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猎熊人

张港

兴安岭的别拉逊是一个猎人部落，他们有一个禁忌，那就是不能打熊。但是，有一个别拉逊人却犯了这个禁忌，杀了熊，这个人就是白日图的父亲白温都格义。

白温都格义那时还是个小伙子，是别拉逊数一数二的猎手。为了买一条花丝巾，讨心爱姑娘的欢心，就去林子里猎杀熊，然后悄悄割了熊掌，拿去跟皮货商换了花丝巾。结果姑娘却因此离他而去。白温都格义从此如梦方醒，不再打猎，靠给别人鞣皮子为生。直到35岁时，收留了一个讨饭的外乡独脚女人，才生下了儿子白日图。

因为这家门的耻辱，白日图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开别拉逊，早早地参军去了。白日图从部队退伍回来时，别拉逊出了一件大事——抗美援朝英雄白永贵的三闺女白仁娜得了怪病。两眼不停流泪，肿得睁不开。药也吃过不少，就是不见好。

于是，乡书记带领一帮人下来开会讨论。孟毛子说：“要保住眼睛，得用熊胆，鲜的！可是，别拉逊人不兴打熊。”

书记说：“我知道不兴打熊，可救人要紧。”于是，大家决定派部队退下来的特等射手白日图执行任务。

白日图从乡武装干事那儿领了一支半自动步枪、30发子弹、一支枪刺，回家准备出发了。白温都格义看到枪和子弹，长长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别拉逊猎人是不兴用枪的，谁要是向猎物开枪，谁就会成为全部落最卑鄙的人。白日图却明白，吃尽苦头的老父亲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啊！

第二天一早，白日图出发了。只带了枪、刺刀和一发子弹应急。他要去的是巴拜尔泉，父亲说，巴拜尔泉是大山中最好的水源，野牲口喜欢喝。到那里等熊，保证能行。熊早晨才喝水，每天一次。白日图到了已经是晚上了，他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躺下等。兴安岭的夏天夜短，天很快就放亮了。白日图定下心，一定要拿新鲜熊胆回去，让人们从此原谅父亲。

就在这时，巴拜尔泉边出现了一头大棕熊，身后还跟着一只小熊。白日图心中一惊，坏了，老人们说过，所有的熊中，母熊是最厉害的。而且熊都是有领地的，这是母熊的地盘，别的熊是不大可能来了。可白仁娜的眼睛等不得，那么，只能是它了！

母熊一晃一晃走到泉边，白日图突然大吼一声站了起来。母熊回身看见是一个人，“腾”地立起身来，紧张地盯着白日图。白日图见它不动，身形一晃，佯装向小熊藏身的树林跑去。母熊终于被激怒了，低吼一声，箭一样冲向白日图。

白日图等的就是这个，等母熊冲过来，白日图连忙挺枪，迎着熊腹，只听“噗”的一声，熊肚子被划开了。母熊停止攻击，朝林子方向逃去。白日图想，那母熊肯定活不成了，它会慢慢流血而死。快中午的时候，白日图端枪搜去，母熊已经硬了。白日图掏出匕首，割下绿色的熊胆，小心翼翼地装进猪尿泡里。突然，他脚下“轰”的一声，白日图的腿麻了，他明白，这是中了地枪。

地枪就是一根钢管里塞上弹药，专门用来炸野兽的。白日图知道，自己的腿无论如何是不行了。腿不行了，事还没完！他就是爬，也要爬回村里。

第二天凌晨，人们忽然听到后山传来一声短促而清亮的枪声，等人们匆忙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见白日图趴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他的背上，牢牢地背着那枚珍贵的熊胆，他的手边，用鲜血写了四个大字：“原谅我爹！”

青豆摘自《今古传奇·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