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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露西组诗》中的生态女性主义精神

时间:2024-05-04

柴玉

摘 要:《露西组诗》是英国浪漫主义时期伟大诗人威廉·华兹华斯的代表名篇,诗歌中体现了诗人先进、坚定的生态女性主义精神。文本通过将环境、自然意象与女主人公命运相连,体现了自然与女性天然的紧密联系。诗人通过对自然、情感及女性等地位的提升实现了对传统二元对立模式的解构。从建构的角度出发,在诗歌中为人们提供了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两性平等协调发展的理想的生态世界。

关键词:威廉·华兹华斯  《露西组诗》  生态女性

威廉·华兹华斯是英国浪漫主义时期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其诗歌长期以来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两百多年来各派文学评论家已从各种角度对其作品做出了丰富翔实的评论,因此他的作品似乎已没有多余的评论空间了。然而,20世纪下半叶,随着文学批评领域新思潮的出现,华兹华斯的作品也相应地得到了被重新解读与评价的契机。一方面,生态批评家们将华兹华斯推崇为“自然”诗人,称其为“高瞻远瞩的生态主义者”。而另一方面,华兹华斯却饱受女权主义文学批评家的抨击,认为其作为浪漫主义时期诗人,妇女观不可避免地受时代所限十分保守与落后。20世纪末,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观点兴起,以此观点再来解读华兹华斯的诗作会得出与女权主义者不同甚至相反的诠释。因此,本文将试图以其代表诗作《露西组诗》(Lucy poems)为例,来解读华兹华斯作品中洋溢的生态女性主义精神,从而证明其作为一位具有生态女性主义观的诗人,女性观非但不保守和落后,反而相当开明和进步。

一、 建立自然与女性之间的紧密联系

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是20世纪70年代女权主义运动和生态运动相结合的产物。“生态女性主义”这一术语是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德奥博纳( Francoise dEaubonne)在其20世纪70年代出版的两部作品《女权主义或死亡》《生态女权主义:革命或变化》中首次提出的,其核心思想是认为人类对自然的统治与男人对女人的统治之间存在着内在的联系。[1] 他主张把“自然歧视”与“性别歧视”对应起来,试图寻求普遍存在于社会中贬低女性与贬低自然之间的一种特殊关系,反对父权制统治阶级对自然、女性和其他“弱势群体”的压迫,倡导消除人类与自然以及男女两性间的二元对立,从而建立一种人与自然、男性与女性之间和谐相处、相互依存、相互印证的新型关系。

“生态女权主义的首要内容是女性与自然的认同”。[1]生态女性主义代表人物格里芬曾用诗一般的语言来表达女性与自然之间的特殊关系:“妇女与大自然共语……她能聆听来自地球深处的声音……微风在她耳边吹拂,树向她喃喃低语。”[2]这种关系在生态女权主义者眼中是天然且源远流长的,富有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的作家在其作品中多致力于建立自然与女性之间的这种紧密联系,以便揭露男权社会对女性和自然的双重压迫,使生态主义运动与女权主义运动做更完美的结合,从而更有利于双方运动的发展。

在以五首诗构成的《露西组诗》中,华兹华斯描写了一位“徘徊于人迹罕至的小路上”宛若“青苔边的一株紫罗兰”般的姑娘。其中,自然与女性的联系几乎随处可见。“我”将露西比做自然中的各种事物,像是“盛开在六月间的玫瑰”,“青苔边的一株紫罗兰”,抑或是“闪烁在天边的一颗孤星”。露西独自生活于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的木屋中,在“一大片的碧绿原野中玩耍”。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悲伤》(Strange Fits of Passion Have I Known)中,月亮的变化被用来象征露西的命运,“那轮明月”“下沉”,“徐徐降落”,最后“陨没”,预示着露西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露西是大自然以她的意志所创造出的完美女性形象,她在僻静的村落里过着简单而安静的生活,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只以自然做伴。她们之间的这种紧密联系在《三载寒暑她成长于阳光雨露间》(Three Years She Grew in Sun and Shower)一诗的开头达到了顶点。她遵循自然的意志成长,大自然把她看做是自己“种植在这片大地上一株最美的花”。露西的早逝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但“我”依然相信, 露西只是回到了她最初存在的地方:

造化说:“比她更美的娇花

世上从来没见过;

这妮子,我定要把她收回;

她该是我的,我该有一位

随身女伴陪着我。”

诗歌中的露西是大自然的化身,露西的灵魂就弥漫于大自然的万物间。

二、解构传统西方二元论

多数生态女性主义者把人类中心主义及父权制中心文化看做全球生态破坏日益严重的最大杀手, 而传统父权制社会的中心观点就是等级森严的二元对立结构。普鲁姆伍德( Val Plumwood) 认为这种内部互相紧密相连的二元制把人/自然、男性/女性、理性/情感、主动/被动等分裂开来,男性被认定拥有更为理性的思维,更为主动与开化,也因此与文化更加贴近;而相对的,女性则被认为是感性的生物,被强制地贴上了被动、蒙昧的标签,而这些特征又被与自然相连。在这样的二元制结构中,很显然前者占尽了优势,而后者则在被恶意贬低的过程中迷失了自我。[3]社会生态女性主义学者沃伦( Karen J.Warren)进一步指出,父权制中心文化在二元对立基础之上建构了某种压迫性的观念构架(conceptual framework),目的是能使其對女性和自然的统治看起来更为合理。在该框架内,个体特征被确定为彼此之间在道德上有等级高低之分,并假定那些具有高级特征的类型应统治那些具有低级特征的类型,从而证明了男人对女人、人类对自然征服、统治和掠夺的合理性。[4]生态女性主义者所面临的核心任务正是如何将这两种孪生的统治紧密相连并进行解构。

华兹华斯对大自然几近崇拜,他认为人类与自然是息息相关的,因而推崇两者间的和谐相处,这一点与生态女性主义者不谋而合。在他最为著名的诗篇中,自然被认为是他精神世界的“养育者/管理员……和灵魂”,不再桎梏于传统的二元对立结构之中,比人类地位低下。在《露西组诗》中,她甚至拥有“看不见的力量”能够培养和教育人类。自然以孕育生命之灵的姿态,将人类以自己的意识播种于大地,当她想要将露西带走,“我”便完全束手无策。“我”想要永远与露西相伴, 但是“自然发话了——一切都结束了——”,因此,“我的露西,生命走到了尽头”,而“我”也只有眼睁睁看着她“离我而去”,除了“往昔那些美好的回忆,别的再也没有了”。在《露西组诗》中对大自然力量的神化,赋予自然超越人类意识与力量的能力,使其对人类世界全面压制完成了对父权制社会二元对立结构中的最为基本的一项——人/自然的解构。

当然在组诗中,不仅此一项被解构。与当时普遍流行的观点不同,诗人更崇尚热情、情感和感觉。“我”对露西的爱如此强烈,像是无时无刻都能感到露西与“我”同在,甚至于“我”对国家的爱也源起于对露西的爱。而“这样的挚爱”在丧失了露西的时候显得尤为深刻,悲伤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漫延,情感的宣泄毫不克制,以伤感之姿体现了唯美的艺术追求,这一次情感战胜了理性。除此之外,诗歌中女性的地位也与传统二元对立关系中占据绝对优势主导地位的男性趋于平等。露西,作为组诗的绝对主角,是以正面的女性形象出现的,她是自然的选择。而这一位在华兹华斯笔下与具有强大力量的自然紧密相连的姑娘很显然是值得珍视和尊敬的。

在《露西组诗》中,华兹华斯提升了原本在传统二元对立结构中处于劣势的自然、情感、女性等要素的地位,使其与原本处于统治地位的人、理智、男性等平起平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高于后者。这种思想超越了他所在的时代与几百年后才出现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近乎一致,即通过解构极为不平等的传统二元对立模式来消减父权制社会的理论根基。

三、重建有机生态观

在完成对西方传统二元对立结构的解构工程之后,生态女性主义者的下一目标自然就是要在人与自然及男性与女性之间建立一种新的结构模式。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发生在16、17世纪的工业革命导致了“自然之死”。在工业革命之前,自然被称为“大地母亲”,而她也与在她怀抱中的所有物种包括人类生活在同一个有机整体之中。然而在工业革命之后,这种有机的生态观就被机械的物质观所取代,在神话和宗教之中神圣的女性形象一再被毁坏,无论是自然抑或是女性都承受着人类理性主义的压迫。因此,生态女性主义者们一直致力于消解机械物质观,重建有机生态观,提倡建立一个“男女平等、两性和谐、物种平等、人类社会与自然万物和谐相处、协调发展的社会,一个包容文化多样性和生物多样性存在的丰富多彩、生机勃勃的世界”。[5]

虽然是生活在父权制文化占主导的社会中,华兹华斯却并没有过多地被当时的主流思想所影响。他致力于在作品中将自然世界的万事万物有机整合呈现,这充分显示了他的有机生态观。在《露西组诗》的《三载寒暑她成长于阳光雨露间》(Three Years She Grew in Sun and Shower)一诗中,他构建了一个有机统一和谐发展的生态世界,而这也正是生态女性主义者所追求的。诗中的美丽场景像是一个甜蜜而“忧伤的梦”,在这个梦境中,露西“活泼的如初生的小鹿”。那些“飘浮的云朵”,“随风起舞的杨柳”,“寂静的午夜间溪水倒映出的星光”,还有“山间流淌的清泉”,这大自然间的一切都成为了她华丽的肌肤。“我”意指男性,和代指女性的“露西”“一起生活在”这大自然间,不论是男性或是女性,在这里都只是与动物、植物以及山水地位平等的物种,共同生活在伟大的“大地母亲”的怀抱中。他们彼此之间这种有机统一和谐发展的关系正是华兹华斯和生态女性主义者的共同期许。

然而,这种美丽却十分短暂,露西永远地“离我而去”,而這甜蜜的梦境也被突然打断。“自然”亲手打碎了这场乌托邦式的美梦,而这也可以被看做是“自然”对人类世界发出的警示,警示人类对自然和女性给予更多的关爱,否则留给人类的就只剩下“静如死水般的世界”,对美好过去的“回忆”以及无尽的悔恨。

四、结语

综上所述,华兹华斯虽然生活在父权制话语占绝对领导权的18、19世纪,却由于其本身对自然、女性天生的好感而拥有先进的生态观、女性观。在《露西组诗》中,我们不仅能看到他对建立自然与女性之间紧密联系的敏感触觉,也能看到他超脱时代所限为解构父权制社会下二元对立结构,从而得以重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两性平等协调发展的有机生态新世界所做出的有效尝试。而其在诗篇最后借“自然”之名向人类世界发出的警告,则更能体现华兹华斯积极、坚定的生态女性主义精神。

参考文献

[1] 金莉.生态女权主义[A]//西方文论关键词[C].赵一凡,等.北京:外语教育与研究出版社,2006.

[2] 纳什.大自然的权利[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9:175.

[3] Plumwood,Val.Feminism and the Mastery of Nature[M].London:Routledge,1993:31-32.

[4] J.Warren,Karen.Ecological Feminist Philosophy[M].Bloomington,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6:24.

[5] 陈茂林.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概述[J].齐鲁学刊,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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