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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写意精神

时间:2024-05-04

范友祥

潜思微探

论写意精神

范友祥

中国画“师造化得心源”,阐明了以心识造像的文化属性,在东方人的艺术观里,写意是一种艺术形式的表述。意不是自然的摹造,而写却是术的升华。同时写意也代表着一种文化现象。这个意是以唯心立意,即以心安神,以神写形,以灵动表现意境,从而以境景抒情,创造的是人文艺术。

而写是增加表象的特殊要求,这里的写是意在笔先与笔墨灵动的和谐,是在享受写的过程中的自在,更有写到生时是熟时所悟到的层次感。因此,写意精神,是在肯定这样的理念,是在追求这样的境界。可以用意、逸、易进一步阐述。

一、意

意是诗情、神采、韵味和情趣。

1、诗情

诗情是性情的艺术化外现,即灵感激动之情、神凝文思之情。“圣贤映于绝代,万趣融其神思”,正是中国这个神奇的土地蕴育了特有的悠久东方文化,含蓄、深邃、生动浪漫涌现了诗人画家,也创造了诗的文化。北宋诗人张舜民在其《跋百之诗画》中说:“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一语道出诗与画的内在联系,以诗的语言妙造自然,浪漫心意。使诗情成为画意的核心。宋朝周敦颐的《爱莲者说》:“予独爱莲之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是在以诗的概念写莲荷的妖娆,写植物特性为表象,而实际是抒发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和不伍的人性本意。这就是诗情,诗情有感于生活与自然的提升,诗情是智慧和浪漫的结晶。清代画家郑板桥画竹,“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这实在是写意的经典道说。以画竹枝立根基,以削繁练简著精神,以四十年的探索茹辛求程式,以画到生时是熟时感悟出层次、设定出标准。这不是在写竹,而是在写人的成长过程。古人画兰同样是以影像表象,一笔长,二笔短,三笔交凤眼,建立程式、构成画意的典范。明代书画家李日新“垂兰诗”,“懊恨幽兰强主张,花开不与我商量。鼻端触着成消受,着意寻香又不香”这种自我雅兴的陶醉,这种亲昵的怨恕和调侃正是画家深谙兰的习性,动察兰花的生机和活力。拟人表意,阐明强主张的是人而不是兰,描写了主观和客观、诗情与画意的和谐。这种表个性的张扬,写程式的浪漫,达画意的神活,调情愫的灵动,正是我们褒扬的写意精神。

2、神采

诗情来源于性灵,造化于自然,灵动于情愫,外观于神采。画家的学养、性格、境遇、修持和积淀演化而形成气质,即神采。这是一种感觉,是表现个性和产生风格的源元,是作品生动与否的重要标识。

中国画的发展由于是以意象为基础绘画,所以从写生开始,就有别于从静态写生的西方绘画。我们的绘画最早是记忆写生,画史说东晋画家宗炳“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历,皆图于壁”,更有“应目会心,为理者类之成巧”的描述。这种目记心存的方法未必科学,但却是主客观合一,让记忆的印象和智慧的意象相融合,成为心象的展示。因此,它是艺术的,也是它从训练开始就遵循了“提炼特点,印象风采”的艺术规律。取物象特点及精神,同时又假以画家之性灵,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正是写意的独白。特别是中国画家步步移面面观的散点透视,随类附彩的水墨情怀,摒弃了纯粹摹写自然的可能,发展了自主地布白写黑的自由。“嵩华之秀,玄牝之灵,皆得于一图矣”。真可以移山倒海,内心与自然尽置一图,所谓“竖划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万里之迥”,意在笔先,全凭自我性灵和才华的流露。作者的气质,作品的神采油然而生。中国写意画绝不是纯自然写实性复制。从记忆写生到写意、写神,是艺术神采的心画,其艺术发展之路是极其宽广的。写意画是中国特有的绘画形式,它体现民族神采,写意精神是这种神采的本质和特色,是东方绘画艺术的核心。

3、韵味

韵是神采的进一步标注。作品气韵生动,忘我脱俗,格调高古和谐。是评定作品非常重要的标准之一。韵由气生,清代沈宗骞说“天下之物本气之所积而成,即如山水自重岗复岭,以至一木一石无不有气贯乎其间,是以繁而不乱,少而不枯,合之则统相取属,分之又各自成形,万物不一状万变不一相。总之,统乎气以呈其活动之趣者,是即所谓势也。”中国传统绘画正因有这种万物皆有气的认识,在反映造化,抒发胸臆时,都要从气韵入手来把握对象,取势以神采也。清人张庚浦论画:“气韵有发于墨者,有发于笔者,有发于意者,有发于无意者”,这里非常明确地解析了取韵之道,即取神之道。韵体现神采,源于意起于势。画如其人,点画间无处不有韵动,这是一个综合质素。

味是趣味、品味、味道。趣味是欹疏,是形式,是多风格气韵生动的另一表现。这是创新的又一个途径,是法无定法的幽默与和谐。品味是咂磨,是与作品的互动,是欣赏和揣度创作的过程,是在寻根体会创作者的情愫,也有品评作品雅俗品位的考量。味道,是叹为观止,是乏味平庸的对立,是作品达到了动人境界,有爱不释手之感。总之,心安气定,气定神闲,必以真情而忘我,必以脱俗而纯正,是以韵生而画魂独在。这是用语言难以表述之情。

4、情趣

写意精神在论及诗情、神采、韵味的同时,不能忽略情趣的重要。这里的情趣是笔法、墨晕的升华和艺术的演绎,是意与无意的作用下产生的表现。笔法墨晕在初始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只是表形神的手段而已。锤炼的灵性,感悟到笔墨,其情趣生焉。笔墨有着造型以外的自身价值,即审美价值。写意画也有“泼将水墨见精神”、笔情、墨趣等等之说,把笔法作为一种绘画艺术进行研究,也就有了抒情与写意的作用。因为中国绘画是笔墨与心态同构,诗情与画意相凝的产物。后汉蔡邑《九势》中说:“唯笔软则奇怪生焉”,正是笔软这一特点而产生多种笔象和笔势的线性,从而产生技法,并达到有法自通的熟练,“奇怪生焉”足矣。但笔的中锋、侧锋、藏锋、露锋、逆锋与方折、圆转、虚实、连断、点厾等均为技法。因不同的运用所产生的抒情效果和表述意义是迥然有异的,这与描写的对象,与本人的程式绘画和好恶都有着密切联系,关键在于修养的高度。从屋漏痕折钗股中体会到笔法的力道和美感,这是艺术的感知,而把笔法作为审美对象,从视觉冲击中得到内涵,这是中国书法和写意绘画独有的艺术形式。

即白当黑,这是章法置势之说,然而此间的黑即是墨的分配,因此用墨之重要,也就不言而喻了。浓墨的浑然厚重,淡墨的清雅含蓄,晕墨、枯墨、湿墨、飞白、宿墨或泼墨都有很多使用和表现的技巧,其间墨趣横生,很多的自然情调,不可复制。利用到写意画中相对韵味的平和谐调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同样狂放和欹疏,夸张和外向,一切在有意构成中而不经意。笔墨的趣味性是写意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正是笔墨善情趣,却给予人深刻的印象。

二、逸

中国的写意精神即文人精神。逸是风骨,风清骨峻是中国士大夫、文人阶层所标榜的人格、品格和风格。因释逸而散淡,由隐逸而雅兴,为超逸而豪放。中国写意画满足了他们的歌咏、宣泄和自娱自乐、忧国忧民等情感。因不同的身世和境遇所产生的不同表达方式,使这些知识层面的人士以逸为精神主流,成为中国文人,创造了中国不朽的艺术形式。所谓高士隐者,以“林籁皆响,泉石激韵”发现山林泉水大自然之间自有文采。他们潇洒飘逸,放松自然,天籁使他们减轻了压力,创作很多灵性作品。但他们也有苦闷,“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那种释逸、隐逸而散淡了的致远之志,储蕴了中国文人的巨大能量。“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的清居、迁客,他们悲悯、真挚,留下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与博爱,他们的清雅含蓄为写意精神注释了深邃的情怀。“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这是文人忧国忧民的抱负精神。桀骜不驯的游方狂士,“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做波涛”的清高、浪迹、愤世脱俗,秉超逸之风,为我们的写意精神泼下了一池重墨。调寄一剪梅“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这是宝贵的逸艺和大胆创新的魄力。或清雅,或逸放,或恶媚率直,或纯朴童真,或旷达酣畅,或丑中见美,或奇中见平,这些骨峻之风无不在我们今天的创作中徜徉,琳琅的百花,园不足示。历史留下了可贵的一撇,使写意精神如临缕缕清风,而大匠之门屡见不鲜。由此写意精神即文人精神。

三、易

易是创新,写意画之所以在不断的发展成为民族艺术的瑰宝,就是它的不断创新。易源于易经,含简易、变易、不易。简易是艺术的追求,大道至简,至易,“曲尽其妙,简易标美,多不可减,少不可与逾”。以点精之笔,写神之程式,表达情感描写诗情。极尽减笔减墨,高度概括象形,欹疏可律,方可成就。

变易是法则,任何事物如果要保持其旺盛的生命力,就必须不断创新和发展。这是不衰的原因,也就是必须要变的法则。中国写意画之所以成为民族之瑰宝,就是其不断创新和提高的结果。传统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继承,但是绘画从来不是以仅掌握先人的程式、风格或以临摹的太像而成就。必须不重复前人,不似今人,也不重复自己。要不断地学养,吸收,提高,从而更新自己,从观念上认识变化,从感觉上改变,才能真的突破。而纵式升华和横向拓展完成变的两个方向。继承传统,纵向提高,这是东方人的思维方式,讲神秘,讲质量。西方人谈理性,有感横向创作,艺术多寻新颖浪漫,只要新。今天的写意精神,即需要传统,又寻求新鲜的空间,这是一种包容理念。

不易是原则,第一是变的原则不变,只有变中求生。第二是写意精神根性中华民族,无论怎样变化,“中国”的文化特点不变,写意精神作为中华艺术核心的地位不变。

意之诗情神采、逸之风清骨峻、易之根性创新,使写意精神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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