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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三千君莫许

时间:2024-05-04

花夜

百花清绝,潋滟如曲。我被封为花君那天,正是这般的好天气。

凤逸从九转仙台上飞身下来安慰我,抬眸含笑间却又转手恭祝离落、紫嫣帝君帝后举案齐眉,福寿永享。

我笑着饮下他们的喜酒,抬手间又将杯盏砸在地上,上好的青浆酿溅上帝后紫嫣鲜红的衣裙,离落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我。凤逸倾身揽过已然东倒西歪的我,笑着替我打圆场:“帝君恕罪,这丫头酒量差得很,我这就带她下去。”

我低吼如野兽,全然不顾离落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我没醉,醉的人是他,是他。”

凤逸笑嘻嘻地捂住我的嘴,在众人满是嘲讽的眼神中拉着我黯然退场。

“闹够了吗?”凤逸劈手夺过我手中的青浆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本来便已积蓄着万种繁杂心绪的我又生生被凤逸堵了一下,不免十分委屈:“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凤逸长叹一声,倾身将我揽进怀中:“你呀,就是不死心,如今看他娶了妻,竟还不能绝了你的念想吗?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离落那张绝情冷漠的脸冷不丁在眼前闪过,我心中一凉,竟鬼使神差地对凤逸应了个“好”字。

成亲的喜帖派发下去,不过一日,离落便一脸愤怒地寻了过来:“清舞决,你当真要嫁给凤逸?”我看着他俊美的脸,并不否认。

他负手而立,背对着我,逆光而立中似与我隔着天堑的距离。我慢慢听着他蚀心腐骨的声音犹如利剑刺穿了我最后的念想:“那便祝你们恩爱长久,永结同心。”

我于那破碎的牵绊中,看到往昔如画的离落,碎成一地凌乱的风雪。

两千年前,我初次踏入天域,彼时不过是一个刚刚修成正果的小花仙,转眼间便被那金碧辉煌的殿宇吸引了目光。

初入天域,一个黑发紫眸的少年便拦住了我的去路,他眉角微挑、一双丹凤眼,容貌好看得紧。谁知他瞧着我一脸花痴模样,转头便笑了出来,兜手便将我握在手里的金册夺了过去。

他将我拦住,向我索取途经仙门的好处费,一副狡诈无比的模样,对我问东问西,还时不时地提点几句。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衣雪肤的少年离落冷漠地拖走了凤逸。

凤逸不满地在我身后哀号:“离落,我错了。”

自此,我们三人的孽缘算是结下了。

本来因为初次踏入天域还有些紧张的我,因着这次闹剧倒是放松了不少,于是心胸宽广地看了一下自己那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住所,便彻底地愤怒了。

我初来乍到,并没有什么人脉,可又不愿吃苦,于是眼尖地瞅见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阙中走出来的黑衣少年时,二话不说便扑了上去。

俗话说,不作死便不会死。黑衣少年一脸冷漠地俯视着我,在我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冷冷地对我说:“让开。”

直到后来我与天庭的那些仙娥们混熟之后才知,那个眼高于顶的黑衣少年,竟是天帝的嫡子,九天上下,身份尊贵无比。

凤逸却与我纠缠不清,天天在我的小茅屋前堵我。一来二去,两百年匆匆逝去,我与离落竟也混了个脸熟。

离落素来喜爱收集一些奇兵百甲,那一日他把玩着一把被黑气环绕的三尖两刃刀,一时控制不住脱了手。那尖锐的刀刃眼看便要刺向他的心口,我下意识地握住了刀刃,一股灼热的流光缓缓注入到我体内。他眼中一闪,吃惊地打量着我。

看着流光下他怔然的目光,我痴笑道:“我是彼岸花,但凡有些戾气的东西都是我的饵料,不必感谢我。”

他果真不感谢我,只夺过他的武器,转身便离我而去。只不过,大抵是从那一次开始,我与离落之间的关系有了奇妙的转变,他不再对我冷言冷语,偶尔还会同我说上几句话,甚至某些时候,眼眸间隐隐透露错觉般的笑意。

这样的暧昧关系持续到凤逸对我表白那日,截止到那日为止,离落对我仍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半点儿逾越。

那一日凤逸又将我堵到了家门口,半边身子倚在我家快要塌掉的围墙上,嘴里含上一只娇艳欲滴的玫瑰,风情万种地对我表白。他口中念着情诗的时候,离落的神情可谓是千变万化,最后他只沉下脸,将自己平日里那把随身携带的三尖两刃刀擦着凤逸好看的脸庞贴面而过。

凤逸没出息地躲到老远,我则没出息地被离落牵了手,神志不清地被他拉到了仙府的后院里。

直到他缓缓推开了那座紧闭着的木门,一阵花香袭来,红光铺满长地,刹时间迷乱了我的双眼,然后我便听见他说:“送你。”

我一口气呛在喉咙里,连声咳嗽了几下,最后因为太惊恐而抑制不住地咳出了眼泪。他将手凉凉地搁置在我背上,面无表情地为我舒气。

我对这种境况的惊恐不亚于当年离落一人独挑三万魔兵。十年前,魔君熙然下犯,三万魔兵压境人间。离落携一武器独自迎战,我曾极力反对,可他无视我的反对,果真一人逼退魔兵,镇住凡间的逆乱。

可是,这种境况又怎么能和当时相提并论,于是在我終于弄明白了眼前的场景之后,反而不敢置信地问了问身旁的离落:“当真是送我的吗?”

闻言,他默默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牵住了我的手。他的指尖很凉,手心却很柔软,满园的花香,环绕在他周身。他身上沾染着玫瑰的浓香,好闻到让我心驰神往。

离落以如此迅猛的方式捕获了我的心,凤逸对此颇有不甘。可我与离落确定关系的第十日,他又去了人间一趟。他走的时候,我胸口闷闷地发疼,十分舍不得他。

这几年,魔族作乱人间,越发猖狂,半分都不得让人安宁,可离落一己之身,终究是势单力薄。这一次,他带了凤逸,亲领了三千亲兵,再度大败魔君十万军马。

离落战神的名号不胫而走,一时间天上地下,皆将他奉为恩主。可唯有我知道,纵使他神力非凡,却也是在强撑,若不是我特意来庆祝他又一次打了胜仗,岂会无意中看到他在侧房中为自己疗伤的模样。

那道扭曲在他背上的伤口泛着一层黑色的雾气,一看便是被魔族的利刃所伤。我冲进去,他却惊愕地拉过了一旁的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endprint

“我知道你战无不胜,可你何必又要强撑。我会帮你的。”他默不作声地看我拉开被子,然后为他吸走那遍布伤口的戾气。

那清冷的眉眼突然温柔了几分,看着我时竟泛着满眼温柔的涟漪。我眨了眨眼,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而后却被他一把搂入怀中。

“舞决,就这样留在这里。”那温柔的声音令我瞬间心脏狂跳,一分分甘之如饴地沉陷下去。

离落的身体本就强健,加之后期的悉心调养,所以好得十分利索。不消一月,他已恢复如常。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他待我越发温柔。

谁能想到,曾经那个眉目如此清冷的少年,竟也能这般温柔。院里,我看他长刀舞剑,于是应景地吹了一首萧曲。他含笑看我,清冷的眉眼抹上一层笑意,那般好看。

凤逸倚在木栏上定定地看我,而后严肃认真地对着离落说道:“大哥,朋友妻,不可戏,你可知道?”

于是,我眼见他被离落干脆地单手提起,越过墙头丢了出去,远远地传来凤逸的哀号:“离落,你夺我所爱,我們兄弟没得做了。”

事实证明,凤逸说话完全没用。他昨日刚说了那样狠决严肃的话,转身抹嘴便忘记自己说了什么。他致力于破坏我跟离落的一切,不管是我俩一起吃个饭、听个曲,还是练个剑,他都要横插一脚,不达到破坏的目的,可谓是誓不罢休。

那日,仙府后院的玫瑰开得正盛,离落牵了我的手去后院赏花,意境正好,风景恰浓。本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可凤逸却突然出现,打断了我所有美好的畅想。

他左臂挽着一个花篮,右手拿着一把剪刀,浅笑如蜜,而后把他锋利的剪刀对准了我的玫瑰,一口一个词:“我的玫瑰浆、玫瑰露、玫瑰点心、玫瑰树!”

离落渐渐沉下脸,黑了脸,他与凤逸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当然结果显而易见,离落完胜。他提起凤逸的两条腿,转头将他扔出了九霄云外,至今,天庭之中仍广为流传着那一日的场景。

凤逸仙君翱翔于九天之中,踏着祥云,一路向西天而去,从此一去无返。

可恼人的是,我与离落刚过了三天缱绻温存的日子,凤逸便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他戒备地瞧了瞧站在我一旁的离落,将我拉到一边,俯身在我耳边咬耳朵:“小花,我跟你说哦,离落呀,”他一脸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离落,继续又在我耳旁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有龙阳之好!”

我抬眼打量了一下凤逸,然后看了看离落,而后哄然大笑。凤逸被我气到跺脚,而后大摇大摆地走到离落身旁,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然后勾肩搭背地揽上离落的腰肢,最后一脸生无可恋地俯身……挨了离落一拳。

他捂着一个黑眼圈哭丧道:“小花,你不要被他纯良的皮囊欺骗,将来后悔莫及啊,看看我,看我看我,小花。”

我走到离落面前,笑着推搡了他一把,问道:“你怎的肯任他胡闹了?”谁知离落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他说,只要我肯,便不再纠缠于你。”

我愣住,继而大笑:“离落呀离落,不是我说你,凤逸的话靠得住吗?”他慢慢沉下脸色,有些难堪,于是为了我们和谐的感情,我立马赞许道,“但你干得漂亮。”

天庭时日悠长,时如逝水,两千年匆匆而逝。直到前不久,离落对我说,要将我娶入家门。

凤逸喝了三天的闷酒,一个劲地数落离落的不是,整整三天三夜,连半刻钟都不肯停下。我坐在石凳上,小饮了他一杯那烈得发苦的桃花酿,辣得心口生疼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劝解他:“凤逸,这天庭中的好姑娘千千万,你呀,就该得个最好的。”

他“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一坛子酒,满满一坛子桃花酿见了底,凤逸难得用正经的目光看了我一次:“你最好啊,小花。”我怔住,起身时又听见他在我身后絮叨,“你们的成婚之日,我绝不去。”

我与离落成婚的前一日,魔兵再度祸乱扰人,我气得胸口剧痛,憋了一肚子气要跟他们清算。离落一身银铠,猎猎的风吹得他战袍鼓起。他清冷挺俊,俯身吻上我的发,在我耳旁低喃:“等我。”

那两个如此温柔的字眼,瞬间叫我的满身怒气散去不少,可我不甘心地扯了扯离落的衣袍,挽起长发,亮出自己衣裙下的护铠:“我也要去。”离落登时变了脸色,冷冷地斥责我任性妄为:“胡闹!”

可我仍是偷偷地藏身于他的军队之中,随他去了人间,满目的疮痍令我大惊失色。入眼处,五湖四海,裂地干戈,浮尸遍野。滚烫的浓浆自地底涌出,森森的白骨自缝隙爬出,化作张牙舞爪的魔鬼向离落扑去。

他如来自地狱的鬼,斩杀一个又一个魔,鲜红的血溅满他的银甲,黏住他乌黑的长发。凤逸也着了一身银铠,杀红了眼。

我从未见过他们如此模样,如此鲜明而狠决的脸,与我记忆中的他们大相径庭。可眼下我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在人众嘈杂的血海中,努力地护住自己。

肉眼可见的戾气与魔气混杂在我周身,起初身旁的兵士还能来帮我斩杀敌人,可后来他们便自顾不瑕,只剩自保的能力。

于是,我便尽我所能地吸取着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毒戾气。就在我感觉自己几乎要爆裂的时候,一抹紫衣裙直冲离落而去,那样艳烈的容颜,让我心下一惊。我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让离落对我一展笑意,而她一来,我明显地看到离落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浅浅一笑。

已经分不清是妒忌还是仇恨,我任由那疯狂的戾气将我吞噬,只恨不得将所有的魔鬼统统葬送在这血渊里。

“小花!”我看到向我俯冲而来的凤逸,他轻轻地拢住我的身子,旋转几圈,落定在一层由腐骨铺就的山坡上。

我于他艳紫的双眸中看到鬼一样的自己:双眼猩红,带着泣血的戾气,似要将自己撕扯到四分五裂。

凤逸沉痛地看我,我看向离落,他与那抹紫衣并肩作战,愈战愈勇,将魔兵连连击退。

“杀出去。”凤逸揽着满身妒意与戾气的我,刺穿一个又一个扑面而来的魔。我咬了咬牙,从他怀中挣出,与他站在一起,疯了一般将那些尸骨斩碎,然后吸收殆尽。endprint

力量无限膨胀,似有什么要炸裂开来,离落冷冷的声音刺面而来:“带她走!”

黑山一战,离落携天女紫嫣显赫归来。他对要娶我的事情闭口不提,甚至开始与我疏远起来。他显赫归来的第六日便承袭大统,荣登帝位。第二日,便传来他与紫嫣大婚的消息,可怜的是,我竟是从给我送慰问果篮的仙娥那里得知了离落的婚讯。

似乎是为了抚慰我,他成婚那日,敕封我为百花之母,掌管天下间的花开花落。于是我伤心之下,散尽那仙府中的九千玫瑰。满园的玫瑰,一夜之间零落成泥。

一切变得那样快,仿佛大梦一场,我在这场镜花水月的感情里,却体验到何为痛彻心扉。昨日妾为骨,今日成泥尘。还当真是讽刺呢。

我从酒壶里倒了一杯桃花酿,浅浅地酌了一口,那酒可真是苦。可我喝了一杯又一杯,一坛子桃花酿见底了,还是没有醉。最后喝到俯身呕吐起来,凤逸才将我的手按在酒壶上,无奈地说:“小花,别喝了,你喝大了,明日谁和我成亲?”

“凤逸,我说的是气话,我不能和你成亲。”

“喜帖我都发出去了,有道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嘴。我凤逸,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没有不娶你的道理。”他拍拍我的肩,一脸你懂得的模样。

我失笑,却捂着自己发痛的心口调笑他:“就你歪理多,罢了,嫁谁不是嫁啊。”

可是这上好的桃花酿,也难以抚平我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头痛欲裂地四处游荡,不经意间却又走到了往日的仙府里。混沌中,似是瞧见了离落的身影。我真是傻了,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我踉跄着倒地,身子却猛然被人扶起。

视线触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有人倾身低吻我的发梢,那么温暖。那声音低沉:“对不起。”

“帝君啊,紫嫣自问对你情深意重,可是为何却得不到你半分垂怜。你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不惜与我成亲,也要用我们的纯仙之气来压制她的戾气。那魔君如此猖狂,在上次决战之时,便已看透你的心思,所以肆无忌惮地屡次来犯。你在乎她,可是你要知道,你若不杀她,这天庭中的正气一旦被她的戾气腐蚀,后果不堪设想啊!可是你却对此冷眼旁观。”

哭泣声越发鲜明,我头脑却混沌不堪,嗡嗡作响。

“她早晚会将这天道毁于一旦,而帝君你也将油尽灯枯。”

我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任由人抱着,他身上带着浅浅的玫瑰香气。想起还有半坛子桃花酿没有喝光,我迷蒙间想让凤逸帮我拿来,于是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

抱住我的身子猛然一僵,有森凉的冷意自头顶传来,然后便听见女子低低的哭泣声盖过了一切。

“帝君,如此值得吗?”

“我甘之如饴。”那凉薄的声音令我如此怀念,我蹭了蹭,低低入睡,似乎感觉到脸颊间浅浅的摩挲。

而后,一股清凉的甜液滑入喉咙,女子的惊呼声不绝于耳:“帝君,你怎可用自己的心头血压制她的戾气?你不能……”

“她睡熟了,安静些。”有压抑的哭声自耳旁传来,我听得不太真切,只觉得玫瑰的香气铺展开来,一如离落那日清冷而柔俊的面庞。

混沌清醒,真真假假,一切如梦似幻,我终究败于瑰色的旖旎,所有的念想葬送于那个风飞花扬的晴日。

正值多事之秋,鳳逸却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和我成亲,于是帝君下令将婚期延后。紫嫣频频造访仙府,与凤逸商量着抵抗魔君的事宜,凤逸知道我不愿见她,便把我安排在了仙府最深处的别苑里。

可该来的,总是躲不过。那一日紫嫣冲进我的别苑,失了母仪天下的雍容姿态,眼眸深藏锐利的疯狂:“清舞决,都是你,你里应外合勾结魔君,陷我天庭于不义,害得帝君为了你吃尽苦楚,你凭什么?”

“请谨言!”凤逸急色赶来,将我护在身后。她闻言渐渐平复了怒火攻心的神态,逐渐又冷静下来,只是那艳烈的眸眼分明藏着什么。

婚期如期而至,我对紫嫣那日的话耿耿于怀,可是凤逸三缄其口,总是笑着含糊过去。我已无暇他顾,我终究要嫁做人妇。一切,物是人非。

我与凤逸成亲的那晚,紫嫣来到我的婚房中。我愣怔地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最后一丝情愫泯然成灰。

“不知您到此,有何贵干?”我明显的逐客令的语气让她微微皱眉,可她转眼打量我一下,语重心长地问我:“听说你是彼岸花修成的金身,那你可知彼岸花生于黄泉之路,最容易滋生魔物了?”

“此话何意?舞决不懂。”我皱着眉看她。她娇笑地掩了一下自己风华绝代的脸,继而看着我道:“也是,帝君靠着你将那些魔物一网打尽,荣登帝位,他今日的荣宠,有你一半的功劳呢。”

我的心“咯噔”一下,顿时冷透,但仍旧固执地反驳道:“您是想说离落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我?若真是如此,你们夫妻举案齐眉,您又何故要来拆帝君的台面,让他下不来台呢?莫不是其中有别的猫腻?”

她却神色从容地看着我,媚笑道:“仙子多虑了。虽然帝君念旧,封你为百花之王,为你洗濯戾气,可是黄泉路里出来的东西,终归在这天庭里是待不长久的。若是群魔再次伺机来犯,到时候再累及凤逸上仙,仙子可是得不偿失呢。”

“紫嫣,慢走不送。”我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她自知无趣,便不再多做逗留。待她前脚刚走,我后脚便脱力般靠在坐榻的边上:“离落,你可是一直在利用我……”

府外突然燃起通天火光,我猛然回身,出了婚房拦住一个慌乱的仙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仙婢慌慌张张地回答:“魔君熙然来犯,帝后和凤逸上仙正在竭力迎战呢,仙子还是找个地方躲躲吧……”

未等她说完,我便朝着那片火光跑去。

乌黑的云巅之上,一个肤色惨白如鬼魅的男子站在一个展着巨翼的骷髅之上:“离落,我来接我的宝贝了,若不是你舍不得杀她,我十万魔君又岂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攻入天庭。我可跟你说过,彼岸花生在黄泉,吸纳了千肤万骨方才修成了魔形。怎么,你与天女紫嫣的纯仙之气,也压制不住她的戾气了吗?呵呵,看来我魔道入主天庭,乃是天意而为呢。”endprint

“住口。”一身华服的离落冷眼相向,紫嫣与凤逸站在他左右两侧,亦同样冷冷地注视着那个肤色惨白的男子。

在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所有缘由。凤逸初见我便曾说过,彼岸花一族戾气深重,生于地狱的黄泉路上。我始终不明白,但凭我一己之力竟然混混沌沌修成正果,原来皆是因为背后有熙然这个魔头作祟。

没有他,便没有我,没有我,便没有今日天庭的狼狈、人间的惨烈。我如何能承受这样的结果,却偏偏要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冷冷地倒退数步,仿佛有剧烈的钝痛划过心口,原来这一切,竟是我的错!

人间尸骨累累、血流成河,竟然是我这彼岸花造下的罪孽啊。紫嫣说的没错,黄泉路里出来的东西,终究是在天庭里待不长久的。这样邪妄的东西,就该毁灭。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亲手终结吧。

于是,我飞身上前,在离落震惊的眼眸中散出自己的元身。一朵巨大的彼岸花盛放在我身后,艳烈如鬼,饥渴如鬼,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舞决!”

“小花!”

离落与凤逸几乎同时低声喝止。然而事到如今,我已什么都听不见了,那满目疮痍的累累浮尸堆满了我的眼底,我求而不得的男子弃我而去,娶了别的女子。他荣登帝位,她风华正盛,一切都是天作之合,他们有大把的时间虚耗,而我终究不该降生。

我任由满身戾气吞噬自己,而后纵身扑向那乌压压的魔军。触手可及的戾气冰凉刺骨,我被裹挟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那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尸鬼将我团团围住。

它们俯在我身上啃咬撕扯,似要将我扯碎在这暗沉的地狱里,我亦将他们的怨气、浊气、死气、满身戾气吸食殆尽,如疯了一般。刻骨的痛意自胸口溢出,有斑驳的光点从眼前闪过。

那大概是我的魂魄,我的神识,我的绝望。

十万魔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溃败,艳烈的彼岸花将它们的尸骨迅猛地侵吞干净,我的五魂六识也于麻痹中逐渐散尽。

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眼前红光一闪,似有一陣阵细弱的暖流蔓延到四肢百骸。凤逸裂开尸骨,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为什么?别管我。”我嘶吼道。

他笑意盈盈,将满身精气度化给我:“小花,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护你谁护你啊。”刹那间,深沉的暗夜将他火红的华影吞没,空余我撕心裂肺的哭喊。

“凤逸!”我冰凉的手指只触及到一片虚空,我甚至没有看清他最后的模样。

那一刻,我再一次陷入心如死灰的境地。离落缓缓将我从层层尸骨中剥落,我任由他抱起,如同一个傀儡。

“舞决,你不能……”他沉痛地看着我,清冷的眼眸似倾泻了三千流光,然而我感受着指尖冰凉的温度,不知何时泪水已沾满自己的衣裳,沾湿了他的华裳。

“彼岸花,你是我熙然的东西,生来便是黑暗,怎么能与他们这些龌龊的仙家同流合污,快过来。”我看着那嫣然如鬼的熙然,恨意崩裂。

离落将我拢在怀中,沙哑的声音竟不像是他了:“舞决。”

那紫色华裳黯然一转,将我从离落的怀中扯落,我化作元身,呼啸着再度朝熙然滚去。

“舞决!”离落倾身向我飞来,然而为时已晚,我张开彼岸花巨大的花蕊,炸裂成九星光点,散落在魔军的各个角落。

遍地伏野的哀号响彻天际,然而比火焰更加艳烈的,是彼岸花碎裂而成的我的魂魄。

我将自己散乱于九州各地,裹挟着魔军的戾气,一同沉入地狱,回归本质。

末了,我听见离落伏地哀号,如同孩子在哭,我感受到那细如微流的温暖途经我的魂魄,而后无能为力般烟消云散。

天地沉浮,九州霍乱已平。我于暮霭沉沉中淡淡地笑。若是能从头再来,只愿君莫再空许繁华三千。可惜,空余遗憾。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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