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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爱

时间:2024-05-04

王立飞

摘 要:艾米丽·勃朗特和菲茨杰拉德所处的时代和社会环境不同,然而两位作家对爱的理解,对人性的诠释却是相同的。《呼啸山庄》中的希刺克厉夫和《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盖茨比有着相似的情感经历,他们都因不被认可的社会身份而失去爱情,他们也都希望能够找回失去的爱情。虽然在找寻爱的过程中希刺克厉夫由爱生恨,经历了从人到“魔”的转变,然而在小说的结尾,希刺克厉夫最终放下了恨,回归了爱。盖茨比在找寻爱的过程中并没有因爱生恨,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他心中的爱从未变过。本文通过对两部作品中的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两个人物形象的对比研究,旨在深层解读两部作品对爱的主题的阐释。

关键词:希刺克厉夫 盖茨比 对比研究 爱

一、引言

《呼啸山庄》出版于1847年,然而在出版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被评论界认可。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由于艾米丽·勃朗特塑造了希刺克厉夫这一人物形象。伊莱恩·肖尔瓦特在分析《简·爱》和《呼啸山庄》中的男主人公时说:“如果说罗切斯特让评论家震惊,那么希斯克利夫简直就引起了愤慨。”(2011:131)美国批评家E·P·惠普尔甚至称希刺克厉夫为“畸形的怪兽”(2011:131)。然而经典终是经典,《呼啸山庄》经受住了时间的检验,最终得到评论家的认可。弗吉尼亚·伍尔夫1916年在《<简爱>与<呼啸山庄>》一文中写道:“当夏洛蒂写作的时候,她雄辩、光彩 和热情地说‘我爱,‘我恨,‘我受苦。她的经验虽然比较强烈,却是和我们的经验在同一水平”(2013:179)而艾米丽·勃朗特的《呼啸山庄》“……却具有宏伟信念的挣扎,通过她的人物口中说出的不仅仅是‘我爱或‘我恨,却是‘我们,‘全人类和‘你们,‘永恒的力量…… ”(2013:179)。正如伍尔夫所言,《呼啸山庄》“有爱,却不是男女之爱”(2013:179),它所传达的是人类情感世界中永恒之愛。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是美国文学的经典之作。然而,与《呼啸山庄》极为相似的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也经历了由不被认可到位列经典的漫长过程。1925年《了不起的盖茨比》出版后,并没有引起评论界的关注,仅仅售出两万五千册。直到1950年,《了不起的盖茨比》才重新受到评论界的关注。《呼啸山庄》和《了不起的盖茨比》不仅出版经历相似,两部作品中男主人公的情感经历也极为相似。本文作者拟从三个方面对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进行比较。第一部分主要分析了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不被认可的社会身份是他们失去爱的根本原因;第二部分主要分析了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主观上无法摆脱过去的影响,在心理层面上他们不接受曾经的爱已失去的事实,对爱的执着是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的共同点。唯一不同的是,希刺克厉夫由爱生恨,人性扭曲,经历了从人到“魔”的转变。而盖茨比在找寻爱的过程中,心中只有爱没有恨,一直保持着善良的本性;第三部分通过对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的结局的对比分析,作者指出两部作品体现了两位作家的道德倾向,通过赞扬人性之美,两位作家诠释了世间带给人们希望的永恒之爱。

一、爱的迷失

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的人生悲剧源于爱情。而社会身份的缺失是两位男主人公失去爱情的根本原因。

希刺克厉夫的身份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出生在哪儿,他的父母是谁。希刺克厉夫这个名字原是恩萧家一个夭折的儿子的名字,这个名字只能表明他的养子身份,除此之外,希刺克厉夫并没有确切的社会身份。在恩萧家,希刺克厉夫有过短暂的快乐。虽然辛德雷很蔑视地称他为“吉普赛”,但毕竟他有老恩萧和凯瑟琳的爱。老恩萧离世后,希刺克厉夫从养子身份降为仆人身份。辛德雷让他像仆人一样干活,约瑟夫的鞭子也经常无情地落在希刺克厉夫身上。然而,有凯瑟琳的陪伴,他便很快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可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却因他和凯瑟琳误入画眉山庄而彻底改变。凯瑟琳被狗咬伤而不得不在画眉山庄住了五个星期。回到呼啸山庄后的凯瑟琳变得像淑女,而且也隐约意识到她和希刺克厉夫地位上的差距。她对希刺克厉夫说:“要是你洗洗脸,刷刷头发,就会好的,可是你这么脏。”(艾米丽·勃朗特,2010:42)。她还生怕自己的衣服被希刺克厉夫碰到弄脏。随着埃德加·林惇频繁拜访呼啸山庄,凯瑟琳更加明确地意识到她和希刺克厉夫地位的差距。她很苦恼地对耐莉说:“嫁给希刺克厉夫就会降低我的身份”(艾米丽·勃朗特·2010: 64),“可是,你难道没想到,如果希刺克厉夫和我结婚了,我们就得做乞丐吗?而如果我嫁给林惇,我就能帮助希刺克厉夫高升,并且把他安置在我哥哥无权过问的地位。”(艾米丽·勃朗特,2010:65).显然,凯瑟琳意识到了希刺克厉夫低下的社会身份。而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女性在经济上是依赖于男性的。女性自身社会地位的低下,使得她们无力通过自身努力去改变现实。所以婚姻对女性是极为重要的。凯瑟琳爱希刺克厉夫,但她无法突破阶级的限制去选择爱。她只能寄希望于通过婚姻来帮助希刺克厉夫摆脱低下的社会地位。希刺克厉夫缺失的社会身份最终使他失去了爱。

盖茨比出身农民家庭,他的父母都是庄稼人。但盖茨比从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归属。他以柏拉图式的理想主义理念虚构着自己的身份。盖茨比的真名是詹姆斯·盖兹,十七岁时,他为自己改名为杰伊·盖茨比。他想改变自己的地位,创造一个新的自我。认识黛西之后,盖茨比坠入爱河。他憧憬美好的爱情,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他和黛西之间的差距,所以“他有意给黛西造成一种安全感,让她相信他来自于跟她同一个社会阶层——相信他完全有能力照顾她。”(菲茨杰拉德,2004:125)。但事实是无论他怎样努力想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都是徒劳的。阶级差别是横在他和黛西之间的一道无形的墙。黛西属于上层社会,在她眼里金钱和社会地位是最重要的。在盖茨比参军还没回国时,黛西作出了决定“她现在要安排好自己的一生,定下终身大事,刻不容缓——而且这个决定必须依靠近在手边的一股外力来做出——爱情也好,金钱也好,总之要实实在在地唾手可得的东西。”(菲茨杰拉德,2004:127)汤姆·布坎南出现在黛西的生活中,黛西虽有过思想斗争,但那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她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嫁给了汤姆.布坎南。盖茨比注定要失去黛西,他可以改名字,但是他却无法改变他是谁的事实。

二、爱的找寻

缺失的社会身份使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失去了爱情,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爱情。无论是离开呼啸山庄三年后归来的希刺克厉夫还是离开黛西五年后归来的盖茨比都希望重新建构一个新的社会身份,都希望忘记“我是谁”。

耐莉在三年后再次见到希刺克厉夫时,惊讶地发现希刺克厉夫变了,“十分笔挺的仪表使人想到他一定进过军队,他的面容在表情上和神色上都比林惇先生老成果断多了,那副面容看来很有才智,并没有留下从前低贱的痕迹。”(艾米丽·勃朗特,2010:79)耐莉似乎认可了希刺克厉夫身份的改变。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阁楼上的疯女人》一书中,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巴从耐莉对埃德加·林惇和希刺克厉夫的称呼上分析了两个人不同的社会地位。“在小说中的这个问题上,希刺克厉夫始终只是‘希刺克厉夫,而埃德加的称呼却不断发生变化,有时是‘林惇先生,有时是‘我的主人,有时则是‘埃德加先生和‘主人,所有这些称呼都表明了他所拥有的社会地位。”(2005:358)无论希刺克厉夫怎样改变,在耐莉和埃德加眼中,他还是那个地位低下的希刺克厉夫。

盖茨比归来时已经积累了大量财富。他住在西埃格的一幢别墅里,过着奢华的生活。盖茨比为了引起黛西的注意,在豪宅里举办大型聚会,明星和上流社会人士经常出入。但是拥有财富的盖茨比并没有被上流社会所接纳,这些来参加聚会的男男女女并不知道盖茨比是谁。尼克问乔丹谁是盖茨比,她回答:“他不过就是一个叫盖茨比的呗。”(菲茨杰拉德,2004:44)还有一些人猜测他曾杀过人。尼克第一次和汤姆·布坎南提起盖茨比时,汤姆·布坎南马上把盖茨比和暴发户联系起来,他猜测盖茨比是贩卖私酒发迹的。虽然盖茨比极力掩饰,他为自己虚构了富家子弟的身份,还告诉尼克他上过牛津。然而在事实面前,所有的谎言不堪一击。财富改变不了盖茨比的社会地位,他依旧是那个不被上流社会所接纳的盖茨比。

失去爱情的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都想通过构建一个新的社会身份找回失去的爱。从这个意义上讲,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是想忘记过去的自我。但是另一方面,过去又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柏格森讲:“当我们的自我让自己活下去的时候,当自我不肯把现有的状态跟以往隔开的时候,我们意识状态的陆续出现就具有纯绵延的形式。”(柏格森,1987:74)。柏格森的绵延理论强调了过去的记忆对现在的影响。对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而言,他们的心理时间是停留在过去的记忆里的。他们不接受失去爱情这一事实。对他们而言,找回失去的爱,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但是在找寻的过程中,希刺克厉夫的人性被扭曲了,他因爱生恨,经历了从人到“魔”的转变,而盖茨比始终保持着善良的本性,他的心里只有爱没有恨。

希刺克厉夫不肯忘记过去,拒绝承认失去爱的事实。他经常去见凯瑟琳,而且坚信凯瑟琳爱他胜过爱埃德加·林惇。当耐莉劝他不要去见凯瑟琳时,他对耐莉说:“你跟我一样地知道她每想林惇一次,她就想我一千次。”(艾米丽·勃朗特,2010:124)。失去愛情的希刺克厉夫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他说:“两个词可以概括我的未来——死亡与地狱:失去她之后,生存将是地狱。”(艾米丽·勃朗特,2010:124)。被痛苦包围的希刺克厉夫,最终失去了理性,走向了恨。他对凯瑟琳的爱是强烈的,然而当这样强烈的爱转为恨的时候,其破坏力是极大的。希刺克厉夫把恨转向了凯瑟琳的亲人。他先是对辛德雷进行报复,设计夺走了辛德雷的所有财产。辛德雷死后,他又把恨转向了辛德雷的儿子哈里顿。“我们要看看用同样的风吹扭它,这棵树会不会像另外一棵树长得那样弯曲。”(艾米丽·勃朗特,2010:156)。方平先生讲树性就是人性(12)。希刺克厉夫想摧残扭曲小哈里顿人性的想法说明仇恨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性,他的人性是扭曲的。伊莎贝拉在信中问耐莉:“希刺克厉夫是人吗?如果是,他是不是疯了?如果不是,他是不是一个魔鬼?”(艾米丽·勃朗特,2010:113)。心中充满恨的希刺克厉夫完全变成了一个恶魔。凯瑟琳死后,希刺克厉夫并没有停止报复。他又把恨转向了凯瑟琳的女儿小凯蒂。他诱骗小凯蒂嫁给他的儿子小林惇,并设计夺走了小凯蒂的所有财产。希刺克厉夫从爱的极端走向了恨的深渊,扭曲的人性让他离爱越来越远。

对盖茨比来说,过去的记忆同样无法从心里抹去,在他心里,他认为他从没有失去黛西的爱。他希望能够回到过去的美好,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过去是不可重复的。在尼克家里第一次见黛西时,黛西只说了一句:“‘我们多年不见了”(菲茨杰拉德,2004:74)而盖茨比脱口而出的却是“‘到十一月整整五年” (菲茨杰拉德,2004:74)。时间如此精确,可见过去的爱一直存于盖茨比心中。黛西参观了盖茨比的豪宅,看到那些精美的衬衣喜极而泣。黛西的爱和幸福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盖茨比自然也看清了这一点。他对尼克说:“‘她的话里充满了金钱”(菲茨杰拉德,2004 :102)。然而他并不介意,他对黛西倾注了全部的爱,他坚信,失去的爱可以重来。与希刺克厉夫不同的是,盖茨比在找寻爱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着自己善良的本性。在找寻爱的过程中盖茨比不曾伤害过任何人。他唯一的希望是黛西可以离开汤姆·布坎南和他走。即便是后来当黛西知道了盖茨比的真实身份,对他的态度改变时,他心里依然没有恨,只有爱。

三、爱的回归

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的结局都是走向了死亡,希刺克厉夫死在一个下雨的晚上,盖茨比的葬礼是在雨中。雨是一个相对模糊的象征,它既是死亡的象征,也象征着生命,精神满足和救赎。(多尔顿·格多斯,玛丽琼·格多斯,2008:8)。从这个意义上说死便是生。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的生命逝去了,永恒的爱却永远存于世间,给人们带来希望。

《呼啸山庄》的结尾小凯蒂和哈里顿过着幸福的生活。具有毁灭性力量的恨消失之后,生活又复归平静。小说结尾,希刺克厉夫意识到“我旧日的敌人并不曾打败我;现在正是我向他们的代表人报仇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做;没有人能阻拦我, 可是有什么用呢”(艾米丽·勃朗特,2010:274)。他终于明白充满恨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他放下了恨,回归了爱。方平先生认为希刺克厉夫的恨来自于他受挫的爱,恨是爱的异化,但是爱和恨又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方平:20)希刺克厉选择了死,结束了恨。爱也因此而重新复活。小说结尾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的鬼魂出现在旷野上,艾米丽·勃朗特以一种浪漫主义的手法诠释了爱之永恒—真正意义上的爱可以超越生死。

与希刺克厉夫相比,盖茨比的结局无疑是悲剧式的。盖茨比因爱而死。为了黛西,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在等黛西的电话。黛西不仅没有打电话给他,而且连他的葬礼也没有参加。我们不禁会问,盖茨比所做的一切值得吗?答案是肯定的。“如果说盖茨比活着的时候没有得到别人的认可,他的死至少唤起了一部分美国人的道德良知——如果不是全部的话”(任虎军,严启刚: 94-95)。盖茨比是 “了不起的”,他的人生虽然以悲剧结束,可是他用生命诠释的永恒之爱,他身上所体现的道德感和责任感,留给读者的将是对人性之美的永久思考。盖茨比的生命消逝了,然而死也代表了新生之意。在盖茨比的葬礼上,尼克隐约听到有人祈祷:“上帝保佑雨中的死者”(菲茨杰拉德,2004:147)。爱是救赎的力量,有爱在,希望就在。

从对希刺克厉夫和盖茨比的结局的分析来看,《呼啸山庄》和《了不起的盖茨比》两部作品都体现了作者的道德倾向和人文关怀。无论是恶魔似的希刺克厉夫还是始终善良的盖茨比,最终都用生命诠释了爱之永恒。对这两个人物进行对比分析,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作品本身及作者的创作意图。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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