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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星期五或太平洋上的灵薄狱》中的孤独主题

时间:2024-05-04

曹聪

作为人类文明的关注者与探讨者之一,图尼埃的小说中总是流露出一种形而上的孤独气质。无论是孤岛求生的鲁滨孙(《星期五或太平洋上的灵薄狱》),还是“隐藏在大众之中的无辜之人”迪弗热,(《桤木王》)又或是乖张叛逆的同性恋者亚历山大,(《流星》)这些生活在各种社会边缘的角色无一不是承载着各自的孤独命运去追寻幸福。对于作家来说,孤独并不是简单作为某时某刻的身心状态,而是时刻萦绕于各种角色心头的思想行为模式,甚至上升为一种存在主义的哲学思考。本文将着重分析《星期五或太平洋上的灵薄狱》中的孤独体系,借此了解作者的创作意图。

首先,什么是孤独?人们通常意义上所理解的孤独建立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具有社会性。但孤独的涵义远非如此简单。作家周国平就曾在《爱与孤独》一书中作出如此阐释:“有两种孤独。灵魂寻找自己的来源和归宿而不可得,感到自己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没有根据的偶然性,这是绝对的、形而上的、哲学性质的孤独。灵魂寻找另一颗灵魂而不可得,感到自己是人世间的一个没有旅伴的漂泊者,这是相对的、形而下的、社会性质的孤独。”可见,孤独的涵义具有双重性和辨证意义,还可能建立在人与宇宙自然的关系上,这种时常被人忽视的形而上的孤独极具神秘感,可能带来更深层次的困惑和思考。这正是图尼埃在《星期五或太平洋上的灵薄狱》中重点探讨的问题。

一、小说梗概

《星期五或太平洋上的灵薄狱》是图尼埃的第一部小说,它改编自英国作家笛福的《鲁滨孙漂流记》,故事框架仍然借用了鲁滨孙孤岛求生和对野蛮人“星期五”的教化,但是两部小说的写作目的和方式却截然不同。笛福笔下的鲁滨孙在流落荒岛之后,迅速冷静下来,为了生存与自然抗衡,所有的迟疑与迷茫很少针对存在本身。而图尼埃笔下的鲁滨孙所经历的内心历程则复杂得多,他对自身与岛屿、自身与星期五、自身与上帝关系的思考充斥全篇,使得这部小说具有了全新的意义。

图尼埃曾在散文集《圣灵风》中把鲁滨孙的孤岛生活划分为三个阶段:“烂泥塘时期、行政化小岛时期和太阳崇拜时期”。“烂泥塘时期”是鲁滨孙最初的自暴自弃和自甘堕落,深陷孤岛使他孑然一身、无依无靠,这几乎将他引向死亡的边缘。“行政化小岛时期”是鲁滨孙重拾求生意志后的建设期,他对小岛的治理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耕作、时间、律法。耕作自然是为了生存,而对时间和律法的重建体现了人类文明的精华,体现了人类理性的力量。但是,律法的制定和实施需要社会化的分工合作,一个人不可能同时作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而存在。慢慢地,鲁滨孙开始意识到自己行为和目的间的矛盾,他开始觉察到自己的工作“是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上进行的”,终有一天“一个逐渐非人化的鲁滨孙可能就不再是统治着那个逐渐人化的城市的总督了”。①

星期五的到来起初只是作为奴隶和士兵见证岛上疯狂的再造过程,因为对于鲁滨孙来说,一个黑人蛮夷不具备成为朋友的可能。但是,正是流淌在星期五身上的原始自然血液使得他本能地对抗主人建立起的秩序,逐渐将鲁滨孙引向了最后的“太阳崇拜阶段”,最终,鲁滨孙已不再是那个等待人世伴侣救赎的落难者,而是和整个岛融为一体,“在他那个自身也还原为元素的岛上,也返璞归真变成元素,变为太阳岛上的太阳人鲁滨孙”。(VLP,238)

二、孤独与双重性

鲁滨孙所面对的是非自愿、非人化和绝对的孤独。在没有他人的世界中缺失了人与人这一重要关系,使得鲁滨孙对自身存在的意义逐渐感到怀疑,价值观一点点崩塌。怎样弥补他人的缺失带来的虚无感?唯有人的物化或物的人化:或者赋予物人类的姿态和情感,成为人的替代品;或者将个人的思维和情感抽离出自身成为一个中立的存在。

(一)人与物的双重性

鲁滨孙和小岛的关系是复杂的,由最初的对立到最后的同一,这一过程充满反复和艰辛。当海浪和泥潭消磨了他的意志,当他意识到人与物的抗争终是徒劳时,唯有走向人与物的同化才能得以共存。“鲁滨孙就是希望岛。只有凭借阳光射入爱神木的丛丛绿叶中间的一道道金光,鲁滨孙才有了对自己的意识,只有在金色沙滩上滑过的波浪的白色泡沫里,他才认知了自己。”((VLP,86)当然,为了重建自身存在的意义,简单的同化远远不够,小岛深处隐藏着更大的力量。山洞是整个岛屿的中心,进入其中的鲁滨孙,蜷缩成一团,沉浸在绝对的黑暗中,仿佛回到了婴儿在母亲子宫内的时代,宁静而和谐,充满安全感。小岛像母亲般抚慰了孩子孤寂的心灵,让他暂时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的分隔,忘记了生与死的界限。但这转变是短暂的,作为壮年男子的鲁滨孙险些“玷污”了小岛母亲,于是他决定,“也许今后衰老会使我的身体丧失生育机能,我的男性生殖力会涸竭,到那个时候我再下到岩穴里去吧”。(VLP,102)对山洞的探索赋予了小岛母亲的慈爱和包容,而他在绯色小溪谷与大地的交配则将小岛变换成妻子的角色。不仅如此,鲁滨孙发现自己与小岛的交融竟然生出一种新的绝美的植物,这种被他称作曼陀罗草的植物是他和小岛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的女儿。原来,人与物不仅可以统一,他们的交融还具有旺盛的生命力。

(二)人与人的双重性

星期五的到来终于带来人与人的关系,当然这种关系也经历了相似的从对立走向同一的过程。首先星期五是作为奴隶服务鲁滨孙的,作为一个黑人蛮夷,他对于理性和秩序没有任何概念,他的原始精神和鲁滨孙的理性精神完全对立,所以他无法满足鲁滨孙对于朋友的需求。而且,这种原始的力量还从两个方面瓦解了鲁滨孙的世界:一方面是对秩序和劳作的破坏,一方面是对鲁滨孙与小岛亲密关系的破坏。一天,鲁滨孙发现星期五竟然像他一样与小溪谷交配,让曼陀罗草开出带条纹的花。这种玷污小岛的行径深深刺激了鲁滨孙,他差点把星期五置于死地。二人的矛盾实质上是两种不同文明之间的碰撞,就好像圣经中杀死兄弟亚伯的该隐,代表了农耕文明的胜利。当两种文明相遇,一种文明的繁荣常常伴随着另一种文明的衰落甚至灭亡。当星期五因顽皮导致了他们居住山洞的大爆炸,所有的制度、理性也都付之一炬。鲁滨孙的行政化小岛时代结束了,星期五开始控制局面。鲁滨孙开始观察和学习星期五的行为方式,像他一样裸身置于太阳的照耀之下,希冀与他的黑人伙伴成为太阳城里的孪生子。一天,星期五杀死了一只山羊“昂多阿尔”,并把它制成“飞翔的齐特拉琴”,奏出悲怆的原始音乐,这时,“鲁滨孙和礼拜五紧靠在一起……沉浸在这伟大庄严的神秘之中,而一切天然元素在其中都合而为一,化为一体”。(VLP,190)可以说,星期五不仅将鲁滨孙从人类物质和农耕文明中解救出来,也将鲁滨孙引向了最后的太阳崇拜。

如果我们要给鲁滨孙这样的孤独者寻找一个归宿,会不会是幸福呢?人的幸福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自我价值在社会中的实现,它依托于人和人的关系,脱离了人类文明的鲁滨孙肯定无法获得俗世的幸福。但他毕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其升华在于,他从等待人世伴侣的救赎走向对太阳神的崇拜,从像孩子爱母亲、像丈夫爱妻子一样依恋小岛到最终化为中立的元素,与自然达到了一种形而上的和谐状态。这是一种返璞归真到极致的简化,一种轻盈如大气般的精神。

注释

①米歇尔·图尼埃.礼拜五——太平洋上的灵薄狱[M].王道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103.(以下简称VLP)

[1]米歇尔·图尼埃.礼拜五——太平洋上的灵薄狱[M].王道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

[2]Michel Tournier.Le Vent Paraclet[M].Paris:Edition Gallimard,1977.

[3]Jean-Bernard Vray.Michel Tournier et l’écriture seconde[M].Lyon:Presse universitaire de Lyon,1997.

[4]Arlette Bouloumié.Le roman mythologique suivi de questions à Michel Tournier[M].Paris:Librairie José Corti,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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