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的脊梁

赵利勤

我老家地处平原，而且离河很近，虽然有河堤挡着，但一遇暴雨仍很危险。好在约十里远的地方有一支部队，那些年，我们村的人没少让解放军帮忙，雨季抢收庄稼，冬季拉土固堤，特别是有一年，发生了特大洪水，我也在解放军的帮助下，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那年我十一岁，暑假的时候，天像破了一样，没日没夜地下了三天三夜的雨，平地都是脚脖深的水。更为不巧的是，上游水库也满了，怕库坝崩溃造成更大灾害，要开闸放水。为了以防万一，部队派出了官兵，和村里青壮年男人一起日夜看护河堤。

有一天深夜，我正在熟睡，忽然被门外的吵闹声惊醒：“河堤有危险，大家赶快撤离，千万不要在村里呆了！”母亲顿时慌了，赶紧叫我起床，又匆匆忙忙收拾衣物。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母亲开门一看，是一个解放军战士。他浓眉大眼，满脸稚气，看样子不超过二十岁，表情急促而又沉着。他一进门就说：“大娘，指导员让我们来帮助老乡撤离，赶紧走吧！”说着就过来背我。母亲说：“再等会儿，让我把家里的粮食放好，再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和粮票。”战士说：“时间来不及了，什么也别拿了，部队会管的，人命要紧啊！”说完背着我就往门外走，母亲只好拿了一把伞跟了出来。

大门外，雨还在下着，一点儿也没有收敛的意思。路上人很多，孩子哭大人叫的，但吵而不乱，村里人都在解放军官兵的帮助下蹚着水往前走。听说堤坝决口了，积水已到了膝盖，而且水流湍急，持续上涨。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闪烁的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背着我的解放军战士一步三滑，有次几乎要摔倒。我吓得大哭起来。母亲扶他，他却说：“大娘，路不好走，你别管我，没事，不会摔着你孩子的！”母亲把伞往他头上移，他执拗地说：“大娘，我的衣服反正已经湿了，你还是挡着你和孩子吧！别让孩子感冒了！”母亲问：“我们这是往哪儿去呀？”他说：“村北不是有个小山坡吗？指导员都安排好了，先把老百姓送到那里，然后部队派车接你们到军营。”

这时，母亲拍着我的背说：“孩子，别哭，有解放军背着，怕啥？你不是说过长大也要当解放军吗？”听了母亲的话，更主要的是我感到解放军的脊梁也确实比刚出来时平稳多了，就不哭了。母亲把衣服搭在我的身上，我感到暖和了许多。在解放军战士的背上，我像在摇篮里一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我醒来，太阳竟然出来了。我看看四周，问母亲这是哪里？母亲告诉我：“这是部队的大礼堂。孩子，你知道昨晚上那个解放军背着你走了多长时间吗？整整四个小时啊！我一问，他才比你大6岁，要是在家里，也还是个孩子啊！”母亲还说：“他背你的时候，绊到了一块石头，差一点儿跌倒，腿都磕破了，但他怕摔着你，硬是用一只手撑着地，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而你呢，睡得跟小猪一样，哼都没哼一声。”

我们在部队吃过早饭，传来了决口已被堵住的消息，我们都高兴极了。母亲拉着我跑到礼堂外，指着广场上迎风飘扬的一面旗帜说：“孩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旗吗？”我摇摇头。母亲深情地说：“这是军旗！你看上面绣着‘八一两个字，它代表着解放军。昨晚上洪水淹了整个村子，是解放军救了我们啊！”真的，我看到军旗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更加鲜艳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每当“八一”建军节来临，每当看到军旗迎风飘扬，我就忘不了那位解放军战士坚定而又温暖的脊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