了些羊毛,想用旧衣服做件羊毛坎肩,希望我能帮他这个忙(当时一方面军里女红军极少)。我当即答应了他的要求,并随他去他住处取衣物。只见他所在的中央纵队“休养连”驻地附近有很多哨兵,像是个指挥机关,后来才知道那里是红军总部。给他送羊毛坎肩时我还在他住处外面看见过毛主席。四方面军西征失败后,我在甘肃的河西走廊流离颠沛了近一年,直到抗战爆发后才辗转来到兰州,那时谢觉哉已经担任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主任,找到兰州“八办”驻地时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当我提起羊毛坎肩的事他恍然大悟,高兴地将我留在他身边工作。

1936年6月,红二、红四方面军会师时,我们常到二方面军的部队中去慰问演出。一次演出结束后,我们几个女兵相约去看看大名鼎鼎“两把菜刀闹革命”的贺龙军团长。在一条小河边,见有个人骑在马上钓鱼,大家觉得稀奇,向他走去。一个警卫员告诉我们,那是贺龙军团长在钓鱼,嘱咐我们不要惊动他。当我们悄悄走近时,只见贺龙军团长在马上一甩钓竿,一条银色大鱼甩到了我们眼前,女兵们先是吓得惊叫起来,然后就七手八脚地在地上捉那条活蹦乱跳的鱼。贺龙军团长在马上握着钓竿,看着我们满地乱扑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爬雪山过草地

长征途中,最危险也是最艰难的岁月莫过于爬雪山过草地了。我记得仓德山是我们长征时翻过的第四座雪山。由于山势太高,空气稀薄,气候变幻无常,我们几乎是穿着草鞋单衣,嘴里嚼着辣椒往山上爬。上山时还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爬到半山腰就云涌雾罩,寒气袭人;爬到山顶时突然雨雪交加,浑身大汗被冷风一吹,冻得手脚僵直,几乎抓不住手里的木棍。

我们剧团有个做饭的蒲班长,长征路上一直背着口大行军锅。由于个小锅大,行军时从后面看他根本看不见人,只看到两只脚在锅底下划动。过雪山时,许多同志劝他扔掉大锅,他就是不肯。为了安全,他用一根绳子系在腰上拖着大锅上了雪山。下山时我们都是坐着“土飞机”连滚带爬地滑下去,他却躺在大锅里往山下滑,滑到半中间,一不留神大锅把他扣翻在地,滚得满身满脸都是雪,引来大家阵阵的欢笑。蒲班长背着这口大锅,一路上爬雪山、过草地,红军西征时牺牲在甘肃的祁连山下,死后没有留下墓碑。

过草地更加令人永生难忘。茫茫泥沼纵横600余里。白天行军,忽风忽雨忽冰雹,弄得人满身泥水。夜里气温骤降零度以下,冻得人难以入睡。草地到处是陷阱,人们只能踩着草墩子前进,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潭,越挣扎沉得越快,直到被泥水淹没。沿途到处是有毒的黑水,喝下去又吐又泻。四野茫茫,找不到粮食。饥饿、伤病夺去了许多红军战士的生命。而我们红四方面军,20余天的草地行军,已经是第三次了,其艰苦卓绝的情景,令人终生难忘。(编辑 叶 松)

(口述者王定国是国管局离休干部,谢觉哉的夫人,今年104岁;整理者龚喜跃是国管局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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