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畅秋行梦白河

雷虎

D1

北京-昌平-延庆-白河堡水库

骑行里程：100KM

包车里程：25公里

人在画中骑

一行七人在十三陵进行了第一次休整，自此后我们骑进了田园风情画中：起伏的山路是卷轴，远山的轮廓是吴道子勾勒的飘逸白描；近处的农舍是张择端的工笔浮世绘；最爱的还是一路上接连不断的果园，梨、杏、苹果、柿子如泼墨画一般蛊惑人心。有苹果树放肆长到了路边，于是再也忍不住了，把路边的野果不要采的古训抛到九霄云外，停车静坐树下冥想：真要有落果如雨，把我发型砸得如佛陀一样有型，我就不怀疑万有引力的真实性……但是队友们狂飙的速度不容我做科学论证，我刚一停车采果东篱下，队友们就已消失在远山。逼得我把我青铜圣斗士的小宇宙燃烧到黄金圣斗士的当量，运用起临波微步穷追了半小时才赶上大部队。沉重的喘气刚转化为平和的呼吸，路右则，一棵亭亭玉立的柿子树上结满了让人抓狂的果儿。于是脑中CPU疯狂的超频，设计出了最佳姿势在单车和柿子树最亲密时伸手采下了最红的一只。

南方的秋天，湿而短暂。常想行走在欧阳修《秋声赋》的秋日中：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凛冽，砭人肌骨；其意萧然，山川寂寥……这儿满足了我对秋天的所有幻想：之字形上升的山路，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断崖。峭壁上爬了清一色的爬山虎，断崖边挺着一水儿的白杨；清凉的山风从幽深的山谷吹上来，吹过白杨树，拂落了一地的黄叶，染红了漫山的爬山虎。车轮辗过落叶，沙沙作响。于是我不自禁地歌唱：宁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对，是朴树的《白桦树》，这白杨让我感觉无比纯洁美好。队友菜芽说飘扬的落叶让她联想起富士山下凄美的樱花雨，丫头肯定是中了《浪漫樱花》的毒，而且迅速地传染给了我，我眼前立马浮现出张柏芝和郭富城在樱花雨中起舞的场景，耳伴响起《吧啦吧啦樱之花》动感的旋律。有胆大的松鼠从山林中窜出，打乱了我的骑行节奏，于是停下车来指责：丫的咋就不遵守“红停绿行”的交通法规呢？又有一只窜了出来，似乎在表明态度：我的地盘听我的！

折过那些坡

到达永宁后，就开始了我们的包车历程。当车到达佛爷顶山脚底，抬头望山，山路自山脚盘着陡峭的山峰蜿蜒而上。落日的余辉把山峰和山路镀成了金黄，就宛如超大号的蟠龙柱。再配上火球一般的太阳，蟠龙戏珠图！

车停在佛爷顶上，一不留神就发现白河水库就在脚底下诱惑人。山顶有亭，亭边有碑，碑上有字，曰：燕山天池。天池二字一出，一下子就把白河水库拔高到天山天池的高度。传说天山天池是西王母的洗脚池。于是决定给燕山天池一样的待遇：坐在亭子中朝燕山天池拉出脚丫高呤：白河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白河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在放坡时对路两旁漂漂的山色不死心，左摆头，惊见一段长城被晾在头顶的山岗上，心中一紧：这就是塞外了，出塞在古代意味着有去无回，是要喝离别酒折细柳奏《阳关三叠》的干活。那能如我等这般写意，如行吟诗人且歌且行。心里盘算着自己和那位边塞诗人气质相符。最终决定自已当王昌龄，让菜芽当蔡文姬。其它的几个人，高适、岑参、李颀，爱挑谁挑谁……真想张嘴来几首以报答这塞上风景，无奈一脑子浆糊，于是只吼了几首歌发心中块垒，歌名无非是《怒放的生命》《奔跑》《旅行》……

是夜，宿湖边小屋。遗憾推开窗没看到月亮，但却看到满天的星斗和璀璨的银河。清新而凉爽的湖风不请自进屋，把屋中每一缕空气都荡涤得如湖水一样剔透。小屋有个硕大的阳台对湖而立，搬把躺椅呆呆地看着湖边梧桐树上的鸟巢里，公喜鹊和母喜鹊旁若无人地逗嘴。平静的水面隐隐划过一丝涟漪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是那渔翁点着一尾乌篷撒网——看来今天晚饭有了着落……

D2

白河堡水库-白河峡谷

骑行里程：80公里

包车里程：20公里

白河清晨山水雾

挂念着湖上日出，和顾哥俩6点多就窜到湖边。但是老天不因为我虔诚就当我是VIP，降下浓雾挡住了山水仪容。我如郁闷的新郎官，知道眼前伊人之美勾魂摄魄，但是却无奈盖头阻隔。浸着湿冷的湖风失落地在湖边溜达了一圈后，决定回湖边小筑睡回笼觉。

才躺下就接到队友赵泽的电话：观景台，不想后悔就速来。于是我推开朝湖的窗户，惊见刚才还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已开始消散，远处的群山纷纷露出清秀的上半身。远望那水上山雾里峰突然有种错觉：好比掀去盖头的新娘却还蒙着面纱，却已开始眨眼释放电光石火；如同贵妃初出浴，裹的浴巾小了一号，盖住了整体风光，暴露出局部精彩。一水儿的山峰把一串儿的倒影映在蓝宝石般的水面上，就如同后宫佳丽排成一线对镜梳妆：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随便对着座山峰YY，你是宋玉，她便巫山神女；你是曹植，她就是洛水女神……

远处湖边，一叶扁舟随着雾气缓缓漂过来，于是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疯劲对着船夫呐喊：船家，我要出海，桃花岛、金银岛哪风景好往哪漂……

船家没有回应，摇着船从雾中走来，在平静的湖面留下道涟漪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云雾中……

把出发时间一推再推：6点起床，7点驾雾，8点看山，9点戏水。临行前，把爱车们推到小屋的阳台上，打一桶清澈的湖水以湖光山色做背景给车车做全身美容。

塞外幽州峰溪谷

9点半待湖上雾气完全散去，白河美感不再朦胧时才动身。沿着湖岸的缓坡自在骑行，脚底的湖水蓝得极度不真实，抱石沉潭的美好想法一直在酝酿。头顶上山石峥嵘崔嵬，暗自祈祷能掉下一块来把人砸成肉饼。在半山腰风景最美处有几个下坡急弯，众骑士纷纷侧身滑行，一时竟然有种错觉：这绝壁上的不世风景要美过李宁点火时的环形银幕，而我们侧身滑行的姿态比他撒腿狂奔的样子更有型。

在半山腰飘带一样的路上狂飙直下，拐过一个S型大弯，视野突然开阔起来：正前方是高耸的水坝，坝左边恬静而秀美的湖泊环绕着苍茫的群山，灵秀；坝右则的群山张开臂膀把丰收富饶的盆地紧紧抱在怀里，安逸。眼前景致宛如摊开的装帧精美的旅行杂志：湖水是左扉页风光旖旎的图片，盆地是右版面才华横溢的文字，而大坝则是挺拔的书脊。

此处就是古代有名的幽云十六州，是当年辽宋之争时辽国最垂涎的肥肉。假如我是辽主，不为这地方富饶的土地就为这秀美的风景，我拼得虚火上升也得把这块地儿抢过来：秋高气爽的时节，骑上高头大马，带上十六贴身护卫，名曰“幽云十六骑”，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路高歌饮酒、骑马打猎，看牧民在那盆地中牧牛放羊，渔民在湖水中划船撒网……当初萧峰就是这么干的。想必在担任“平南大将军”坐镇幽云十六州时节，是萧峰最美好的光景。没有了阿朱，辽宋百姓不分种族和睦相处，就是对萧峰这缺乏种族认同的悲情英雄最大的认同。

对李白诗中“两岸青山相对出”的意境特别倾心，因此一直幻想着能在峡谷中自在骑行。当扎进白河峡谷的瞬间，看见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一个接一个往上冒的群峰，我就对自己说：要对白河峡谷提高期望值。

且骑且歌且摄，心灵就如头顶那片蓝天，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有人用手机放出音乐，是《练习曲》插曲，声音清新平和，于是乎本拉得很开的队伍因为那曲子而凑到一起，一起且骑且哼。我们碾过一路的落叶，凝望断壁上突现的飞瀑，停车饮水的一刹那惊见西边山岗挡住了夕阳半张脸，峡谷之中一半光明一半暗……

D3

白河峡谷-四合堂-京都第一瀑-黑龙潭-密云水库-北京

骑行里程：100公里

包车里程：35公里

第三天清晨，老天爷很给面子，降下大雾让我们懒睡理由足量，但邻近房客小朋友一大早就恋上了房东家的狗。人狗情正好你吼它叫，把我们吵得其神恍惚，其形枯槁。穿着裤衩就跑出去要对这对人狗发飚。一出门惊见东边的山凹上太阳正红着脸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于是就屁颠屁颠地拿出相机当狗仔。路过小院时见圣女果凝结了初秋的雾气露出梨花带雨的媚态，就停下脚步镜头在其上游徘徊。登上平顶房见其它房顶上松果以瓦片当泥土孕育出的松苗长得逍遥自在，突然想化身松苗在房顶上立一年半载……

很欣赏《丽江的柔软生活》中的那句话“旅行怎能没有温柔的心情”，这次出游我们心情温柔得离谱，旅行柔软得过份：慢吞吞地吃早饭，晃悠悠地收拾东西，懒洋洋地坐在小院里晒太阳。赖到10点半还乐不思蜀，这要换在平时骑长途，早已骑得喘喘喘。

四合堂前乐忘行

这一天的行程可用“翻山越岭”来形容。还好经过前两天的洗礼我们已爬坡上瘾，而且看到风景也不再有停下拍拍的冲动，因此骑行速度比先前有小幅上升。

骑行时发现有条瀑布从绝壁上磅礴而出，于是忍不住停车观景。瀑布旁边是一条栈道，从水潭延峭壁蜿蜒而上，对着栈道行注目礼。“鬼谷隐居地”几个字显出身形，心中有感叹：天下名山僧占尽。这教出张仪、苏秦、孙膑、庞涓这战国四公子的阴阳家始祖鬼谷子的归隐地果然尽得天地灵气。有把单车沉进潭中，使出道家绝学梯云纵从瀑布上飞身上山拜访鬼谷的冲动。我想在停长久停留玩味这风景，但北京车友老陆却把车子蹬得如风火轮，边蹬边对着我吼：follow me，且看四合堂！

四合堂观景台屹立在山顶巨石之上，登上狭窄的平台望脚底峡谷眼前群山，竟有曹操临碣石观沧海的豪情。看到眼前情景我的激动就如同是一饿了十天的乞丐立在一笼新鲜出炉的包子面前：山峰如聚似包子一字排开，群山脚下白河游走如蛇，好比包子之间狭窄蜿蜒的间隙；那朦胧的雾气自河面向群山之巅蒸腾而上，如蒸笼里喷出的热气把包子裹得扑朔迷离。

白河涓涓，群山卷卷。 白河水在群峰之下静静流淌，就如轻风拂过《诗三百》：书页依次翻开，裸露的山石当纸，流淌的白河水为墨，山河组合似那隶书写就诗篇：秩秩斯干，幽幽南山……

想到了金沙江大拐弯的场面，燕山裸露的山脊可匹横断山的苍凉，想到婺源汪口村前绿水绕村廓情形，白河涓涓流水竟有江南溪流的妩媚。苍凉的群峰与涓涓的流水组合，一刚一柔有强烈的戏剧效果，情不自禁地开始打油：头顶天山雪，脚踏南塘莲；腰悬龙泉剑，指卷珍珠帘。

在这地方停留了一个小时没走的意思，智者乐山，仁者乐水，四合堂壮美的山水让我们变仁变智乐不思蜀，一路且骑且歌且摄，错过了午餐也不觉饥饿，佐证了一句话：秀色可餐。

一路包车到四环。时，京城已华灯初上。于是萌生出“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逸兴——刷街：鸟巢、水立方一路骑来。

三天，三百公里。骑车、唱歌、摄影、卧谈、包车、刷街……骑行已变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虽然只是生活中的非常态。当常态的生活让人们心烦意乱时我总会回忆那在路上的那些事儿，虽然一年就那两三回，一次就那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