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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白居易的人生境界

时间:2024-05-04

解晓莉

摘要:白居易是我国古代的伟大诗人,亲民高官。在他75岁的人生经历中,年轻时血气方刚,“丈夫贵兼济,其独善一身”。踏上仕途,中年时人生失意,在内有失去亲人之痛,在外有贬谪江州之忧。转而自求外任,兼济地方百姓。晚年选择分司、中隐的人生态度,定居洛阳,将自己的人生境界提高到刚柔并济,圆融通达的境界。

关键词:白居易;兼济;中隐;人生境界

白居易生于“世敦儒业”的中小官僚家庭,生地郑州新郑(今河南新郑县),少年刻苦读书,走上了“学而优则仕”的道路,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1]427为入仕目标,留下了《观刈麦》《长恨歌》等诗作,参与国政,不畏权贵,直言上书。后因母丧子逝,好友落难,被贬江州,一连串的打击使他经历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考验。于是自请外任,巧妙避开朝中朋党倾轧,由兼济天下转而为兼济一方。晚年分司东都,定居洛阳,以诗、酒、禅、琴及洛阳山水自乐,白居易在心灵与天地山川的感应交流中,完成了他中隐、圆融的理想人生境界。

一、不畏权贵刚健直言

白居易沿着古代“学而优则仕”的道路,于唐宪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上任盩厔县尉,开始了他的仕宦生涯。第二年调任进士考官,后改任制策考官,兼任翰林学士,从此走入朝廷,“惟歌生民痛,愿得天子知”(《寄唐生》)“惟思粉身,以答殊荣”(《初授拾遗献书》)。

上奏章,力陈时政,刚正直言。元和三年(公元808年),白居易任策考官,参与“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的选拔工作,皇帝偏听偏信,袒护宦官宰相李吉甫,欲对秉公测考的考官杨於陵、王涯等人问罪,白居易上疏《论制科人状》为杨於陵、王涯等人讨回公道,认为唐宪宗“非嗣祖宗承耿光之道”。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白居易上疏《论承璀职名状》,反对唐宪宗任命宦官头子吐突承璀为招讨使讨伐王承宗,他尖锐指出:“兴王者之师,征天下之兵,自古及今,未有令中使统领者。今神策军既不置行营节度使,即承璀便是制将;又充诸军招讨处置使,即承璀便是都统。岂有制将、都统使中使兼之?臣恐四方闻之,必轻朝廷;四夷闻之,必笑中国;王承宗闻之,必増其气。国史记之,后嗣何观?陛下忍令后代相传,云以中官为制将、都统自陛下始......”[2]115伴君如伴虎,他的一片诚意却惹得皇帝不高兴,《旧唐书·白居易传》记载,白居易“谏承璀事切,上颇不悦,谓李绛曰:‘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无理于朕,朕实难耐!”幸亏李绛从中周旋,才逃过一劫。

元和三年(公元808年)九月,针对淮南节度王锷大量使钱欲讨封宰相大位,白居易上疏《论王锷欲除官事宜状》,奉劝唐太宗:“宰相者,人臣极位,天下具瞻,非有清望大功,不合清授。王锷既非清望,又无大功,若加此官,深为不可。”[2]116有效阻止了王锷的宰相梦。他的《论于頔培均状》《论于頔所进歌舞入事宜状》《论和籴状》《奏阌乡是禁囚状》.......无不以国事为重,有阙必规,有违必谏,刚直敢言,抨击邪恶。

白居易的刚健风骨还表现在他的诗歌中。他在《与元九书》中说:“仆志在兼济,行在独善。奉而始终之则为道,言而发明之则为诗。谓之讽谕诗,兼济之志也;谓之闲适诗,独善之义也。”由此可以看出,他的兼济之志在他早期的讽喻诗中表露无遗。选入中学课本的《观刈麦》《秦中吟》《《卖炭翁》都是他这一思想的表现。

二、自求外任刚柔并济

儒释道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三大基石,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便是各种思想相互影响相互融合的结果,道家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道德经》)。《庄子·齐物论》认为,顺天应道,远离祸患,反朴归真,才能摆脱外物的束缚,才能达到“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最高境界。儒家则为“天命”论,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与道家的“道生论”一脉相承,人的生命都不是由自己的意志决定的,而是由大自然和客观规律决定的。释家认为生命来源于轮回,這与道家认为的气聚则生,气散则死相合。

儒、释、道都是将修身和济世作为自己的终极目标,虽在表述上存在着差异,但其精神实质相互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万法归一。

现洛阳24中家属院内,有一处青砖瓦房,相传是老子的故居,在这里老子接见了“入周问礼”的孔子,两位先哲的这次会晤在洛阳大地广为流传。如今,你到洛阳来,仍能在洛阳老城东关大街文庙旧址看到一块石碑,上书“孔子入周问礼乐至此”九个大字,是谓孔子入周问礼碑。

白居易《与元九书》中这样论:“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仆虽不肖,常师此语。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时。时之来也,为云龙,为凤鹏,勃然突然,陈力以出;时之不来也,为雾豹,为冥鸿,寂兮廖兮,奉身而退。进退出处,何往而不得哉?故仆志在兼济,行在独善,奉而始终之则为道,言而发明之则为诗。”[2]122白居易三教兼修,刚柔并济,中华民族丰厚的传统文化滋养着他,成为他践行人生的思想基础。他正是吸取了儒释道的思想智慧,才在他平凡的人生中留给我们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和人生智慧。

唐宪宗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因当朝宰相武元衡被杀上书一事,唐宪宗偏听偏信,认为此属越职言事,贬白居易为江州司马。这对于仕途顺利的白居易来说,可以算作一个重大的打击,来到荒僻的江州,“住进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仕途的失意,内心的茫然,无过而获罪,这一切让白居易重新思考生活,感悟人生的真谛,沉淀人生智慧,调整个体的方向,适应社会,使自己的行为更符合客观规律,由刚健直言转为深沉慰藉,收敛锋芒,厚积而薄发。

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唐穆宗继位,他很喜欢白居易的诗赋,认为可以“与司马相如并处一时”。自此,白居易被召回长安,时间不长,就擢升为中书舍人。中书舍人是中书省集体事务的主办人员,职权很大,是入任宰相的一块重要跳板。仕途一片光明。可就在此时,白居易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辞去中书舍人,请求外放,远离京城。其原因《旧唐书》这样记载:“凡朝廷文字之职,无不首居其选,然多为排摈,不得用其才。时天子荒纵不法,执政非其人,制御乖方,河朔复乱。居易累上疏论其事,天子不能用,乃求外任。七月,除杭州刺史。”[2]147意思是说文字之职,没有比白居易更合适的,但朝廷仅把他作一般文职人员对待,没有充分发挥其才能,与此同时,为平息战乱,朝廷招讨使不力,不仅消耗巨大,而且久师无功。白居易多次上疏,却不得天子重视。白居易的《初罢中书舍人》这就反映了这种失望之情,凸显出白居易不忍离去又不得不离去的痛苦心路历程。

白居易应诏回京,正值官运亨通之时,他却预感到其中蕴藏着的危机和尴尬的处境,知进知退,顺应一分为二的辩证思想,毅然自求外放,主动辞掉了中书舍人这个令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官职,除杭州刺史。他的《暮江吟》正表露了他此时的心迹。“一道残阳辅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月,露似真珠月似弓。”残阳照射,细波粼粼、光色瞬息变化,诗人沉醉其中。

“心安是归处,”自求外放,是白居易人生航程的里程碑,今后的人生,他将过得更加从容,更加安适。这在他的另一首诗《长庆二年七月自中书舍人出守杭州路次蓝溪作》中写得更加清楚:“青山峰峦接,白日烟尘起。东道既不通,改辕遂南指。自秦穷楚越,浩荡五千里。闻有闲主人,而多好山水。是行颇为惬,所历良可纪。策马度蓝溪,胜游从此始。”在这首诗中,白居易交代之所以选择杭州,实是年轻时早已存在的梦想,而“冥怀齐宠辱,委顺随行止。我自得此心,于兹十年矣”,则是回顾为赞善大夫、江州司马、忠州刺史及中书舍人以来的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他对宠辱黜陟淡了许多,所以他要“策马度蓝溪,胜游从此始。”[2]151

人生的航程更加宽广,生命的长河流过激情澎湃,来到一片开阔地,平缓而有韵致。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远离京都,自求外任,使他巧妙地避开了派系党争,远祸避难。

三、分司东都定居洛阳

白居易与洛阳的缘分是很深厚的。他生于新郑,后寄家符离,不久又漂泊江南,青少年时期多次到过洛阳,在洛阳毓财里生活了六七年。大和三年(公元829年)之后一直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直到走完人生之路,先后在洛阳生活了二十五年。白居易在经历了人生起伏之后,到了晚年时期,他选择了亦官亦隐的中隐生活,走到了他人生中的另一个阶段。

人生的航程自有他的轨迹,面对名利祸患,人们都本能地去做出选择,或左或右地偏离这条航线,形成了起伏曲折的人生。只有少数智者能够把握人生,白居易也曾位高权重,但他懂得取舍,该放手时就放手,表现出一种对时局发展趋势的准确判断,这是一般人难以达到的人生境界。大和三年(公元829年),他写下一首《中隐》诗:“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贱即苦冻馁,贵则多忧患。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穷通与丰约,正在四者间。”[3]279他分司的心意已决。白居易自求分司,与四年后在《想东游五十韵》诗里表达的心情一样:“蛾须远灯烛,兔勿近罝罘”,飞蛾必须远离灯火,野兔不要靠近罗网,否则会有生命之忧。[2]169大和七年(公元833年),白居易酒后吐真言:“达哉达哉白乐天,分司东都十三年。七旬才满冠已挂,半禄半及车先悬。或伴游客春行乐,或随山僧夜坐禅。二年忘却问家事,门庭多草厨少烟。......死生无可无不可,达哉达哉白乐天。”《达哉乐天行》这首诗写出他此时的自得自足,闲适安恬。

他对自己的中隐生活十分满意,时而与游客游春玩赏,时而与山僧探讨佛法,乐而忘忧,宁静安乐。白居易的一生,诠释着一种常人难以到达的智慧,在纷乱的世事中,他不断的调整自己,使自己不偏离正确的人生航线,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不停地拓展自己的精神空间,准确判断时局,总有一种先见之明,远离残酷的党争倾轧,避免了黑暗的政治迫害。宋人叶梦德《避暑录话》中对此有一番精彩的分析:“白乐天与杨虞卿为姻家,而不累于虞卿;与元稹、牛僧孺相厚善,而不党于元稹、僧孺;为裴晋公所爱重,而不因晋公以进......其冰炭低昂,未尝有虚日,顾乐天所得岂不多哉!”[2]175~176葛立方在《韻陪阳秋》中对他跳出是非,洁身自好也有很多的评价:“乐天素善李绅,而不入德裕之党,素善牛僧孺、杨虞卿,而不入宗闵之党,素喜刘禹锡,而不入任、文之党。中立不倚,峻节凛然。”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中这样评价:“予按乐天尝与刘禹锡游,人谓之刘、白,而不蹈司马党中。及与元稹游,人谓之元、白,而不蹈北司党中。又与杨虞卿为姻家,而不陷牛、李党中。其风流高尚,进退以义,可想见矣。呜呼!叔世有如斯人之仿佛者乎?”[2]P176~177

至此白居易的人生长河来到了汇流入海的境界:浩瀚平静,通达圆润。与自然相融合,寄情山水之间,尽得山水奥秘,从容淡然,逐渐达到了至高的人生境界。

洛阳的山水是晚年白居易最挚诚的朋友。他说:“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间,凡观,奇,丘,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游。”登临峭拔俊秀的嵩山,他写道:“喜逢二室游仙子,厌作三川守土臣。举手摩挲潭上石,开襟斗薮府中尘。他日终为独往客,今朝未是自由身。若言尹是嵩山主,三十六峰应笑人。”[4]54~55诗歌表达了诗人长期在官场的极度疲惫和厌倦,以及对独立自由人格和闲适安逸生活的无限向往。

洛阳历史悠久,风景宜人,当时就有人总结了洛阳的“八大景”:龙门山色、马寺钟声、金谷春晴、洛浦秋风、天津晓月、铜驼暮雨、平泉朝游、邙山晚眺。白居易留下诗作脍炙人口:“津桥东北斗亭西,到此令人诗思迷。眉月晚生神女浦,睑波春傍窈娘堤。柳丝袅袅风缲出,草缕茸茸雨剪齐。报道前驱少呼喝,恐惊黄鸟不成啼。”(《天津桥》)[4]75

白居易对洛阳的香山寺更是情有独钟,有他的诗作为证,《停香山寺远》《重修香山寺毕,题二十二韵以纪元》《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其日独游香山寺》,自号“香山居士”并嘱咐家人,死后将其葬于香山寺侧。

白居易用他的一生践行了“兼济”“独善”的理想,不断进取,不断选择,安心于天下百姓,安心于自然山水,最终达到了物我相融,通达澄明的人生境界!

参考文献:

[1]白居易.白居易集[M].喻岳衡,点校.长沙:岳麓书社,1992.

[2]白坤堂.再读白居易[M].郑州:古籍出版社,2014.

[3]白居易.白居易集[M].严杰选编.南京;凤凰出版社,2006.

[4]白坤堂.白居易的洛阳缘[M].沈阳:白山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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