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金杨梦琪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文学院
归化和异化这对翻译术语是由美国著名翻译理论学家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于1995年在《译者的隐身》中提出来的。①
他提出的归化,是要把源语本土化,以目标语或译文读者为归宿,采取目标语读者所习惯的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归化翻译要求译者向目的语的读者靠拢,译者必须像本国作者那样说话,译作必须把原作者要想和读者完成的直接对话变成地道的本国语言。
而异化则是“译者尽可能不去打扰作者,让读者向作者靠拢”。在翻译上就是迁就外来文化的语言特点,吸纳外语表达方式,要求译者向作者靠拢,采取相应于作者所使用的源语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即以目的语文化为归宿。
既然归化、异化与语言、文化相关,那么跨文化翻译中的归化与异化翻译必然存在最典型的表现。下面用一个例子来简单说明归化和异化具体表现。
例如英文,every dog has his day
归化:凡人皆有得意日 异化:每只狗都有属于它自己的日子
由此例可知,归化是将原文用中文的常用表达方式表达出来,甚至可以归结为中文的一句谚语从而产生阅读美感,使读者更容易接受。而异化则有点类似于直译,但是从语言文化角度来看,在此与归化表现形成对比,使读者阅读时产生一种文化距离感和陌生感,以此来保留原文语言特点。
村上春树将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视为他最喜爱的一本书,并下决心在60岁时翻译这本书,根据他为日文版《了不起的盖茨比》所写的前言,他已经尽可能做一个热情亲切的翻译者,尽量将一个个文字集合体的内涵用日语说清楚,然而翻译成日语后,无论是否出于译者本意,都会有很多美妙之处受到损伤。那么我们所要探究的便是日文版中,村上是如何利用归化和异化方法来处理这些美妙之处的。
1.归化现象:
原文:The abnormal mind is quick to detect and attach itself to this quality when it appears in a normal person,and so it came about that in college I was unjustly accused of being a politician,because I was privy to the secret griefd of wild,unknown men.
译文:このような資質があたりまえの人間に見受けられると、あたりまえとは言いがたい魂の持ち主はすかさず嗅ぎつけて近寄ってくるのである。
そんなこんなで大学時代には食えないやつだといういわれるのない非難を浴びることになった。
分析:原文中该段落是一个完整的段落,在村上的日译本中,将它从中拆成两个段落,以此来习惯日语使用的节奏,然而该处也处理得比较妥善,形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因果关系,因为主人公身上有这种品质,因此被人们所非难。这种表达方式显然在日语逻辑中更容易被读者接受,这种归化的段落变化在文中比较常见。
原文:The practical thing was to find rooms in the city,but it’s was a warm season…
译文:便利性を考えれば、市中に部屋を見つけるに越したことはなかった。
分析:从原文来看,作者只是表示现实需要解决住宿问题,原文中主人公最终在乡下寻觅到了一处住所,然而译文中却明显做了铺垫,表示如果在市里找到房子再好不过了,可是由于一系列原因而未能如愿,这种表达方式显然更加充实,有着内在的因果联系,这也是日语表达中比较重视句与句之间的接续关系的一个表现。
原 文 :I always had the impression that he approved of me and wanted me to like him with some harsh,defiant wistfulness of his own.
译文:にもかかわらず,彼が僕に一目を置き,好意を抱いてほしがっているという印象を、ことあるごとに受けたものだ。彼一流のぶっきらぼうで,挑戦的な物腰ではあったものの、そこには何かしら切々たるものがあった。
分析:这句翻译与原文相比,用了两个接续关系来表达原文意思,后半句与原文相比翻译得十分隐晦,原文意思为并且想通过他的性格来让主人公喜欢他,而后半句直接省略了主语,并且用了何かしら切々たるものがあった来取代like这个直接的词语,翻译非常符合日语语言暧昧的表达习惯,以此来让读者感受到其中的微妙。
2.异化现象
原文:…when I realized by some unmistakeable sign that an intimate reveration was quivering on the horizon…
译文:……そろそろ腹を割った打ち明け話が始まりそうだなという、いつもながらの徵候が、地平線にほの見えてきたときには……
分析:两段中划线部分,显然是一个比喻句,原文意思是有了征兆的时候,而村上翻译时保留了原文中的比喻句,并用日语表达了出来,以此来保留原文中菲茨杰拉德的文风,而带有一种异域风格比喻的美感。
原文:‘Good morning,old sport.’…②
‘It’s pretty,isn’t it,old sport?’…
译文:「おはよう、オールド·スポート。」
「なかなかきれいな車でしょう、オールド·スポート!」
分析:“old sport”这个词在原文中是盖茨比的口头禅,是盖茨比显示自己在牛津上过学的方式,也翻译为老朋友、哥们儿等词。但在译文中,村上并没有在日语中找到与之相对的词来表达。村上本人也在自己为了不起的盖茨比所写的前言中表示,自己最终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日语词汇,并且认为这个词无法用其他词所替代,从而保留了原文,并尊重菲茨杰拉德对盖茨比这一怪异同时天真的人物性格的塑造。这一异化表达,就完全保留了原文的味道,虽然对于日语读者有些难以理解,但也不失为一种距离的美感。
从以上几个简单的例子中,我们不难看出,归化和异化手法在翻译中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没有绝对的归化,也没有绝对的异化,很难将村上的翻译方法,单单总结为归化或是异化,从内容而言,多尊崇原文内容,句子间稍微添加接续关系的解释,从句型而言,句子总体比较长,语言表达也比较完整,段落间多有铺垫和调整。
从村上所翻译过的作品整体而言,村上翻译风格稍微偏向异化翻译,也就是说遵照原文的意思逐句翻译,尽量保持其原来的风格,但在特殊的翻译方式中也会采用一些归化手法来进行翻译。而这也是日文版《了不起的盖茨比》所独到之处,这本日译本整体而言,村上所翻译出的日文句子比较符合日文的表达方式,行文流畅,甚至较其本人的著作来说,更为细腻。除了个别就连村上也觉得不能被代替的英文词汇没有被归化翻译出来之外,整体翻译比较符合日语文章的表达习惯,并且部分改变了语句的前后顺序以及进行了铺垫,使整个文章都比较能为日语阅读读者所接受,这是我作为第三种语言读者所感受到的。
1.村上春树对翻译的态度
村上在翻译夜话中曾表达,他认为翻译基本上就是热情讲述故事的过程,然而只有热情也不行,还需要准确,这也是村上对于翻译准则的态度,他说:“尽量准确地翻译,是我迄今为止一以贯之的基本翻译观。”他主观上已知在努力,要译出忠实的译文。村上在翻译上还对自己有着严格的要求,他要求自己要理解原作,并抓住原文本的精髓。而且对于某些特定的俚语、噱头,他不像其他译者一样挖空心思来找到日语的表达方式来博取读者喜爱,他在翻译中从不任意摆布原文,遇到噱头一般会采取加注的方法解决,不会为了追求效果而随意置换噱头,这样就使得他的译文带有异化的色彩。③
但也不能因此说明村上的翻译方法完全是异化翻译,因为在原作者或编辑的某种特殊的文风展示方法中,完全尊崇原文翻译也是不可取的,从结果上讲,不管作者意图如何,如果译者觉得句子翻译成译语后读者会感到不协调,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判断在翻译中加以改变。另一方面,为了节奏和原文本的呼吸、节奏置换成更深刻更自然的日文形式,村上有时会按照自己的感觉自由地处理文本,例如拆分长句、合并短句、调整句子乃至段落的顺序等。原因是英文和日文的节奏感从根本上有所不同,直译过来的原文本可能会令人费解。这又表现出他为了让读者容易接受而作出的归化翻译。
2.惯用英文写作对翻译风格的影响
村上认为自己在翻译中在国外许多作家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并没有对他用简单的语言写出深刻作品的姿态造成直接的影响。相反,村上的写作方式却有着独到之处,那就是,他坚持用英文写作作品,然后翻译成日文出版,因此他眼中的英文,也相当于一种母语的存在。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在外语环境下生长的本国人,自然不会觉得外语表达格外突兀。这也是村上译文带着有距离的美感的原因。
1.《了不起的盖茨比》对村上而言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与村上整体翻译风格相比,日文版《了不起的盖茨比》翻译风格确实存在其特殊性,这种特殊性也并非毫无根据可言。追究其成因,根据他为日文版《了不起盖茨比》所写前言,盖茨比这本书对村上春树是尤为重要的存在。他曾这样说过,如果让他举出迄今为止遇到的最重要的三本书,他会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就是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和雷蒙德·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倘若只让他从中挑选一本,那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不起的盖茨比》。如果没有与这部作品相遇,他甚至觉得自己写出来的小说跟现在的作品完全不同。这就显示出,这本书对于村上春树而言,是无可替代的存在,他非常清楚,这部作品翻译起来究竟有多难,甚至可以说,他尽力用了他的努力和诚意,将这部作品中最重要,最本质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准确地表达出来。
2.原作者菲茨杰拉德语言风格的特殊性
村上认为菲茨杰拉德的著作很难翻译,因为原文本在所有方面都是多义的,常常具有深刻的二重性。在多大程度上能把这种多义性带入日文是一个非常难的问题。从结果上讲,要翻译得准确,译文的量就会变成原文的两倍、三倍。要把译文变成和原文差不多的量,又要删减译文,这就对译者要求很高。村上在动手翻译之前村上曾认为《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一部完美的小说,但是逐行翻译时,发现文章有许多前后脉络错位的长句,设定好的某种过分、出场人物言行中常见的一惯性缺如……有着种种不完整的美。加之菲茨杰拉德写作风格比较华丽,如何将菲茨杰拉德的文章译得巧妙而漂亮自然成为了一个难题。④
其中有一段描写黛西家的环境,菲茨杰拉德在这描写方面极尽才华,其中的形容词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加之还有色彩的描写,就让整个文章显得格外华丽,对村上将其翻译成日文版来说,如何保持简洁的语风又不失原文的真实性,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而根据日文版《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翻译状况,不难看出村上在翻译中一边秉持着自己尊崇原文的理念,又不得不使用长句来详细诠释原文的原因。这就使得《了不起的盖茨比》在村上众多翻译作品中具有独特的一面。
当然以上的两种是本人根据资料分析作出的推论,只能说明其特殊性与这两种原因存在一定的联系,不能以偏概全。
本文分析了村上整体翻译风格以及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展现的翻译风格,在对比中可以看出,村上的翻译不能单纯得归于异化或者是归化翻译,而是两者的结合,甚至是比较微妙的结合,从村上的翻译态度和写作习惯,都能追究到这种翻译形式形成的根源。而根据原文作者的写作特点及风格变化,村上的译作也在随之做着相应的调整。这也不乏是一个灵活运用归化和异化手法的绝妙技巧,一方面保存了原文的独特性和微妙得距离感而不是完全讨好读者,另一方面也根据原文和译文在文学中表现的异性做出了调整,使得原文能够被译文读者所接受,同时也呈现出了归化和异化翻译方法在跨文化翻译中存在的意义。
相较于其他研究村上春树翻译风格和归化异化翻译的论文来说,本文还有许多局限性,例如,仅仅以一本书,一个译者为出发点来研究整个归化和异化翻译,这势必会产生很多独特性,而不能总结出归化和异化手法的整体普遍性特征。例如,单单从归化和异化翻译方面来评价村上春树的译作,是不够全面和完整的。再者,以资料举例分析,论据选取的不同也会导致结论有所偏差等,只能作为这方面研究的补充研究。
注释
①『译者的隐身』:美籍意大利学者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的一本代表作。作者在书中只追溯了以通顺为目标的“本土化”(domestication)翻译理论以及作者所赞成的“异化”(foreignization)翻译理论的由来和发展。作者写本书的目的是呼吁对现存占主导地位的本土化翻译理论发起挑战,倡导革新.
②Old sport:英语口语.意为老朋友,老伙计.
③原文出自田建国.翻译家村上春树[M].上海译文出版社.
④原文出自村上春树《了不起的盖茨比》导论[M].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