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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都》看川端康成思想中心灵与自然的融合

时间:2024-05-04

王琴

摘 要:川端康成将日本传统文化中对于自然美的体验有机地融于自身的心灵深处,将日本传统文化的消存现实问题与自己的人生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作者把自己的情思藏于《古都》的景物、人物之中,通过四季交替去发掘美、纪念美,表现了作者对美的执著追求,对于传统文化的爱与继承。

关键词:《古都》;自然;象征

在20世纪30年代,川端康成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了细致的分析与重新审视,在此基础上他的文学呈现出了回归传统的倾向。《古都》是作者于1961~1962年所著的长篇小说,更是他后期在回归与继承传统文学中对东方传统文化的礼赞。可以说《古都》是川端康成对于不断消亡的传统文化的一曲抒情哀婉的乐章。川端康成是个唯美主义者,正因为这种对纯美的无限执着追求,使他对于自然有了更为敏锐的观察力。《古都》是川端康成心灵皈依于自然的真实写照,因而对于《古都》自然意象的分析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了解川端康成“心灵美”的一种捷径。

一、自然物的象征意义

在《古都》中,自然物俯拾即是。紫色地丁作为《古都》中一个独特而普通的意象,作者将紫花地丁的命运和千重子与苗子这对姐妹融合在一起。两株紫花地丁寄生在枫树上,千重子与苗子在某种程度上也以不同形式“寄生”于世间。川端康成使用纤细、委婉的语调将人的命运与物的命运结合在一起,传承了日本人“人与自然一体化”的观念,将自然风物的灵性与人的心灵世界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在文中:

“在树干弯曲的下方,有两个小洞,紫花地丁就分别在那儿寄生,并且每到春天就开花。打千重子懂事的时候起,那树上就有两株紫花地丁了。”

“上边那株和下边那株相距约莫一尺。妙龄的千重子不免想道:‘上边和下边的紫花地丁彼此会不会相见,会不会相识?它所想的‘相见和‘相识是什么意思呢?”[1]

在这里作者以朦胧的笔调为后文做了铺垫:这两株紫色地丁花会相遇吗?其实在文中的开头部分就早已为读者设好结局。在文中以明线与暗线的形式展开。在千重子与苗子这对姐妹由“分离——短聚——分离”则是小说发展的明线。通过明线的发展变化来抒写传统的京都文化。而“紫花地丁”这个意象就是文中故事发展的暗线,以紫花地丁的生命历程以及它与周围的交集来暗示明线的发展形式。文中通过“明线”与“暗线”的流动来展现川端康成的内心世界,表达了作者对于京都传统文化的赞美。但在“战后”美国文化不断冲击日本固有传统文化,日本在经济复苏的过程中不断促使日本传统文化“边缘化”,在此种社会背景下,作者作出反思。

在后文中“蝴蝶”这个意象可以让两株花间接地相遇,文章写道:“然而,蝴蝶却认识它。当千重子发现紫花地丁开花时,在庭院低低飞舞的成群小白蝴蝶,便朝着枫树干飞来,并飞到了紫花地丁的附近。”[2]在川端康成从早年到晚年的许多作品中,都经常有“蝴蝶”行于字里行间。如《雪国》中也有使用。这里使用“蝴蝶”的意象,通过蝴蝶这个媒介,使近在咫尺的两株紫花地丁有了相遇的可能性,但也暗示千重子与苗子这对姐妹相遇的短暂性。一是蝴蝶不能像“精卫填海”那样风雨无阻,它是短暂生命的代表,二是蝴蝶是“且美且悲”的代表者。蝴蝶的意象将两姐妹的相遇到相离的必然性从侧面进行了交代,突出人生“无常”的哀伤以及“幸福是短暂的而孤独是长久的”的人生哲理。从心理象征的层面上,蝴蝶便具备了一种唯美、敏感、纤柔而又隐含着物哀的特质。而这种特质恰好契合了川端的个性、风格和爱好,所以才会比其它动物更加引起他的关注,从而引发尤为丰富多彩的文思。

“蝴蝶”这个意象在川端的《古都》属于“暗线”。暗线起到烘托和暗示的作用,增强文章的美感和厚重感。而暗线与明线之间则处于相辅相成、融为一体的有机整体。作者在“明线”中具体表现传统的文化,包括传统节日、传统的习俗、传统的人格美等。而在文中千重子则代表了典雅的传统文化的象征,而苗子则作为朴实勤劳的日本劳动人民的象征。正因为这些传统文化的内核正受到西方文化无形的影响而逐渐消失或是转变,川端通过笔尖触及到社会变化发展中即可能消亡的美好的东西时表现出一种朦胧的伤感,他巧妙地将这种“无常”融于景中。在文中作者除了使用“暗线”的“蝴蝶”意象来表现“明线”中“孪生姐妹”的悲欢离合外,也展现出传统文化在面对西方、现代文化面前的脆弱性。

从川端康成的人生历程来看,在十五岁之前,他的至亲相继离世。在此之后,他由西成郡丰里村母亲娘家那边的黑田秀太郎家收养,他正式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在这种生存环境中他的性情变得更为敏感脆弱。而在“二战”后日本战败给大和民族带来的耻辱感中,川端康成精神同样受到重创。在观看了战后人们受难的苦痛后,他更觉得自己处于长期的孤独漂泊之中。在《古都》中有一段描写紫花地丁的:“紫花地丁每到春天就开花,一般开三朵,最多开五朵。尽管如此,每年春天它都要在树上这个小洞里抽芽开花。千重子时而在廊道上眺望,时而在树根旁仰视,不时被树上那株紫花地丁的‘生命所打动,或者勾起‘孤独的伤感情绪。”[3]川端康成通过稀零的花来领悟人生,不禁悲从中来,这体现了日本民族“物哀”的传统心理情节,同时也表现人性心灵世界的漂泊无依。“日本战败前后,川端康成的好友,如片冈铁兵、岛木健作、武田麟太郎、横光利一、菊池宽等相继去世,这使他儿时就萌生的虚无感、人生无常更加强烈,对东方文化、日本文化更加钟情。”[4]他“感叹日本传统的不继与衰落,实际上是感时伤世,嗟叹战败后的荒芜,以图唤发国人对保护京都传统和发扬民族精神文化的热忱。也是对战后美国化的风潮冲击日本传统的一种警告,表现了川端康成对日本传统的珍爱。”[5]川端康成对于景物的运用是及其讲究的。而《古都》以“紫花地丁”这种意象来寄托情感,在日本人的意识里,紫色是美好的象征,而美好的事物在时间的长河里是易变与虚幻的,因而容易引起人的哀伤心理。通过这些细微的意象特征,我们可以了解川端康成的心灵深处的心声,在长期的孤独中形成的性格使川端康成在表现自己的内心世界时较为朦胧与伤感,这也与日本传统文化的“物哀”相一致。从这个层面去分析,应该可以说《古都》是一部川端康成精神的“寻根文学”。这种文化的寻根是川端康成受到传统文化熏陶的表现,是川端对美的执着追求的表现,这可能也是川端康成为什么反对自杀,而最后又选择自杀的原因:以死来践行孤独、践行追求美的心灵,从而在最美的时候达到永恒。借用日本著名风物画家东山魁夷的话来表达川端康成离世的情景,便是:“四周庄严肃穆,先生的表情却温和而安详。”[6]

二、对消失景观的焦虑

《古都》在雨雪交加里结束,这里“细雪”已不仅是纯粹风物的代表,而且还是在时间的长河中变化着的事物。京都作为作者的文学创作的源泉,它的消存与否都会牵动川端康成的心弦,在作者的世界里他甚至觉得这种社会影响可能会导致他文学生命的枯竭。京都是一座古老都城,日本文化的象征,心灵的故乡。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多次前往京都各地进行考察。京都的变化牵动川端康成的心,他敏感的心能体会到这些变化对于日本传统文化的深层影响。“今秋我在京都听说,山崎、身日町一带的竹林,被乱砍乱伐,辟作住宅用地,京都味的竹笋的产的也渐渐消失了……岚山大约有几千颗松树无人管理,听之任之,都快枯眼模糊'望京都吧”自然风景遭到前所未有的摧残。”[7]“二战”后,日本民众的生活形态、意识形态等发生巨大的改变,促使川端康成儿时滋生的孤儿情结凸显出来。千重子的悲剧就是他心灵深处痛苦的映射,而作者又将千重子的感情转移到京都的自然物中,为小说奠定了哀伤的氛围。

在《古都》的最后作者写道:

“苗子摇摇头。千重子抓住红格子门,目送苗子远去。苗子始终没有回头。在千重子的前发上飘落了少许细雪,很快就消融了。这个市街也还在沉睡着。”[8]在文本的最后作者将“人”物化了,在这里“千重子”成了“古色古香”的传统美的一切代表,而“苗子”作为“千重子”生命里互补的一切东西,这些东西代表着看不见的传统文化,包括日本民族的传统文化、意识形态、审美意识等。作者以一种朦胧的手法将一切情感融于消失了的“苗子”与“雪”中,川端康成将自己的心灵与自然的一场融合,这种内心的矛盾与苦痛仍在折磨川端康成。但川端康成却也认为:“在一个季节里必然感到下一个季节的来临,冬季总孕育着春天,春天总孕育着夏天。”川端康成将这种心灵的悲哀转化到佛禅之中,唯有“虚无”才能得以永生,此种信念让他的文章在冬天里戛然而止,将一切未知的悲凉化为“虚无”,因而他将淡淡的哀愁融于即将消散的细雪里而没有批判现实社会。雪花的稍纵即逝,不断的升华以致达到“虚无”的美学境界。亚里士多德将文艺本质论定为真实摹仿论。川端康成在《古都》的创作中融入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尤其是在冬天的细雪消失的过程中结束作品,实现矛盾有无的超越,实现“物我一如,万物一如”的境界,达到了心灵与自然融合。川端康成曾说:“《古都》从春天的花季开始,一起写到冬天的阵雨,雨雪交加时结束。”春天的紫花地丁、夏天的红樱、深秋的杉林,转化为冬天的雪花,雪花落地即化,成为一种“无”的存在。“雪花”不断被虚化,进而转向禅宗——一种永恒的美。在对京都的刻画中,川端康成选取独特的视角,以特写的形式细致入微地观察与刻画古都景物,将自己的情思藏在有限的空间中:紫花地丁与雪花象征流逝的时间,通过千重子从春天到冬天的活动,反映出作者心灵的创伤与苍白无力的呐喊。

三、结语

川端康成以季节流动的方式向我们展现了京都独特的美,他将自己纤细的情思融入古都自然景物之中,通过对景物的描写来抒发心灵深处对于生命、亲情、爱情等感慨。《古都》融入了川端对战后余生的深层思考,他还将这种思考的结晶与京都的自然景物融为一炉,表达了自己对于美丽京都之景的赞美,流露出因社会的改变而对逝去的古都的充满眷念之情。

参考文献:

[1][2][3][8](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古都/千只鹤[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93,94,93,226.

[5]曹志明.日本战后文学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72.

[6]叶渭渠.东方美的探索者——川端康成评传[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7](日)东山魁夷著,唐月梅译.美的情愫[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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