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靳银环
今天是周六,但临时接到单位通知,有个重要的资料在周末必须完成,王媛不得不去一趟办公室。可明天是婆婆的生日,虽说一大早把买好的蔬菜、水果已经送到婆婆家,但明天要来一些亲朋好友,婆婆家里还是有好多事要做,王媛完成资料要马上返回婆婆家的。
站在路边等了好长时间的王媛,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出租车远远地驶过来。
“又是最后一位?唉!已经很不错了,这个小地方交通就是这样不方便。”
王媛毫无办法地想着,心里还在盘算着完成资料如何返回到婆婆家呢。刚打开车门,副驾驶位置上的一个中年女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姐,麻烦你坐后面去吧,那是我老妹,让她坐前面,我们有点事。”司机对那个不住咳嗽的女人不容商量地说。王媛会意司机的意思。并不点破,而且她也不愿意与后座上的两个胖男人挤坐这一路,看着中年女人一脸病态、一身疲倦地挪动着身子坐到后座上,王媛真想把副驾驶的位置上上下下地拍打一遍,又觉得这个做法太不礼貌,只能安静地坐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摇下车窗,窗外的冷风猛地灌进车内,北方的五月就是这样的天气,王媛竖起衣领,缩了缩脖子,丝毫没有摇上车窗的意思。
到了结核病院门口,中年女人咳嗽着下了车。看了看结核病医院那几个灰暗的字,王媛狠狠地瞪了司机一眼。司机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下,开始找话和王媛说:“姐,上街呀?拿包多不安全呀,好多人上街都不拿包了。”
怎么这么快变称呼了,王媛心里暗笑。“就是一把雨伞,怕下雨,也没什么。”王媛打量了一眼穿着银灰色西服的司机,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心中的戒备少了一层。
“师傅的车就是跑这个路线的吗?如果下午还坐你的车回去,能去单位接我一下吗?”王媛一直担心着自己如何返回婆婆家的问题。
“好的,把我的电话记一下,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如果我不在市区,我也可以帮你找别的车。”司机很爽快,看来是个热心的人。
办公室里只有王媛和老罗两个人,老罗是王媛的领导,人不错,对王媛很照顾,有老罗的帮助,王媛的资料一会就整理完了。
“谢谢你,老罗。”王媛的语气欢快,心想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我们没必要这么客气……你的头发真好……”
王媛坐在电脑前,感觉站在自己身后的老罗,他的双手正在自己的秀发上游走,慢慢下移,王媛的心跳加速起来,这时才想到刚才整理的资料,并没有老罗说的必须在周末处理完的必要性,为什么老罗要让自己在双休日里加班?可是王媛的脑子里这时一片空白,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老罗的手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头发上,感觉老罗温热而沉重的呼吸越来越近地袭向王媛,双手捧起秀发,轻轻地吻着。王媛弹簧似的跳起来抓起电话,掩饰着说:“家里还有好多活呢,得赶紧回去了,给跑线的出租车打个电话。”
王媛站在窗口打电话,太阳暖暖地从窗口照进来,天上漂着几朵不定的白云,慢悠悠地变换着形状,好像要以最佳的视角窥视办公室里的情景。街道上的车小虫子一样来来往往地爬着,哪一辆是来接自己的线车呢?望着窗外的车流,王媛的心里乱乱的,倒想早点看到那个司机的身影。王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记得那辆车的颜色,车牌。王媛摇了摇头,嘲笑自己,打开窗,风怎么还这么凉?还是有下雨地地方吧?司机说还要等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半个小时该怎么过呢?难道要到楼下的冷风里站半个小时吗?
老罗进了办公室的里间好半天了,这使王媛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老罗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大摞对王媛很有用的资料,这些资料在书店里很难买到的,王媛为这些资料已经找了好多地方,找了好长时间了。王媛欣喜地接过资料,没想到老罗竟顺势搂过了王媛,王嫒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一阵燥热,猛地推开老罗。
“车马上就来了。”王媛抓起背包,抱着老罗拿给她的那些资料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办公室,慌乱地跑下楼梯,风衣的下摆不停地拍打着膝盖,王媛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王媛啊,王媛,王媛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王媛承认自己不是很保守,但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此时的王媛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凉凉的,而且发现自己从始至终并没有半点怨恨老罗的意思,可为什么脸上已经爬满泪水?王媛知道老公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夫妻二人对对方是否忠贞已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王媛心里没有了最最深爱的那个人,自己的真爱遗失在哪了?初恋?情人?老公?都不是,王媛找不到自己的真爱,只想躲避……
“还有三个人订了我的车,姐,你要是不着急,咱们就等一会,要回你上车时的那个地方,只有下午三点才有一趟大巴车。”王媛一上车,司机就征求她的意见。
“你还是送我去车站吧,我给你打车的钱。”王媛的心里还很乱。
“那多不好啊,等那三个人等不了多长时间的,没事就等一会吧。今天,我做你免费司机兼职保镖,带你游览市区。好吗?”司机说这话的时候态度相当诚恳。
“不用,你送我去最近美发城吧。我想剪剪头发。”想想办公室里的情景,王媛想,只是打理一下,这不是秀发惹的祸。
“好咧!”
司机的情绪感染着王媛,王媛也跟着笑了。
理发师是个白净的大男孩,一张秀气的脸,一双温柔的眼,纤长的手指轻抚秀发,手指有些凉,但让人感觉很舒服,像古戏里的旦角,动作轻盈,优美,一根根轻轻、细致地打理着头发。王媛感觉自己此时像个高傲的公主,闭起眼,享受着来自那双纤手的温柔……
从美发城出来,只有司机,没有了车,王嫒疑惑地看着司机,司机摊了摊手说:“你看看几点了?人家着急走,我让夜班司机载他们走了。我刚在鞋店看了双鞋,离你那趟大巴开车还有一段时间,能替我参谋一下吗?”
“好吧。”王嫒的心情不错,如果不是这个司机陪自己做头发,自己的心情不会这么快好起来,况且已经站在鞋店门口了,也不好推脱。
这双鞋可不是好买的,转了一圈又一圈,那个司机总说不相当。然后对王媛说:“姐,真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请你吃饭吧,看样子,你好像没我大,我叫你老妹行吗?”endprint
天边扯过一片阴云,飘起细细的雨丝。王媛撑起雨伞,狠狠地盯了司机足有一分钟,然后诡秘地笑了一下,说:“好吧,不过你得再陪我买点东西。”
司机乐颠颠地替王媛抱着那一大堆死沉死沉的资料,掩饰不住的笑容挂在脸上,紧跟着王媛轻盈的脚步。
大巴车站就在眼前了,售票员正对着四面八方盲目地招着手,伸长了脖子高声叫喊着乘客。王媛回过头对那个司机说:“我有点渴了,帮我买瓶水吧。”伸手很自然地接过资料。司机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呢,竟真的美滋滋地跑去路边的小摊上买水。
王媛收了伞,急匆匆跳上大巴,心里还在“扑通、扑通”地不停地跳着。回头看见那个司机傻呵呵地拿着瓶水,东张西望地到处找王媛呢,忽然把目光停滞在这台缓缓启动的大巴车上,这时他应该明白一切了吧?窗外的雨点大了起来,可他全然不顾这些,任凭风吹雨淋着,只气急败坏地盯着大巴。
王媛笑着对着那个出租车司机的方向挥挥手,潇洒地吹了一个飞吻。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王媛想,这把伞真是带对了。
可多大的伞才能遮挡住这无所不在雨啊?
一场大雪。又一场大雪
这一夜的雪,飘白了远山,飘白了大地,也飘白了老胡家门前的那一块水泥路面。人们在扫雪的时候,忍不住停下来,向那白花花的地界望一眼,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唉!这家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老胡出生在六十年代,和许多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一样,经历过高考、统一分配、自由恋爱、下岗、下海……苦过、饿过、累过、穷过也富过……
当时,老胡的媳妇是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厂花”,高高的个子,苗条的身材,水灵灵的大眼睛,白生生的皮肤,还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那时,日子虽然紧巴点,但两口子整天乐呵呵的,每天早起一个收拾孩子、屋子;一个炒菜、做饭。那是必须做的,因为一家三口中午都得带饭,然后骑上自行车,车子、饭盒子一路叮叮当当地送孩子上学。
后来,两人先后都下岗了,老胡和朋友一起下海经商。
家里和孩子,还有那一堆的活,都归了媳妇一个人。
老胡艰苦创业,白手起家,起初根本见不到钱,起早爬半夜的,不容易。
媳妇背个大挎包,看啥好卖,就去市里上点啥,就在街口的路边摆地摊,寒来暑往的,挺遭罪。
一晃几年,除了媳妇的长发烫成了菊花瓣式的短发,两人的精神状态上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来!
再后来,媳妇兑了街里的一个超市,赚了钱,置办一家三口的吃穿用戴,换家俱、买家电,再装修房子,家里外头的,忙活得挺起劲,孩子出去上学后,这个家里有人住的时候就少了。
老胡的产业也越来越大,换手机,换车,什么时候换的媳妇,这个问题,街坊邻居还真不知道,据说,连他们的女儿都不知道。
老胡刚下海那会,与他合伙的那个朋友和他一样,花钱大手大脚的,又不懂管理,眼看着亏,朋友雇来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帮着管理财务,连带着把各项制度细化了一下,没到一年功夫,公司竟看到回头钱了。十几年了,那大学生一直没结婚,老胡就是再愚再笨也看得出来,这孩子是把这个公司一大摊子的事当自己家的产业去做了。老胡想,自己的孩子大了,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是该给人家女孩子一个说法的时候了。
外孙女还在怀里抱着吃奶的时候,女儿找到老胡,说:“我妈确诊了,癌症,我订好了明天的机票,你看是我把孩子放这呢,还是你陪着去天津?”
天津这一趟,一去就三个月,回来的第二天,大学生就和老胡离了婚。
老胡回家住了,没事很少出去,一会儿给院前的花浇浇水,一会儿乒乒乓乓劈一堆木袢子,整整齐齐地摆好。要么就拿个小抹布,这擦擦那抹抹的,出来进去的,就一个人在院子里转。
媳妇住在女儿家,偶尔也能看到媳妇抱着外孙女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孩子手快,一抓,那一头的黄色的苞米花就掉下来了——头发是假的了……这时才能听到那个又干又瘦的身体轻轻地发出一声:“别闹!”
日头偏了,媳妇收拾收拾东西,抱着外孙女往女儿家走,老胡开着车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夕阳拉长了媳妇的身影,那脚步再没有年轻时的灵便了。
下头场雪的时候,媳妇的病恶化了,住进了医院,那门前就没见过脚印,直到,一场大雪,又一场大雪……女人啊!别对着月亮说心事
她有着一张秀气的脸,说话的声音甜美,像灌满了蜜一样,不笑不说话,从不叽叽喳喳,很安静、很恬淡的那种美。
她坚信美人是睡出来的,无奈,上了十几年的学,每天起早爬半夜的熬着,也不知道是觉欠了她的,还是她欠了觉的。反正一到节假日,她哪都不去,就窝在男友又大又宽的床上,又柔又软的鸭绒被里,没黑天没白昼的睡。有时头也不梳脸也不洗,胡乱吃几口男友端过来的饭菜,倒头接着睡,像足了一只可爱的波斯猫,生活过得平静而安逸。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过爱吃糖葫芦的,每次男友在外面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串又红又大的山楂糖葫芦。就那么一根筋。就像她俩捉迷藏,男友总是躲在卫生间的门后,只要一进去,就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久了,一见那红红的东西,胃里就往上泛酸水;提起捉迷藏就觉得腻烦。无缘无故的烦躁,更是谁也不敢耽误她睡觉,男友已经好长时间不敢招惹她了,但这天夜里,男友裹着一身的凉爽和清新,进门就大声地唤她:“臭宝宝,醒醒,快看,今晚的月亮可漂亮了!”
月亮又大又圆的高高的挂在天上,水银泻地般撒着清辉,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街灯因有月亮值班,也不显得那么炯炯了,脚下的水泥街面还含着白日里太阳的余温,微风却清爽的迎面吹过来,吹散夏日的烦闷与炽热。路边绿的树,红的花也如白昼时辨得真切。多久没这么惬意了,她披着及腰的长发,雪白的纱裙随风飘摆,她甩了拖鞋,赤足在马路牙子上张开双臂走平衡,掩饰不住地笑着,男友小心翼翼地拎着她的拖鞋在一旁紧紧跟着。此刻,开心的,纯净的,无以言表的,一定是今生最美的感觉——有月亮为证!endprint
公司新来了一个主管,人还未到,早已被公司的美女们炒得沸沸扬扬。她向来不关心这些事的,只低头做自己的事,无奈字字句句都无所顾忌地在办公室的空气中飘荡,时时刻刻的敲击着每个^,的耳鼓。
传言一点都不假,他年青有为,英俊潇洒,工作热情,为人和善,刚来不久就带领大家完成了好几个项目,为犒劳大家,他请大家吃饭,携夫人和未满周岁的独生子,他很高兴,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不然不会第一个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夫人,她从那胖夫人的三角眼里读出了敌意——轻蔑和紧张,她很优雅的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最标准、最迷人的职业性微笑。
几个月后的一天,她加班。忙完手中的活才发现他也加班,她悄声走过去,帮他整理完材料一同往外走。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得他关了灯竞把她揽入怀中,一阵旋晕后,借着柔和的月光,她看清他英俊的脸,真诚的目光,慌乱的神情,脑子里竞一下闪出那个胖女人的眼神来,忍不住失笑,却被一连串热吻堵住双唇,如水的月光透进明亮的玻璃窗,送来淡淡的花香,没人能抗拒的,没人能够抗拒!
没有不透风的墙。和男友分手,辞职,搬到他为她租的小屋,做起来无怨无悔。她从不要求什么,只常听他说要破釜沉舟。
她很少离开自己的小屋,她害怕走出去,怕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更怕她如果出去了,他来了就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她,所以她很少出门。好在他有心,每次来都带些吃的,用的,穿的。他喜欢她穿白色的衣服,裙子、运动装、时装都为她买白色的。
他从不在她那里过夜,每次月亮费力的从对面的那幢楼后面爬上来的时候,他就走了。不用上班,她有大把时间,但是她再也睡不着了,每天对着月亮晾晒思念,她发现月亮亮的时候,周围几乎没有什么星星,像人,一旦被什么事情冲昏了头脑,眼里只看重眼前的那点事,其他的就显得都不那么重要了,
终于忍不住了!那次,她撒娇的让他给自己洗头,他一手托着她长长的秀发,一手揉搓着香波,“我媳妇用的那套化妆品……”“……你媳妇?叫得多亲,叫得多顺呀,那么我是谁,你又在这干什么?”她像是被忽然刺到了哪根神经,猛地直起身,甩了他一身折射着彩色光晕的泡沫,任洗头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苏流、苏流的淌下来,裙上淡紫色的花瓣慢慢变得鲜艳起来,一朵一朵的贴在她的背上,裹住她的身体,她——更瘦了!
找工作,她要自己养活自己!找房子,她不再做这笼中的小鸟!搬走的前一天,收拾行李时,她才发现原来这的水有锈,所有的白衣服都有微微的暗黄,不再有光泽,她哭了,所谓的轰轰烈烈,刻骨铬心的爱情的保鲜期竟然不及这脆弱的白色,她剪碎所有衣服,剪落一地曾经让她付出太大代价的尴尬。月亮躲在一抹黑云的背后,屋子里静得可怕!
搬家,只那么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她住很高的楼层,她说,要让月亮每晚都轻轻松松的挂在天上,不用那么费力的爬完了这幢楼,再爬那幢楼。十几年过去了,朋友们为她介绍了好多男友,都不成,她还是那样抿着嘴,淡淡地笑。
她还是睡不着觉,每晚月亮升起的时候,她会挡起厚厚的窗帘,不愿再让月亮窥探她的心事。只是一个人蜷在沙发的一角,含着泪,用高脚杯里的红酒折射从窗帘后透射进来的一缕月光。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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