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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先秦儒家实用主义语言观

时间:2024-05-04

潘君

摘 要:语言批评是先秦文学重要的批评对象,而儒家学派对语言的认识与阐释,不管是在当时或是后世都产生重要影响。当今正处于电子传媒高速发展的图像社会,人们对语言文字与图像的关系产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这实际上是对语言批评的一种延续。通过简要分析先秦儒家代表孔子、孟子的语言功用观,探讨其与政治、道德、教化的关系,可以让我们对语言文字有更深入的认识。

关键词:儒家;实用主义;语言功用观

在先秦语言观的演变过程中,儒家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其代表人物孔子、孟子、荀子等在严格为礼制服务的同时,从天地自然、道德情性、知行思虑等多个方面讨论语言的特质与作用,并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具有典范价值和原型意义的语言系统。笔者就试图详细分析孔子和孟子关于语言的定义、使用和作用的论述,从而探究出儒家语言观与政治、道德的关系,使人们对儒家的语言观念有更深刻的认识。

一、孔子“修身治国”的语言观

孔子积极入世的人生态度与不具思辨色彩的思想倾向,使他的语言观具有一种实践品质,并非在符号系统进行阐述,而是与伦理道德及政治功效有紧密联系。

孔子的语言论经常与君子德行联系在一起,在语言定义上,他深知“辞,达而已矣”[1],若能 “足志”则可“行远”的,还将语言视作沟通人我、立身行事、弘扬仁德的有利武器。在正面论证言德关系时,《论语·宪问》提及“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 将语言看作德行的外在表现和必备素质。孔子在《宪问》中指出“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认为“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故君子还要“讷于言,而敏于行。”所以只有充分尊重语言,不说大话,做事务实者才能成为君子。孔子要求做到“非礼勿言”,这其实是将语言的使用严格地交融在礼制之中。《乡党》中说“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唁唁如也。君子,踧踖如也,与与如也。”“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季氏》篇中有“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这些都表明孔子在论述语言要随不同的场合、不同对象来其内容与表达方式时,最终目的是为了彰显居仁守礼的君子威仪,为了更好地执行礼仪。而在反面论证言德关系时,孔子以为“巧言令色,鲜仁矣”,如果一个人花言巧语、面貌伪善,那么这种人的“仁德”是不会多的,因而孔子提倡“修辞立其诚”,要用语言来表达我们的真情实感,使语言文字最大限度地接近真相。

孔子特别重视语言的作用,并有意识地运用通用语。《尧曰》记载:“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他将“命、礼、言”三者并立,置于人生的至高地位上,足见其对语言的重视。这种思想其实与《左传》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是一脉相承的。而其中所谓“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实则展现了借语言识人的观点。《论语正义》曰:“言者心声,言有是非,故听而别之,则人之是非也知也。[2]”亦即肯定了能通过言知意,进而知人,这也正如朱熹所言:“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3]” 因孔子看到了言的重要性,故倡导“言忠信,行笃敬”,认为只有说话诚恳讲信用,行为笃定而恭敬,这样就可以使自己无论在何处都行得通。这无疑使人们在追求语言完善的同时不断提升自己的内在品质。在推行通用语方面,孔子特别尊崇“雅言”,《述而》记载:“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关于孔子对语言与国家治理的关系表述,最彻底地体现在《子路》篇中,在孔子看来,一个君主只有对自己所说之话与所行之事万分谨慎,仔细斟酌,才能治理好国家,若自以为可以随意发号施令,率性言行,一旦失误,就可能导致国家倾覆,所以君主对待语言要万分谨慎。而且由于处在等级森严的社会中,君主的言行对民众的影响是巨大的,《礼记·缁衣》记孔子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故大人不倡游言。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则民言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4]”只有君主言行举行都按礼制而为,那么老百姓也会上行下效,从而创造一个清明的社会。孔子还在《子路》中提出另外一个治理好国家的办法,即“正名”:“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孔子回答:‘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孔子在这里提出了他改革政治的主张,即用“正名”来解决社会问题。他认为只有理顺语言文字与现实的关系,真正做到名与实相符,就可能恢复礼乐,老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了,这也就达到了“政者,正也”的目的。 孔夫子的“正名”实际上是站在旧制度的立场上,维护一些表礼制名分的词的含义,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要用旧的政治伦理标准来匡正这些词的内涵。另外孔子还借此要求人们在使用语言的时候要按旧的名份来选择词语,《韩诗外传》中举了一个例子,通过孔子向季孙说明“假马”和“取马”的差别,认为“君取于臣谓之取,不曰假”,“假”和“取”这一字之差,却关系到君臣之间的大义,故君主在选择语言的时候也要严格遵循礼制。所以“正名”说终归是孔子依照对宗周礼制的理解,希望使用符合理想含义的关乎社会关系和制度的名词来实现其政治理想,创造一个礼兴乐盛的社会,这其中包含的治国理论对当时的统治者都有所启发。

二、孟子“道德实用”的语言观

孟子作为孔子思想的继承者与发扬者,在语言观方面也基本沿着孔子的政教主义道路前进,紧紧围绕仁政与礼治对语言进行阐述,致力于将自己的政治理念通过语言及其使用散播开去,影响人们的心理和行为,从而为统治阶级的政治传播服务。

在语言内容的定义问题上,孟子阐发了对儒家道德标准诸如信义的追求。《孟子·离娄》记载“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5]言论不充实或不真实,是会带来坏结果的。孟子认为只有坚持对诚信的追求才能成为贤者。《孟子·尽心》中所谓“言语必信”也是孟子对语言真实的强调。孟子在《孟子·离娄上》中将语言与仁义的关系阐释得更加明显:“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自己戕害自己的人,不可能同他有什么话说;自己抛弃自己的人,不可能同他有所作为,而说话诋毁礼义,这叫自己戕害自己。这里孟子直接指出语言就应该遵循礼义,语言的评判是以儒家仁义价值为准绳的,若与儒家尊崇的道德标准相冲突,那么同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在语言的使用与作用方面,孟子将语言与个人品质与修养联系起来。《离娄上》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在倾听别人说话的同时,注意观察他的眼睛,那么这个人善恶能藏匿到何处呢?言语是思想的外衣,内心正直高雅的人,其谈吐也必是直爽中肯的。虽然孟子在这儿是着重察人的方法,但是也表明了他对于语言所具有的显示个人品质的作用。言是发乎心,止于礼的,只有不断追求人格的完善,语言才能更有美感与力量。《尽心上》还有“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挟有勋劳而问,挟故而问,皆所不答也”,在孟子看来,与人交谈时要保持人格尊严的至高无上,不可侵害凌犯,尤其是在地位高于自己的话者面前更不能丧失志气。这种语言使用的原则有助于提高人们人格修养。

孟子还提出著名的“知言养气”说,阐释语言与个人修养的关系。《孟子·公孙丑上》载“何谓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对于偏颇、过激、邪曲与躲闪的言论,知道它们不全面及错误的地方,这才叫作真正理解了言语。而由于诐辞、淫辞、邪辞、遁辞都是生于本心有所蔽、有所陷、有所离、有所穷,要想正言,必先正心,这是孟子这段话的本旨。《为学》记载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较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即要做到“知言”需要自身有较高的修养,并且有正确的判断是非的观念,这样才能对别人的语言有正确的评价,由此可见孟子的“知言”说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让人们加强对道德与儒家价值观的追求。而孟子随后自己也说道要“知言”,需先“养浩然之气”。所谓“气”是难言的,“其为气也, 至大至刚, 以直养而无害, 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焦循分析:“直即义也。缘以直养之, 故为正直之气;为正直之气, 故至大至刚”[6],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正是由道义而生,道义是气的本原,而道义指的就是儒家所尊崇的仁、孝、礼、义、勇等美好的德行了。而且依孟子之言,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朱熹注说: “集义,犹言积善,盖欲事事皆合于义也”[3],语类中又说:“集义是行底工夫”[7],义行乃是从内心的仁义所生,而非以客观外在的义强加于心去控制,故只有出于本心的仁义,再由内向外的实践,才能产生浩然之气。孟子虽没有明说,但从他的论述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养气”和“知言”相互影响,互为因果的关系。人的道德修养、思想认识提高了,才会加强辨别语言文辞是非美丑的能力。所以孟子在语言方面追求“养浩然之气用以知言”归根结底仍是为儒家伦理教化服务的,具有很强的实用倾向。

三、结语

孔子、孟子作为先秦儒家的代表人物,对语言的看法蕴含了他们的政治、道德、教化目标,他们想通过这些关于语言的表述来更好地提高人们的道德素质,加强儒家仁义思想的渗透,从而帮助统治者创造一个稳定富足的社会,这无疑具有典型的实用主义特征。虽然儒家对于语言的符号学价值和形而上学意义并未过多关注,但这种观点却对当时的社会产生很多有益的影响,现如今面对图像与语言文字之争,人们或许也可以从先秦儒家这两位代表人物的阐说中,得到一些启发,得以重新地、好好地审视语言文字的价值。

参考文献:

[1] 孔丘.论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文中引用孔子关于语言的论述均出自于此).

[2](清)刘宝楠撰,高流水 点校.论语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90.

[3]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4] 胡平生,陈美兰译注.礼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7.

[5] 孟柯.孟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文中引用孟子关于语言的论述均出自于此).

[6] 国学整理社.诸子集成[M].北京:中华书局,1996.

[7] 黄士毅,徐时仪,杨艳注.朱子语类汇校[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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