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杨 翔
第二届桂子山诗歌对话会综述
杨 翔
金秋十月,桂花飘香。由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华中师范大学诗歌研究中心、《中国诗歌》编辑部联合举办的第二届桂子山诗歌对话会,于2016年10月30日在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举行。来自武汉、广州、南昌、上海等地高校和出版部门从事诗歌研究的专家学者10余人出席了会议,其中包括复旦大学资深教授蒋凡先生、鲁迅文学奖获得者田禾先生、中国文学地理学会会长曾大兴教授、长江文艺出版社的编审赵国泰先生、江西师范大学杜华平教授、中华诗词创新研究会副会长傅占魁先生、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饶彬、世界诗人协会副会长张少林先生、《语文教学与研究》杂志主编剑男先生等。
研讨会由华中师范大学教授、中国文学地理学学会副会长邹建军主持,会议采用自由发言形式。邹建军教授代表华中师范大学致欢迎词后,对本次对话会的主题进行了说明。本次对话会主题诗的“新”和“旧”,由曾大兴教授提出,今天得以落实。曾教授认为应该把写新诗的诗人与写旧诗的诗人聚在一起,共同讨论诗歌的“新”与“旧”的问题。中国历史源远流长,中国诗歌发展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从《诗经》开始,再到《楚辞》、汉乐府、唐诗、宋词……中国诗歌为我们留下了瑰丽的珍宝。而中国新诗在百余年中也获得了不少成就,许多诗人在中国诗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重要印记。戴望舒、聂绀弩、艾青、徐志摩、舒婷、海子、西川……这些诗人不仅家喻户晓,他们创作的名篇佳作,也多次被吟诵、被引用。新体诗与旧体诗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发展着,而如今不少诗人却将新体诗与旧体诗进行割裂。很多写新诗的诗人,一味地排斥旧体诗,认为旧体诗已经不再适应时代发展,而应该被淘汰。而不少写旧体诗的诗人,则认为现在所谓的“新诗”不能称之为“诗”,应该被称为“格言”。我们应该确地认识到,将新诗与旧诗割裂的做法,不仅不会促进诗歌的发展,还会让两者的分裂越来越大。因此,我个人认为新诗与旧诗不能分裂,而应该以宽容开放的眼光,来看待别的事物。我们在促进新诗与旧诗共同发展的道路上,做了不少努力,取得过不少成绩,积累了不少经验,同时也留下了不少教训。在诗歌的发展道路上,我们应该共同努力,让新诗与旧诗都得到长足的发展,这既是为了诗歌的发展,更是为了中华文明的继往开来。邹建军教授对此表示赞同,他认为诗的新与旧的确是存在的,并且自古以来就存在,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然而在历史上似乎并不存在问题,诗人可以自由探索与自由表达。而在本世纪以来,新诗与旧诗却出现了问题,以至于相互对立与争执,有的时候到了水火不容而互相冲突的地步。最近十年以来,也还有诸多旧体诗人骂新诗人,而也有一些新诗人骂旧体诗人,两者几乎不能对话,这样的情况不利于诗坛的和谐,也不利于中国诗歌的发展与繁荣。所以,我们今天请大家来,就是为了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两者之间试为沟通,以达成共识,不要再争吵不休,不要再相互攻击,不要再瞧不起对方,而要充分发挥各自的优势,以共同促进中国诗歌的再上台阶。
随后,各位诗人就诗的新与旧议题进行了广泛的对话,主要围绕以下三个方面进行展开。
20世纪以来,由于对西方思想的引进,西方文学艺术包括诗歌不断地被引进中国,中国诗歌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从而发生了从“传统”向“现代”重大转变。虽然诗歌的发展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但总的来说,中国新诗仍然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与会者在发言中,充分肯定了中国新诗在百年以来所取得的成就,当然也指出了新诗在其自身发展中所存在的一些问题。
剑男认为诗的“新”和“旧”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我们应该把新诗和旧诗,放在一个更加宽阔的视野中去认识。虽然我本人主要是写新诗的,但也写旧诗。我们可以以黄遵宪先生和胡适先生的诗作为例,来说明一些问题。黄遵宪先生曾说古典诗歌已经走到了尽头,他要做的就是改变旧体诗的格局。同时,他还认为身之所遇、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的东西,都应该进入到自己的诗歌创作中去。虽说黄遵宪先生认为旧体诗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的诗中仍然保留了旧体诗的形式,与中国古代旧体诗不同的,是他的一些作品融入了更多的时代变化。到了胡适先生那里,他认为不仅应该革“文言”的命,也应该革“语言”精英的命,但是,他并没有革掉汉语诗歌发展出来的优秀传统。新诗与旧诗,相对来说这个问题,旧诗的内在结构、审美趣味等在后来的新诗中也有保留。尽管很多人认为新诗是在借助外在力量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实际上新诗中的很多内容,也保留了旧诗的因子。其实,新诗百年的发展和旧诗保留了紧密的联系,因此,我们认为新诗的发展没有与旧诗割裂。我本人是赞同写新诗的,这与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环境有重要的关系。旧体诗也是有局限性的,我认为旧体诗对格律的要求太严格,不利于展现诗歌的现代性。总之,新诗与旧诗不应该拘泥于各自的形式,所有的诗歌应该立足于个人的经验,并在个体经验的基础上展开想象。著名诗人田禾认为,中国新诗在诞生初期,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过外国诗歌的影响,然而是从后来的诗歌作品来看,新诗还是较好地吸收了中国古典诗歌的营养。因为诗歌是语言的艺术,它与各个国家与民族的语言特点、生活习惯、审美趣味紧密相连。诗歌作为一种文学形式,与本国的意识形态、文化取向、价值观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国古典诗歌与现代诗歌之间,同样有一种剪不断的血缘关系。新诗承袭了古典诗歌的精神血脉,新诗的血管里永远流淌着祖先的血液。所以,中国古典诗歌的血脉,在中国新诗里是一种生生不息的延续。百年的中国新诗,经过几代诗人的不断努力,无论诗的书写技巧还是表现功能,都已经渐趋成熟与完善。当下诗歌的发展,反应了时代最真实的声音,诗歌创作在感官与思想、知觉与理性之间,找到了自己恰当的位置。中国新诗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众所周知的。然而不足百年的中国新诗取得的成就,与具有三千年辉煌历史的传统诗歌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中国古典诗歌更加博大精深。新诗虽然取得了很高的成果,但它在探索的过程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可以说新诗至今依然没有解决好、承担起从中国传统诗歌中承传精髓的重任。新诗依然存在着不少问题。通过对近些年诗歌的阅读、了解,我认为当下的诗歌创作,存在以下五个重要的问题。第一,大量诗歌的表现状态低迷和空洞,美的成分在不断减少。不少诗歌作品带给人们的,不是思想的启迪和社会的关怀,而是在精神层面上与诗歌作品的断裂。第二,不少诗人只注重玩弄技巧,而忘了诗歌的本质。玩弄技巧的诗歌,看上去花里胡哨,却让人感觉云里雾里,难以理解。这样的诗歌,就像是一潭被浊酒弄浑的清水。第三,形式大于内容。这是一种急功近利的写作导致的形态。诗歌的美,需要内容和形式两方面共同塑造,诗歌的形式就是节奏、韵律、结构、诗体等外表的东西,诗歌的内容包括意境、意蕴、意象、细节、场景、情感等。好的诗歌,不仅需要表面的形式,也需要丰富的内容。第四,口水诗泛滥。前些年,口水诗作为诗歌的一种语言表达形式,很贴近大众,容易让大众接受。然而,近些年所谓的网络诗歌却大行其道,终至于鱼龙混杂。一时之间,口水诗泛滥成灾。这样的作品让口语诗受到无辜的牵连,有人说的好,“口语”是男人扯着嗓子喊,而“口水”更像是泼妇骂街。第五,“先锋”原本极其珍贵,但有些所谓的“先锋诗歌”表现的是陈旧的观念与思想。所以,这些诗歌需要变化和创新。其实,如今诗歌所存在的问题远不止这些,诗歌还存在散文化与低俗化问题等。我列出以上诗歌所存在的问题,并不是说诗歌已经“死”了。我们也应该看到,如今的诗坛主流是好的,值得肯定与信任。在我们的国家,写诗的人那么多,我们又处于一个浮躁的时代,诗歌存在一些问题是很正常的现象。可贵的是我们能及时发现问题,并找到问题的根源,现在我们要争取把问题解决,让诗歌创作更加有序,向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
在讨论不能让新诗与旧诗相割裂的时候,有的学得提到旧诗并不都是陈旧而应该被淘汰的。其实,旧诗的修辞艺术、表达方式等,在新诗中同样可以得到运用。对于旧诗应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只有在继承的基础上,推陈出新,才能让中国诗歌得到更健康的发展。蒋凡教授认为,我们不能将古诗与新诗对立起来。在诗歌创作中杜甫有杜甫的特色、李白有李白的风姿、李贺有李贺的特点、李商隐有李商隐的情趣。现如今写古诗的诗人太多,然而很多诗句读起来,味同嚼蜡。新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很多人写的新诗完全不讲格律,新诗应该有新诗的格律与韵律。“五四”时代前后,林纾不仅写古诗,也写新诗。其实,很多我们认为是“旧”的东西,却不完全都是旧的,旧体诗中还有很多新的东西,值得我们去挖掘。例如在胡适《尝试集》中,许多诗虽然表面上是新诗,基本上却是利用旧体诗的特点,虽然胡适没有完全按照旧体诗的方式来写,却有旧诗的韵味。在古代,自由诗与格律诗是逐步形成的。《诗经》中的四言诗,是经过音乐机关整理出来的,它本来的语言是一言、两言、三言、五言等。自由诗为了符合礼乐的需要,慢慢才变成了四言诗。什么是诗歌?按照刘文典的说法,认为诗歌就是“观世音菩萨”。“观世”指诗歌一定要参与社会生活,“音”指诗歌一定要有声音,诗歌要有音乐性,“菩萨”是指诗歌一定要有菩萨心肠,要热爱人生与生活。现在很多诗人对“音”不是很重视,而在中国古代,音乐性是十分重要的。许多诗歌是可以唱的,《诗经》可以唱,唐诗、宋词、元曲都可以唱出来。然而如今大部分新诗却是不能唱的。章太炎也曾经提出过诗的三要素形、音、意。可见,诗歌的音乐性是十分重要的。如今无论是古诗还是新诗,大多数诗歌都忽视了诗歌的音乐性。因此,无论是写新诗的诗人还是写旧诗的诗人,都应该注重诗歌的音乐性。杜华平教授对此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第一、很多当下的诗作都是大同小异、人云亦云。这八个字,切中要害地说到了现代诗歌的问题所在。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明,对于传统诗歌的学习过程比较长,和学习书法的过程是一样的,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在刚开始学习写旧体诗歌的时候,是在对古人诗歌的临摹上进行的,随着技艺的提高,再在临摹的基础上,写出自己的风格。所以,在学习传统诗歌的最初阶段,大多数的诗歌作品往往都是“大同小异”的。在开始学习传统诗歌的时候,不应该一味地追求创新,而应该学习如何写得“像”古诗。这就和学习书法一样,都是从学得“像”开始的。第二、古诗一直都有所谓的“正体”与“变体”。所谓“正体”就是维护诗歌已有的面貌,“变体”是在“正体”的基础上吸收其他成分与养料。如今写旧体诗的诗人,也不是全写传统诗,聂绀弩的诗虽是传统的格局,然而也大量吸收如杂文等其他文体的养分,他的诗难道不是古诗的“变体”吗?第三、无论是写新诗还是传统诗,最重要的还是有现代人的思想,与现代人的精神。只要有现代人的思想与精神,无论是新诗还是旧诗,都能信手拈来、自成一体。因此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诗人的思维是否符合现代社会的需求,写出来的诗是不是现代诗。张少林先生认为除了看到新诗与旧诗的区别外,我们也应该看到旧诗与新诗的共同元素。相对于其他文学体裁而言,诗歌是起源最早、历史最悠久的一种文体。在两千六百多年前,中国就有了《诗经》,西方在古希腊时代就有了维吉尔的诗,还有巨著《荷马史诗》。自胡适先生的新诗在《新青年》上发表以来,中国新诗也就开启属于自己的时代。很多诗人只看到了新诗与旧诗的区别,没有看到新诗与古诗的共同元素。我认为二者都应当注意诗歌的立意。应该通过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通过意境表达思想感情。语言要精炼、含蓄,富有韵律之美。所有形式的诗歌,都应该注意立意,而诗歌派别的争论,只是形式上的论争,内容才是诗歌的本质。
针对很多诗人把新诗与旧诗割裂开来,与会者都赞同一个观点,即不能将新诗与旧诗对立。新诗与旧诗只有在相互交流的基础上,才能共同发展。对于新诗而言,应该在继承旧体诗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对于旧诗而言,我们不能一味地进行排斥,应以宽容博大的胸怀,接纳新诗。对于旧诗与新诗的态度应该是:对旧诗充满敬畏之心,对新诗充满向往之情。曾大兴教授认为新诗和旧诗不能对立,因为中国历朝历代的诗歌,都是新体和旧体并存的。汉代的诗有乐府,这在当时来说就是旧诗。然而在汉代也有新旧诗,汉乐府就是继承了《诗经》与楚辞的旧诗,而《古诗十九首》就是新诗。到了魏晋南北朝,七言歌行就是新体诗。唐代时,古体诗与新体诗都繁荣,新旧体并存。李白既能写旧体诗,也能写新体诗。到了明清时期,大量的民间歌曲就是新体诗,旧体就是传统的格律诗等。新旧诗的对立,起源于“五四”运动前后,以陈独秀为代表的作家学者将新体诗与旧体诗相对立,他们的观点是打到旧体诗、提倡新体诗。其实,胡适的观点没有陈独秀那么尖锐,胡适诗中所写的一些的意象,在古诗中是大量存在的。这种将诗歌的“新”、“旧”对立的现象,从“五四”时期一直延伸到现如今。这种对立,与我们时代的“二元对立”思维是一致的。在“五四”运动之前的历史上,这种新旧诗的对立是没有的,然而这种对立的形态,不仅让新诗没有得到好的发展,也让旧诗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有一部分写新诗的诗人,强烈排斥旧体诗,有一部分写旧诗的诗人,也强烈排斥新诗。我在中央文史馆参加了三次有关诗歌的会议,发现很多写旧体诗的诗人,就曾经强烈地排斥新诗。然而许多新体诗其实写得很好,然而那些支持旧体诗的诗人,却认为那不叫诗,应该叫“格言”。一些写新诗的诗人,对旧体诗也强烈排斥。写新诗的诗人与写旧诗的诗人,不应该势如水火。这种对立的思维,在别的领域有所缓解,那么新诗和旧诗,为什么还要如此对立呢?一个诗人与作家必须了解文学史,一个学者与批评家必须了解学术史。一个诗人,也应该要了解诗歌的历史。现在中国的诗人很多,但是新体诗与旧体诗不能对立。将二者对立,会让新诗不能从旧诗中得到应有的营养,旧诗也不能从新诗中得到应有的启示。这样的创作,其实都是封闭的创作。我自己也写诗,其中既有新诗,也有旧诗。有时候思想太丰富,旧诗承载不了而又不想受到格律诗束缚的时候就写新诗。我们想把情感写得比较精致的时候,就可以写旧诗。应该结束新诗和旧诗对立的局面,因为对立的结果,只能是互相伤害。在对话会召开之后,我们可以起草一个宣言,让新诗与旧诗不对立的宣言,以促进新诗与旧诗的共同发展。这也许就是我们的目标。饶彬认为自己应该算是个外围人,所以诗歌于他而言是和“远方”连在一起的。在大多数情况下,诗是和远方联系在一起的,而不是和日常工作紧密相关。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一千个人眼中也有一千个对诗的看法。为什么诗歌在不同的眼里,可以呈现不同的色彩?其实,这就是诗的奥秘所在。诗歌写的是社会生活,我们可以不写诗、不读诗,但我们的生活不能离开诗。那么,诗歌就一定是在远方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诗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就在我们的工作中,因为你所处的位置,就是他人的远方。谢克强(《中国诗歌》执行主编)认为,中国新诗走到今天已经百年,尽管经过一代代诗人的努力,但始终没有打通与古典诗歌的隔阂,也始终没有完成与中国古典诗歌传统的对接与继承。这与中国新诗的产生原因不无关系,更与“五四”时期对于古汉语过于偏激的态度不无关联。中国新诗的产生,应该说是从翻译与模写西方诗歌开始的。当代中国新诗,不少仍是对西方诗歌的仿写,以至新诗在中国读者中的接受度不高,除了与接受美学有关外,最重要的还与语言有关,因为诗是语言的艺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自由,爱情》,孙用翻译为:“自由,爱情!我要的就是这两样。为了爱情,我牺牲我的生命;为了自由,我又将爱情牺牲。”殷夫却将这首诗翻译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殷夫的翻译言简意赅、精辟透彻。诗虽短小,但思想容量极大,妇孺能解。他的翻译,不仅通俗易懂,而且朗朗上口,易记易诵,让诗歌的语言极富张力。这就是汉语语音的魅力之所在。所以要发展中国新诗,除了要根植当今中国的生活深处,还必须继承中国古典诗歌的优秀传统,特别是诗的语言传统,使诗更富艺术张力。我自己在写作中,就做过类似的探索。在抒情长诗《三峡交响曲》中,有一节《十一月八日纪事:大江截流》,我在结尾写道:“历史呵/从竹简的《诗经》吟诵的历史/从线装的《唐诗》陶醉的历史/从远行的指南针远行的历史/从漂泊的瓷漂泊的历史/你记住了吗/公元1997年11月8日/下午3时30分/中国人用智慧、胆量和勇气/又一次截断万里长江/吟一行/举世无双的绝句。”在这里,“绝句”这个词就极富张力,不仅使诗富有诗意,也使诗更富有艺术的魅力。傅占魁认为,诗歌在我们现在的生活中是相当普及的,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中国诗歌得到了复兴。在进行诗歌创作的时候,应该站在历史的长河中,进行深入而独到的思考。每一种新诗歌形式,都是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产生的,因此每一个诗人都应该怀着敬畏之心,来阅读所有的前人作品。由二言诗发展到四言诗,差不多花了一千多年的时间,汉代的五言诗发展到唐代便形成了七言诗,由唐至宋形成了长短交错的词,至元朝元曲的诞生都是在继承前人优秀成果的基础上,逐渐形成的。因此,无论是新诗还是旧诗,都应该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才可以得到更好的发展。应该明白诗歌的发展,是一种渐进的过程,而非一种突进的形态。同时,中国诗人写诗应该具有本民族的特点,好的诗歌不仅体现了诗人自身的特点,也应该有民族化的特色。我们还应该明白,诗歌具有时代性。当今是一个千变万化的时代,新的语言层出不求,怎样将新的语言和本民族的特点相结合,是当代诗人应该思考的问题。诗歌语言应该在最后达到一种雅俗共赏的境界。从《诗经》开始,白话文就经常出现在诗歌之中,真正优的诗歌并非晦涩难懂,一首好诗应该是雅俗共赏的,让我们所有认识字的人,都可以欣赏。赵国泰认为文化是人类留下的痕迹,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诗词其实就是一种文化。正如郭沫若所言:“旧诗靠装扮,新诗靠本色。”传统诗歌是典雅、收敛而中规中矩的。较旧诗而言,新诗比较张扬且更合乎现代人的审美方式。新诗一般都是双音节,较少有单音节与三音节,较旧诗而言,新诗更加适合朗诵。新诗与旧诗都有自己的形式与语言,新诗与旧诗的对话其实就是两种文化的交融。
对届诗歌对话会历时三小时,与会者一致认为,我们这一代人不能把新诗与旧诗相割裂。无论是新诗还是旧诗,它们都有其存在的价值。中国诗歌发展的历史源远流长,作为新诗,应该在继承旧体诗优良传统的基础上,体现时代精神;而旧诗则应该在稳步发展的同时,吸收新时代的因子,并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推陈出新。只有这样,才能让中国诗歌获得长足的发展,让中国的文化得到更好的传承。在研讨会的最后,与会者们都赞成应起草一个诗歌宣言,让新诗与旧诗在平等对话的基础上更好地发展。会后,邹建军教授代表与会者起草了以下的《中国诗歌宣言》,后来又征求了曾大兴教授、赵国泰先生、杜华平教授的意见,有的人没有发表意见,有的人不同意形成一个“宣言式”的东西,认为诗是自己写自己的。最后形成了以下的文本,发布在此,以供各位参考与批评:
中国诗歌宣言
(2016年10月30日)
中国诗歌是世界诗歌遗产的重要部分,当代汉诗是世界诗歌发展的重要阶段,中国诗人身处其中,当感到一种责任与使命。没有中国诗歌的世界诗歌史是不完整的,没有中国诗人的世界文学史是不能成立的。
百年以来,中国诗人以自己的大量优秀作品,沉淀了深厚的东方经验,进行了丰富的艺术实验,可以为后来诗人的诗歌创作提供诸多的借鉴与重要的帮助。
在当代中国,所谓诗的“新”与“旧”,只是一种体式上的差异,而没有本质的区别,所以新诗与旧诗没有高下之分、优劣之区,而只有功能上的不同,所以新旧诗人不应彼此对立,而当彼此认可与融合。
自古以来,中国诗歌形成了优秀的民族传统,在思想、艺术上形成了鲜明的特点与突出的优势,为世界其他国家的诗人与评论家所崇敬,并得到高度认可与肯定,当代诗人当有此自信,并以多种多样的艺术实验发扬光大之。
西方与东方其他国家的诗歌作品,是人类所共有的精神文化遗产,也是中国诗人必须学习与借用的艺术宝库。中国与外国的优秀作品同样重要,两者不可偏至。
在表现现代人生活、传达现代人思想方面,新诗与旧诗都具有广阔的前景,新体诗可以表现现代人的思维,旧体诗同样可以表现,并且可以达到更加精准的程度。旧体诗人大量涌现并成为诗坛重要一脉,不是无缘无故的。
旧体诗需要讲究音韵、节奏、格律与意象,格律体新诗、自由体新诗同样也需要讲究,诗与其他文体的区别在于形式,如果不讲究自古以来所重视的形式要素,诗与其他文体的区别与优势就显示不出来。
新诗与旧诗作品之所以能够为人们所读,主要在于表现与保存了诗人的个性与气质,诗歌的存在价值就在于个性的表达,而不在于挖空心思的文字游戏。古今中外都存在所谓的“语言”诗作,然而都没有成为诗坛主流。
诗的优劣主要在于思想与艺术上的独创性,与他者的距离越大价值量也就越大。因此,在前人的基础上力求创新,才可以在整体上推进中国诗歌艺术的发展。新诗旧诗都应在艺术上追求极致,而不可陷入极端。
新诗旧诗皆贵在有无诗心与诗性,诗歌不仅存在于远方,也存在于当下的生活。如果没有诗性与诗心,那就注定会成为俗人,从历史上来看,俗人不可能写出什么伟大的作品来。
对于不同的诗歌要有不同的评价标准与评价体系,自由诗有自由诗的标准、格律诗有格律诗的标准,民歌有民歌的标准、歌词与歌词的标准、叙事诗叙事诗的标准、抒情诗有抒情诗的标准,这样才不会因为评价混乱而产生不必要的争执,从而形成诸种诗体共生共存的良性局面。
诗歌评论的基本对象是当代的诗歌作品,诗歌研究的基本对象是历史上的诗歌作品,注重对作品的分析而不注重对诗人的定位,诗歌思潮、诗歌流派、诗歌运动、诗歌历史,离开了作品都不可能存在,所以当代诗人要以作品说话,而不是以其他方式说话。
假大空的诗歌论文不解决什么问题,不对作品进行分析的评论也不解决什么问题,不读诗而仅仅看前人的文献而写出的论文不会有很大的价值,创作界尽量不要受学界不良风气的影响。
诗人对于人类的表现与对于自我的审视相当重要,然而对于自然的观察与表现也同样重要。如果一味向内挖掘而缺失对外在世界的观察与表现,则会产生失忆与偏执,对于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也会产生严重影响。
当代中国诗人只有向古今中外的优秀诗人学习,最大限度地吸取来自各方面的思想与艺术宽营养,拥有雄厚的思想与艺术基础,才可以发展出自己的新的东西。独创的、优秀的诗歌作品始终是我们追求的最大目标。
第二届桂子山诗歌对话会参与者如下,但并不表明他们全都认同了这样的见解:
曾大兴(广州大学)
邹建军(华中师范大学)
赵国泰(长江文艺出版社)
杜华平(江西师范大学)
蒋 凡(复旦大学)
张少林(武汉市洪山区作家协会)
付占魁(湖北省诗词学会)
张 化(法国诗人)
剑 男(《语文教学与研究》杂志社)
饶 彬(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
田 禾(湖北省作家协会)
高 寒(武汉黄鹄诗社)
(整理者:杨翔,本名敖翔、杨子。敖翔,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杨子,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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