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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事

时间:2024-05-04

从三年级到五年级,我们李堡子村的学生娃娃,只能到二里开外的甘沟村小学去上学,每天两趟来回跑着。这三年的时间里,我们大约在九岁到十一岁之间,正处于精力充沛、胆大妄为的年龄段。每天的上学路上,有风雨也有欢笑,发生过不少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进入冬天,西北风越来越强劲凛冽,冷了才几天的时间,庄子中间的涝坝里就结上了一层薄冰,光滑平展、晶莹剔透,泛着下面池水的绿色。中午放学了,同学们急急忙忙往回赶,肚子饿得咕咕叫,都想着早点回家吃饭呢。可到了涝坝这里,大家的目光就被涝坝里的冰面吸引住了,贪玩的情绪顿时战胜了肚子的情绪。大家簇拥到涝坝边,想到冰上“溜滑滑”玩一会。十几双脚同时踩上去,冰面立即发出“喀嚓嚓”的破裂声,细长曲折的裂纹四散延伸。大家急忙抽身退步,知道冰还不厚实玩不成,抓紧回家吃饭要紧。偏偏有利儿不信邪,看着大家都上了岸,说,都是些屁胆子、松尻子,看我的!他继续往前走,冰的破裂声和裂纹同时都在加大。大家喊,别逞能了,赶紧回来,冰要破了!有利儿说:响冰不破、破冰不响……话音未落,“咔嚓”一声,冰面塌陷了一个大窟窿,有利儿应声而入,蓄水被击上冰面,里面竟然还有两条二三寸长的棒子鱼在活蹦乱跳呢。涝坝里的水并不深,也就到有利儿的肚脐处,可是它冰冷啊。有利儿从“英雄”一下变成“狗熊”,哭着往冰上爬想往回返,可哪里爬得上去,冰一大片一大片地碎裂。大家拿着石头大土块往冰面上砸,帮有利儿砸出一条冰块漂荡的水道。有利儿拖泥带水地上来,齐腰以下泥水淋漓成了水包自不消说,连书包、棉袄也湿了,冻得直打哆嗦。他哭着往回走,洒下一路水迹。大家跟在后面,觉得他又可怜又可笑。“问题很严重,领导很生气”。领导有两个,一个是家长,一个是班主任。有利儿回家以后,首先被父母一顿胖揍,他唯一的一条棉裤泡成了水囊,怎能不让大人生气。有利儿下午没法去上学,写了个请假条,理由是肚子痛,让他堂弟带给了班主任。可有人却告了密。第二天,有利儿的衣服干了,来到学校。当他打开皱皱巴巴、脏不拉叽的课本,班主任气就上来了,拿着板子狠抽有利儿的手掌,说,叫你肚子痛!……淌啥眼泪呢?响板子不疼、疼板子不响,看来打得不够响?有利儿手疼得缩着腰,涕泗交流。连我们都不敢大出气,他哪里敢哭出声来呢?

有利儿的堂弟就是碎脸儿,和我暑假里一起放过牲口的那个,淘气、胆子并不比有利儿差。有一天放学,我们一群学生正叽叽喳喳往回走,后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回头一看,还是辆绿色的吉普车。大家乱糟糟地分开到路两边,给车让路。可路本身就不宽,两边学生一站,司机不得不降低速度通过。就在车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车,谁都没有料到碎脸忽然窜到吉普车后,两只手抓住车屁股后面的一个铁圈圈,双脚蹬在车上,吊在了车后面,一个书包乱甩着。汽车经过我们开始加速,我们追着车跑并给司机大喊,有人扒车了!司机肯定没听见,但他可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我们在追着车跑,反而开得更快了,就见吊在车屁股后面的碎脸和车一起包裹到卷起的滚滚黄尘中向村子里冲去了……碎脸是在村东头砖瓦窑那里从车上掉下来的。砖瓦窑那里,路有个九十度的直弯,车速减了下来,路上有一层比较松软的炭渣子,对双臂已经发抖的碎脸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下车机会了,他双手一松就从车上掉下来滚了几个蛋蛋。问题倒不太严重,摔破了裤子蹭破了脸皮、手掌而已,这和碎脸获得的荣誉相比,还是值得的。那时候,大家都看过铁道游击队的小人书,那上面就有扒火车的英雄人物,碎脸就以这样的人物自居,大家都不反对,纵使下车方式有失水准,但瑕不掩瑜,毕竟人家切切实实扒过汽车么。和这一次堪称英雄的壮举对比,碎脸还有一次的行为差点给自己带来不幸。

那是在春季学期,有一天上学下雨了,当时村里有雨伞的人家很少,一般都是用装过化肥的空袋子,从底部捣进去一个角,披到身上遮雨。中午放学了大家往回走,细雨还在蒙蒙地下着,每个人身上披着这样一件简易的雨衣,有尿素的、有磷肥的、有复合肥的,白花花一片。碎脸的雨衣略有不同,用的是从二铵袋子取出来的那种半透明塑料袋,起先也还和我们一样披着,走着走着他就别出心裁了。他把捣进去的那个袋子角拉出来,叫同学帮着把袋子从头上套下去,基本过了膝盖,他就整个儿罩进去了,看上去很好,严严实实风雨不侵,走路也不影响。可他要呼吸,袋子就越贴越紧,新鲜空气难以进去,越来越憋气,就想把袋子取下来,可双手束得紧紧地,他根本就取不出来。大家头上蒙着“雨衣”没有注意碎脸,听到他双脚急促踏得泥水响,大家才发现有些异样,七手八脚撕扯开他的“雨衣”,碎脸的嘴皮子都憋成青色的了,只是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次没人把他当英雄看待,反倒成了笑料。

在一个冬天的上学路上,安安就制造过两件趣事。一件是,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大土块做了一个中空的小火炉子,也不嫌重和脏,背在书包里。放学回来的路上,就爬在路边的水沟里,让我们看他的点火仪式。路边干枯的蒿草是燃料,可那天的西北风很大,根本就不好生火,要么是火柴划不着,要么是刚点着一点小火又被大风吹灭了。大家围成一圈帮安安堵着风,点了好几次,总算火着得大了些,可蒿草很蓬松,很快火焰就散了,只留下较多的红火星。安安没有火柴了,只能把他的火炉子抱在手中,一个劲地对着火炉子吹气。火星明灭了几次,最终挤个鬼眼灭了。大家都失去了兴趣,起身回家吃饭。安安也只得罢休,一个劲地埋怨着大风。走着走着,安安的手腕受到了灼烧,惊叫起来,大家都向安安举起的手腕望去,就看见从袖口处往里已经烧进去了一个大洞,雪白的棉花上红红的火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一番揉捏撕扯,火总算是全部熄灭了,可安安刚穿上没几天的新棉袄袖子上已经那么大的一个窟窿了,要是被他妈发现,自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想来是他对着火炉子吹气时,火星溅到了棉袄和外套之间,并燃烧起来的。另一件是,那年冬天雪下得勤也下得大,我们李堡子村和甘沟村之间那二里路空旷无遮拦,大风卷着大雪,就在两米多深的水沟里形成了一个雪的斜坡。那天放学回家,看着遍野的皑皑白雪,大家打着雪仗一边玩一边往回走。安安却像林冲雪中舞枪一样来了豪情壮志,站在沟畔上,大喊一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纵身一跃,跳到两米多深的雪里面去了,眨眼间不见了。大家跑到渠畔上看,直直的一个白窟窿下面正是安安,周边积雪簌簌向下坍塌,安安快被埋得看不见了,哭着喊救命。大家见事态紧张,赶紧下到沟底,从侧面刨雪,好在人多速度快,总算把安安挖了出来。雪人一般的安安擦着脸说,只想着跳下去有雪不会疼,谁知道这家伙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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