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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沃克《紫颜色》中两性关系的演变

时间:2024-05-04

沈 芸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外国语学院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黑人女作家艾丽斯·沃克于1982年推出的长篇书信体小说《紫颜色》(The Color Purple),再现一段黑人不愿回忆的历史:我觉得我忠实地保存了我祖裔文化的某些方面……并且真实地描绘了20世纪初乃至今天不幸仍然存在的世界现实的一个明确无误的方面——男人对女人的压迫。[1]

《紫颜色》中表现出的黑人两性关系的转变,即从压迫与被压迫的二元对立的关系,到一种自然的、和谐的、平等的新型关系是作品的重要内容。《紫颜色》不仅描述了黑人女性历经社会与家庭的悲剧最终成功自我救赎,并且描述了黑人男性转变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只有双方共同转变,才能最终实现男女和谐共处,共筑美好家园。而这一转变产生的内在原因包括女性的互相关怀与支持、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人格独立、男性最终的成长和转变等,这也成为作品的核心问题和读者关注的焦点。本文旨在探讨沃克如何回顾黑人“残忍”历史,挖掘并启发读者什么是最完美的黑人以及全人类存在的两性关系问题。

一、黑人两性关系之二元对立

小说中所描述的黑人两性关系是二元对立的。在基督教父权制文化语境下,男性被等同于拥有‘心智’(理性精神)的人,而女性则被视为自然和非理性(包括情感、欲望、身体、热情、动物性、感觉经验、无条理性等范畴)的化身,因此,男性对女性存在歧视和排斥。[2]黑人女性是被“他者化”的女性,她们在父权制中是缺席和缄默的。小说的女主人公在其生存的空间中受到男性的控制,没有自主选择权,其黑人女性主体性精神没有确立。黑人男性具有非常严重的男权中心主义思想,而在这种统治下的女主人公选择了自我牺牲与保持沉默。小说开篇,十四岁的西丽与“父亲”之间的男女关系就强烈地渲染了黑人男权社会家庭中女性所受到的性压迫。十四岁的西丽便遭受“父亲”的欺辱与践踏,同时被其剥夺了受教育权。西丽摆脱“父亲”投入艾伯特(某某先生)的世界。黑人男性艾伯特依据男权社会的传统,对妻子西丽表现出强烈的控制欲,这种控制欲催生了他对西丽的各种压迫。在这两个男人的世界中,西丽完全被边缘化,没有任何主动权。

“女性”是一种存在和话语方式,代表一种社会内的反社会力量。[3]西丽意识到自己被“父亲”欺凌践踏,被丈夫艾伯特虐待,但是她并没有反抗,而是选择了自我牺牲的家庭观与婚姻观。德里达证实 “在场”(presence)的观念取决于语言。[3]被“他者化”位置上的女性是“不在场”的,因为她们并没有爆发出反抗的语言。西丽习惯于在重重压抑与窒息中利用缝隙间微弱的气息呼吸。[4]西丽对男性极度缺乏了解。这样使她既不会痛恨男性,也不会爱男性,而只会怕他们。她说“我从来不去瞧那些男人”(5)。西丽一直对自己作为黑人女性的身份及其在家庭中的地位有着清晰的意识,但至此,在其成长的过程中,既没有接触到任何关于黑人女性反抗家庭压迫的事例,也没有接收良好的教育以彻底改变自己的思维。西丽的成长引路人一直都处于缺失状态。她目睹妈妈在“父亲”的折磨下咒骂着自己死去;她以为耐蒂在与艾伯特“斗争”后死去。她认为这一切都在教育自己,要活着,不要斗争。这样,当西丽嫁给艾伯特,自我牺牲的婚姻观便是西丽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显然,男人在西丽眼中就如同女性悲惨命运的缔造者。

费尔巴哈说:性关系可以直接看成道德关系,看成道德基础。[5]毋庸置疑,“父亲”及丈夫艾伯特对西丽的性行为是一种强制性的不道德行为。父亲的行为背后隐藏的是自己私欲,即强烈的性欲。而艾伯特将西丽娶回家仅仅是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孩子和自己。他对西丽的性行为就是一种 “公事”(55),不放任何感情,只顾自己一个人的感受。西丽只得“假装自己不在那儿”(55)。这种男人压迫与女人被压迫的二元对立关系造成了两性关系的极度不和谐。

二、黑人两性关系之对立的不确定性

小说中另外两位重要的黑人女性,索非亚与莎格则是女主人公成长的引路人。她们促使女主人公思想和心理从幼稚走向成熟。索菲亚和艾伯特的儿子哈珀的婚姻使西丽第一次看到不同于自己的和母亲的婚姻情况。在后两者的婚姻生活中,西丽看到索菲亚的强势。与她不同,索菲亚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根本不会按照丈夫说的去做。“她的一举一动跟我的完全不一样”(46)。索菲亚这种超越传统家庭观念的妇女,以及她勇敢实践的行为燃起了懦弱的、听话的西丽的妒忌之心。西丽对哈珀说“打她”(27)。但出乎意料,索菲亚竟然如此具有反抗男性的精神,“如果他揍我的话,我会揍死他的”(30)。这使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有些女人是打不得的”(46)。但此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本来也应该是打不得的。

莎格则是西丽成长的精神引导者。在西丽眼中,莎格这一女性角色是一个融合了两性特征的形象。莎格改变了艾伯特,表现出了莎格身上的一种“男性”气质。从莎格身上,西丽并没有看到男女两性的对立。除此以外,莎格的美貌与自信也深深感染了“丑”西丽,带她走进了作为女性美好的一面。小说中的莎格给予西丽持之以恒的关爱与支持。她的这些举动无疑在帮助西丽建立自我意识上产生了重大影响。莎格使其意识到男女两性的关系并非绝对对立,它也可以有另外的模式。西丽自我意识的成长增加了两性关系改变的可能性。

从黑人男性的角度来看,黑人两性的关系也并非一定是压迫与被压迫。比起黑人女性,黑人男性更像是种族主义与父权制的牺牲品。在美国社会中,他们是白人歧视下的“黑鬼”。在性别划分中,他们虽然生为男性,却比白人女性低等。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对家庭中的弱势群体的控制来体现自己作为男人的权力与尊严。他们的男性气质退化成残热和疯狂虐待妻儿的行为。艾伯特就是这样一个典型。艾伯特在最开始压迫西丽和对西丽实施家暴的另一面,是他不敢反抗父亲而与莎格结婚的胆小与懦弱。所以,艾伯特是复杂的,他并非一直是残忍无度的男权主义者。他对待不同的女人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对于他深爱的莎格,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疼爱;而对于贤惠但丑陋的西丽,他则通过殴打来取得男性对女性的权威。所以,从艾伯特对待女性的不同态度可以发现,从黑人男性来看,黑人两性并非绝对的二元对立关系。

三、黑人两性关系之和谐统一

西丽自我意识的提升和艾伯特走出男权中心主义樊篱,成为《紫颜色》中两性关系最终由对立走向统一的必要条件。索菲亚与莎格对西丽自我意识的成长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最终促使西丽走向人格独立的却是其妹妹耐蒂。艾伯特藏匿西丽妹妹来信达三十年之久,得知真相后,西丽与莎格联合起来对抗艾伯特。随后,西丽离开丈夫,随莎格前往孟菲斯,并在莎格的房子里做起了裤子。“做裤子”这一隐喻则象征着西丽完全建立起自我主体意识,她不再依附于艾伯特,变得完全独立于丈夫。在这本小书中,裤子可以看成是西丽经济独立与人格独立的象征。

然而,如果只有西丽这样的女性单方面的观念转变,而艾伯特依然保持现在的自我,这样的两性关系还会继续处于二元对立状态。与西丽命运相同的是,艾伯特的思想也深受父辈的影响。小说中艾父正式出现只有一次,即当他听闻艾伯特将生病的莎格带回家修养时,前来告诫儿子不许继续与莎格有往来,否则以自己提供给艾伯特的地皮、房屋要挟他。艾父不允许艾伯特娶心爱的莎格,并用十分卑贱下流的词汇来形容她。由此可见,艾伯特的爸爸也是一个控制欲十分强烈的典型的父权主义者。父亲作为艾伯特成长环境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其思想观念、对待女人与孩子的方式必定对艾伯特产生深刻的影响。艾伯特无法从父权压迫的环境中学到尊重和善待自己不喜欢的女性,将所有女性放在与自己平等的地位来对待。

两性关系归于统一,还需要作为另一方的艾伯特转变与成长。在遭遇一直奴隶般伺候他的西丽与他为敌,进而离他而去的时候,他的转变与成长又是令人震撼的。当西丽再次见到艾伯特,他完全变了样:“努力信起教来”,“干活可真卖力气”,“像个女人一样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153),并且与西丽平等地聊天说话,就像一对旧友。后来,艾伯特竟然同西丽“一块儿坐着做针线活”(190),这一切似乎不可思议,艾伯特彻底转变了,也成长了。由此可见,此时的他已经走出男性中心主义思想的樊篱。沃克曾说,艾伯特是一个我深爱的角色,这显然不是因为卑鄙和对妇女的压迫和早期的粗鲁,而是因为他走到自己内心最深处寻找改变以及成长的勇气。[6]

紫颜色作为一种隐喻,代表着沃克心目中最完美的黑人两性关系。物理学上,紫色是由红色和蓝色混合而成。引人注目的是,沃克给这本小说取名为“紫颜色”有她的意蕴在里面。传统观念中红色象征着女性,而蓝色则象征着男性。红色属于暖色,而蓝色属于冷色。这一观念在小说中也有体现:当凯特陪同西丽去买布做衣服时,西丽原先想要紫色的,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有很多红的,可是艾伯特不会允许西丽穿她喜欢的红色的,所以她最后选了一件海军蓝,这种海军蓝是所有蓝色里面最深的蓝。蓝色和红色预示着男人与女人,所以紫色象征着男女两性的完美结合。紫色的人文性别属性恰如其分地张扬了妇女主义的思想内涵,巧妙地隐喻了妇女主义者对两性关系的美好理想与期盼。[7]故小说取名“紫颜色”,巧妙地预示着小说的主题,如果妇女的醒悟与解放不足以改变整个黑人社会的两性关系,那么只有当黑人两性共同转变,达到和谐统一,才能实现男女平等,整个黑人社会才能完整与和谐地存活下去。

四、总结

西丽和艾伯特这两个小人物的性格特点、所处困境、悲惨经历不过是当时无数黑人两性的部分写照。沃克说:我个人喜欢《紫颜色》的原因在于它强调人的发展成长、妇女间的团结以及男人发展成长过程中产生变化的可能性。只有女人自由了,男人才能懂得他们其实并不拥有女人,他们是可能与女人建立真正的友谊的。[1]

贝兹说:作为一个“现实主义作家”,沃克关注的是其作品对读者的影响,其笔下的人物带有社会与历史的烙印,作品表现了作家对人类和世界的希望。[8]艾丽斯·沃克将研究的笔触深入黑人种族内部,反思了黑人男性残忍压迫黑人女性的深层原因。而更富有积极意义的是,沃克找到了黑人社会的出路,她在《紫颜色》中清晰地描述了一位被男权统治和蹂躏的黑人女性成长的历史。她有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最终我们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黑人女性主体精神的换发。沃克再现了黑人不愿意面对的一段历史,就是要求黑人同胞直面自我,改变自己,而不是被动地等待外在世界的改变。

[1]沃克·爱丽丝.紫颜色[M].陶洁,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2]曹南燕,刘兵.生态女性主义及其意义[J].哲学研究,1996(5):54-60.

[3]陈龙.从解构到建构——论女性主义批评理论渊源[J].当代外国文学,1995(3):87-91,80.

[4]管芸.性别·性·爱——论《紫颜色》中的两性关系[J].语文学刊,2009(5):9-11.

[5]Feuerbach,Ludvig.Selectionof Feuerbach’s Philosophi cal Works[M].Vol 1.Trans Rong Zhenhua.Beijing:The Comme rcial Press,1984.

[6]Walker,Alice.In the Closet of the Soul:Letter to an African-American Friend[J].Ms Magazine,1986(15):32.

[7]王成宇.紫色与妇女主义[J].当代外国文学,2006(2):78-83.

[8]Bates,Gerri.Alice Walker:A Critical Composition[M].Connecticut:Greenwood Press,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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