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张森
摘要:一个是云端的活佛,仓央嘉措愿将信仰与爱情融为一体“不负如来不负卿”,力求在世间寻得一个双全之法;一个是浊世的甲胄,纳兰性德悔不当初未曾倍加珍惜,直言“人生若只如初见”,凄绝哀婉。这二人身份显耀,才华横溢,不受外力的随性而为,为情所困的执意奔突。他们靠一己之力来对抗外力,以个人性灵为源泉和动力,以爱情为方式和支点,来维护纯真性灵。以爱情对比作为突破点来研究二者,是情感的需要和期待,更是种学术满足和完善。
关键词:爱情;仓央嘉措;纳兰性德
兰色姆在《新批评》中强调:文学作品是一个完整的多层次的艺术客体,是一个独立自足的世界,文学作品本身就是文学活动的本原。因此要以作品为本体,通过对具有记录生命痕迹功能的爱情诗词文本进行分析与对比研究,不失为研究纳兰性德与仓央嘉措的一个切入点。
关于纳兰性德与仓央嘉措的单体研究在广泛开展的基础上不断地深入,但是至于二者的对照研究,寥寥无几。二者的爱情在其短暂的生命里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他俩的诗歌作品都涉及情爱题材,创作手法可圈可点,深受世人喜爱,并且两人都是民族文化的典型代表。
一、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与青梅竹马的表妹。纳兰性德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父亲是权倾朝野的纳兰明珠,母亲是爱新觉罗氏。纳兰是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帝王倚重的贴身侍卫、不可限量的满清甲胄。本能与青梅竹马的表妹喜结连理,奈何心爱的姑娘被选妃入宫“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减字木兰花》),再多的情丝愁绪都跨越不了皇权高墙“又是梨花欲谢,绣被春寒今夜,寂寂锁朱门,梦承恩”,深宫后院难相见,一睹芳容成奢侈,即便偶相逢,不过咫尺天涯“待将低唤,直为痴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廊敲玉钗”。
仓央嘉措与琼结的仁增汪姆。仓央嘉措被从藏南迎至拉萨,坐床于布达拉宫。他一跃成为众人顶礼膜拜的活佛,从此远离爱情,但是爱情早已经渗透到了骨髓:问问倾心爱慕的人儿,愿否作亲密的伴侣?答道:除非死别,活着永不分离。然而,受政教因素的影响,初恋情人仁增旺姆被迫远嫁他乡。“珍宝在自己手里,不觉得稀奇,一旦归了人家,却又满身是气”深入浅出地阐释了人生得失的道理,此诗兼具情歌和道歌的双重功能。
表妹选秀入宫,门隅姑娘嫁人,这对纳兰家族和信徒们来说都是大喜之事,然而对于纳兰和仓央嘉措而言无疑是一种痛心疾首的宣判。喜庆的气氛中却也暗藏着“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感觉。
二、世间最美的情郎,种出花枝是并头
纳兰性德与卢氏喜结连理。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卢氏与纳兰郎才女貌,一个是文武兼备的浊世翩翩佳公子,一个是“生而婉娈,性本端庄”的贤内助,少年夫妻,情深意笃,自是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妻子贤惠勤扑,对纳兰关怀备至:“忆素手,为余缝绽”(《鹊桥仙·七夕》);“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在银钗”(《青衫湿遍·悼亡》)。
仓央嘉措与情人雪夜私会。仓央嘉措一边修行佛法,一边与情人幽会:“在布达拉宫,他是仓央嘉措,在拉萨的街头,他是浪子宕桑旺波”。相比于布达拉宫内囚徒般的难捱生活,他喜欢拉萨朴素而又热闹的街道,流连于这满是喧嚣而又富有生气的酒馆,仓央嘉措“身著翩翩绸缎,手戴闪闪金戒,头蓄飘飘长发,且歌且舞且饮”。直到有一天东窗事发、事情败露:“夜里去会情人,破晓时大雪纷纷,保密还有何用?雪地留下脚印。”
三、无可奈何花落去,风雨关情终消亡
纳兰性德郁郁寡欢地离世。好景不长,岁月无情,婚后三年,卢氏难产,一朝病去,再也无力回天。“天长地久、与子偕老”的誓言在残酷的命运面前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纳兰不得不喟叹命运的乖薄。纳兰郁积的思念里带有浓厚的孤独、凄凉和苦闷之情,“浮名总如水,判尊前杯酒,一生长醉”、“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这两句将纳兰内心的境况展现的一览无余。丧妻之痛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始终不能释怀,郁结于心,在一咏三叹之后,翌日驾鹤西去。
仓央嘉措病逝于青海湖畔。在政治纷争中,作为活佛的仓央嘉措受到波及,在其被“执献京师”的路上,不幸陨落:一说,病逝于青海湖畔;一说,逃走后在各地弘法并在阿拉善地区圆寂。
四、爱情悲剧成因
纳兰性德和仓央嘉措,一个是云端的活佛、信仰的阐释者、禁欲主义的代表;另一个是文武兼备的满清贵族、帝王的得力干将、天下少女的梦中情人,但是政治上的龌蹉、倾轧、尔虞我诈,宗教上的情感压抑、经文单调,外部世界的各种既定或者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都束缚了真性情,他们逐渐转向对内心世界的探讨,对爱情的追求。心爱姑娘的离去将他们的防护罩撕开了一个口子,在各方势力的轮番登台的压迫下,他们发出如“人生若只如初见”、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生命喟叹。
五、多视角看其相似性
政治上,纳兰性德是康熙的贴身侍卫,空有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仓央嘉措是雪域高原的金殿活佛,更是一个真实的政治傀儡,其政治才华也无处彰显。宗教上,仓央嘉措 “迷失菩提、游戏三昧”更有多部宗教著作問世;纳兰在寺中为妻子卢氏守灵三月有余,诵念经书“据于儒、依于道、逃于佛”。社会上,仓央嘉措情歌深刻反映了当时追求爱情与禁欲主义的尖锐矛盾,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极具社会意义。纳兰情感真挚,诗词达到了“人人争唱纳兰词”的程度,更被后世予以“谁料晓风残月后,而今又见柳屯田”盛赞。文学上,仓央嘉措的诗歌兼具情歌和道歌的双重功能,在藏族文学,尤其是藏族诗歌发展的历史上具有重要的影响和地位,许多作品是汉藏两地家喻户晓。纳兰性德以其惊世的才华获得“国初,第一词人”(况周颐《蕙风词话》)、“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王国维《人间词话》)盛赞殊荣。
六、结语
爱情是相通的,超越时空、民族、语言。在纳兰和仓央嘉措的诗歌中,我们都能看到初识乍遇的羞赧、两情相悦的欣喜、山盟海誓的忠贞,体会到一种失之交臂的扼腕、负心背离的哀怨、为情所困的郁结,雪域高原和中原大地一样孕育出情歌大师。仓央嘉措的诗歌和纳兰性德的爱情词、悼亡词都是中华文化宝库中璀璨夺目的明珠:一个抛弃格律严谨、文字艰深、精美有余、朴素不足的“年阿”诗体,并在雪域高原上开创藏族书面文学中人文色彩浓厚、情感表露真挚、语言朴实精炼、境界高深丰盈的民歌体新诗风;一个虽未开宗立派,但词风哀感顽艳、悱恻缠绵、清丽婉约,他们挣脱了光阴的桎梏而为万千人所喜爱和敬仰,他们的爱情以及由此产生的文学作品对后世政治史、思想史、文学史、宗教史以及蒙藏汉关系史等研究产生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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