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重重，情思深重

金泱

摘 要：被誉为“一代婉约词宗”的李清照是我国两宋之交著名的女性词人，其词在很多方面都显露出独有的女性意识。本文旨在通过李清照词中的花卉描写来探讨李清照及其词作的女性意识。

关键词：李清照词；花卉描写；女性意识

李清照现存于世的词作共有59首[1]，其中有46首出现了花卉意象，涉及到词人对花的描写。在这些词中，有7首是专门的咏花词：《玉楼春 红梅》、《玉楼春（腊前先报东君信）》、《七娘子》、《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咏梅，《多丽 咏白菊》咏白菊，《山花子（揉破黄金万点明）》、《鹧鸪天 桂》咏桂花。可见花卉意象对于李清照词作的重要性与独特性。

但凡描写，词人总会融情于景，将自己的情思融入景物描绘之中，我们便可以从中对作者的思想情感窥知一二。李清照词作中众多对花卉意象的描写都体现出了其作为女性词人独有的女性意识。

一

尽管祖籍山东的李清照既有北方女子豪爽的性格也有如男子般开阔的眼界，但在景物描写时，她却并未像男性词人一样选择大江大河，也没有给柳树、苍竹等树多留笔墨，而是倾向于花卉。在花卉意象的选择上，她往往爱好荷花、梨花、梅花、菊花等偏向柔婉风格的花卉。可以说，这种景物选择的特点是李清照女性意识的第一重自觉或不自觉的流露。

二

在李清照46首提到花卉的词作中，花卉形象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类：喻指美好事物，营造美好环境；喻指受到风雨摧残、生命短暂的事物；外表柔弱但内心坚强，有坚韧风骨。

1.喻指美好事物，营造美好环境。

花卉常常作为一种美好的事物和生命体出现在李清照的词作之中，点染起诗词的情思，营造起诗词美好的叙述环境和高雅的艺术形象，体现出李清照作为女性作家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与喜爱。“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营造夏令时阔大深幽的荷塘之景；“月移花影约重来”（《浣溪沙（绣面芙蓉一笑开）》）营造男女约会之地幽静之感；“秋千巷陌人静，皎月初斜，浸梨花。”（《怨王孙（帝里春晚）》）将月光比作梨花，生动描绘出月光皎洁的静夜。这些诗句往往出现在李清照词的开头或结尾，或为全词奠定某种感情基调，或在结尾做巧妙悠长的收束，令人回味无穷。

2.受到风雨摧残、生命短暂的事物。

除了是美好事物的象征之外，花卉也常常被用来指代易受到风雨摧残、生命短暂的事物。这一点在李清照的词作中也不例外。无论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还是“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点绛唇（寂寞深闺）》）……在许多词作中，李清照都透过对落花意象的细腻描绘，表达她对美好生命逝去的惋惜。这份对细小事物的观照是由女性词人敏感的感官与柔软的内心这两个生理和心理方面共同影响的，也是男性词人很难达到的一种生命体验和写作状态。

3.外表柔弱但内心坚强，有坚韧风骨。

如果说前两个花卉意象是其他女性词人也能描绘的，那这第三个花卉意蕴就可以说是在当时的女性词人中，李清照所独有的一种具有某种先锋性的女性意识：外表柔弱但内心坚强，有坚韧风骨。这颇有士大夫的精神境界。在李清照现存的咏花词中，李清照对梅、桂、菊倾注了最多的笔墨。

如《满庭芳》中：“从来知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 莫恨香消雪减，须信道、扫迹难留。难言处，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梅花风韵飘逸超群，虽经受不起风雨的揉搓和摧残[2]，但就算仅剩残存的一点疏影，梅花也是风韵犹在，独标高格。这是李清照对梅花风骨的自信，也是她对自己的自信和她的人生信条，某种程度上也暗合了李清照的人生境遇。不管是在一帆风顺的前期还是屡受磨难的后期，李清照始终不依附于任何一位男子，与丈夫之间也是平等的夫妻关系，保持着自己人格和精神的独立。

自唐以来，梅花之美越来越淡化花容形色因素，向品格意趣的审视与发现、理想与寄托迈进[3]，在宋代尤为突出。而李清照身为一介女流，却能够拥有与其他男性一样的精神追求，勇敢打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传统，大胆反叛只手遮天的男权文化，不得不谓之是“中国古代树立女性意识的第一人”。

而《山花子（揉破黄金万点明）》咏的是桂花：“揉破黄金万点明，剪成碧玉叶层层。风度精神如彦辅，太鲜明。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结苦粗生。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词人不落俗套，不将桂花喻金秋美景，而赞颂其清奇脱俗。更直接用重重梅蕊的俗和千结丁香的苦粗来反衬其不同凡响的特点。李清照所欣赏的梅花，并非开得热热闹闹的梅花，而是孑然傲立于风雪中的孤高腊梅。这也可以体现李清照身上孤勇、孤傲的独立女性气质。

同样，李清照所咏菊花也是关注其傲霜凌寒的风骨和如陶平、屈原般的高尚品格。

三

由此看来，李清照词作中的花卉描写处处体现着其具有某种开拓性的女性意识，自始至终都透出对自己生存境况作出的清晰明智的思考。她既看到了女性天生具有的柔弱性与劣势，又努力维护自己的独立人格。这就是她女性意识的全貌。通过咏花，她大胆书写自己身为女性的生命意识和心路历程，在森严的男权社会维护着自己独立的人格尊严。她做到了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4]。

参考文献：

[1] 《李清照词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7月第一版。（本文未选入7首存疑词作）

[2] 诸葛忆兵《李清照诗词》，中华书局，2013年10月第一版。

[3] 程杰《宋代咏梅文学的盛况及其原因与意义》，《阴山学刊》，2002年4月第15卷第2期。

[4] 吳尔芙《一间自己的房间》，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4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