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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给逝者

时间:2024-05-04

刘衍青

如微风一般

像微风一样,轻轻地走了;像云一般,悄悄地走了。

没看到你匆匆的背影,没听到你急急的脚步,幽默风趣的你竟然不肯再说一句玩笑话,在恬静的梦里拥着黑夜走了。

走得那么急像去赶出差的班车,像去开永远也开不完的会,像去办公室处理一桩接一桩的事务,留在大家记忆里的事情太多,忙碌的你最是难忘!还记得开学初,偶然碰在门庭,你一身戎装,精神抖擞地去参加学生军训开幕式,依然笑呵呵的,问:“帅着吗?”上下班经过你的办公室,里面总是挤着人,可能是学生、家长或同事,你的声音偶尔传出,楼道里也忙起来。

那天,大家胸戴白花,用工作简历回顾着你的一生,显得那么空洞,那么冷漠:秘书、干事、科长、副处长、处长,那是升迁史,不是生动的人生!对于一个英年早逝的人而言,静静地躺在那里听着熟悉的声音念叨着这些生冷的名词,不知作何感想。此时此刻,一切都回归到生命的本真,如果有灵魂,最魂牵梦绕的是什么,工作?父母?妻儿?泪水在大家脸上流淌,疼痛撕扯着每一个人的心,父母年迈,妻子单薄,儿子尚小,以后的日子,这些至亲的人将要承受怎样的煎熬!那一分一秒的孤独与冷清啊,你把最残酷的现实留给了他们。

第一次想了解你的生活,平时一个楼里工作,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大家都很忙,虽然认识了十多年,却也只是一个泛泛的同事。今天,在这样一个痛彻肺腑的午后,听着你的生平介绍,心里却在想,你的父母多大年龄了,儿子上几年级了,妻子在哪儿工作,以前感到身体不舒服了吗,好好检查了吗?一切的追寻都晚了,你只是我并不太熟悉的同事,我对于你可能也一样。我们的工作圈子里,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同事,大家忙忙碌碌,仅仅认识,除了工作来往,其他的事情都没有时间、没有心思知道。然而,当这个人要从我们身边永远消失时,最想了解的却是这些温暖的平凡琐事。

听同事说你生活简朴,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家人无暇顾及。如果是20岁的我,你一定会成为我学习的典范;如果是30岁的我,我会在心底里钦佩并感叹。然而,年近不惑的我,却禁不住迷茫起来,短短的一生,究竟该怎么活才好,因为我想做一个孝顺的女儿,贤惠的妻子,慈爱的母亲,还想做个好老师,贪心的我是不是想要得到的太多,可是我能舍弃什么呢?你的离去可能触动许多人像我一样反思,让大家在一瞬间痛感生命的短暂,死亡的迫近。中国人忌讳说“死”,然而,生死相邻,一步之遥,范成大说“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需一个土馒头”。记着死亡,活着是不是会从容一些?平和一些?生活还在继续,活着的时候可能依然放不下这个舍不下那个,古人早已作了总结: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思绪不清、语无伦次,让我们吟哦云吧,天边那无言的哀伤与漂泊!

孤独不需要染色

前段时间从媒体得知张贤亮先生去世,今天又得知高仓健离世。一位78岁,一位83岁,也都算高寿,他们的离世使追随他们作品走过的人,突然觉得,无论多么辉煌的成就都会烟消云散,再耀眼的生命都会是这个结局。这个最普通的道理,却因为两位艺术大家孤独地离去,恍然间感触强烈。或许由于他们二位是我青少年时期的精神记忆之故,或许由于他们二人早已淡出世人的关注,再一次从媒体上读到他们的名字,却已是生冷的死讯。这两个遥远相隔的老人,原本没有交集,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却常常照面。一位以演硬汉驰名,一位以写作闻名。然而,有一天,高仓健突然宣布退出东映公司,不再演硬汉;张贤亮则高调下海经商,开创了当代中国作家经商的神话。令人叹惋的是,他们又都那么孤独的终老,而悲剧之因又多缘于他们自己。

如今先后听到他们故去的噩耗,竟然觉得那么相似。高仓健似乎更传奇,更单纯,从《追捕》里认识他,没有太多的迷恋,却永远记住了那个不苟言笑,性格硬朗,有诺必兑的英雄。今天才从一个纪念短片中知晓他个人生活的不幸——个性倔强,一直在对抗命运,终其一生;他为生活而拍电影,晚年却不为大片诱惑,拒绝了张艺谋《英雄》的邀约,不肯再一次仗剑走天涯;却又为一部朴实的父子情深的片子落泪,留下了《千里走单骑》这部经典而感人的生活片。他的后半生在孤独中度过,也在反思里度过,他不是没有机会繁华,但他刻意远离,他的生命不再需要繁华,而坚守在孤独里,沉淀着他人生至纯至真的情感,这样的一生固然是有缺憾的,但他用孤独向所爱的人忏悔,尤其是他伤害最深的妻子。每年,他避开众人独自去妻子的墓地,献上黄菊花,那寡言的纪念里承载着多少难言的往事,又有着几多繁杂的情感,只有高仓健自己知晓。

相比较,张贤亮在虚幻的繁华中与孤独相伴,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追逐的脚步。青年时期,他激进、热情,因文罹罪,22年的牢狱生涯,并没有毁掉一个热血青年的梦想,却无情地带走了他的青春岁月。然而,苍天是公平的,那个倔强而不屈服的灵魂并没有因为漫长的改造而迟钝,他用岁月抹不去的生命之伤,反思文革,考量人性,《灵与肉》《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肖尔布拉克》,一部接一部作品的诞生,为他赢得了辉煌的作家头衔,包括他下海经商后,创作的长篇小说《一亿六》。尽管,这一部所表现的生活与他前期作品迥然不同,但它们却有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对时代的反思,对“人”的反思。张贤亮表面的生活一直是热闹,直至晚年,依然笼罩在镇北堡影视城的可观收益中。1990年代初,他在一片争议与惋惜声中下海经商,在宁夏银川北部那片荒沙滩上创办了镇北堡影视城,媒体的争议源源不断,张贤亮却已经以商人的身份亮相于公众,他开始了当代人最艳羡的职业——商人,煊丽而风光的生活。也许,正因为他是一个思考者,名利双收,并不能满足他的灵魂,孤独在最盛大的宴会上也会如影随形。据说,他晚年住在镇北堡,远离市区,一个人静守着孤独,患病后更是拒绝见人。因此,他最后的两年,少有媒体关于他的报道,直至他的死讯传来,人们才在哀叹中想起这一位曾经是媒体热点的风云人物。熟识他的朋友都说,他的晚年是孤独的,平常人不能理解,庸庸众生更是难以理解了。

孤独原不需要染色,孤独只有本色,大概就是性格和阅历吧。这两位孤独的老者先后离去,带走了一个时代的记忆,那满满的往事,足够后世人品味许久,他们却可以从容地看着风起云卷,静默或朗朗大笑了。

萧红只活了31岁

和老公、儿子一起看汤唯的《黄金时代》。影院里,我轻声问儿子:“能看懂吗?”他害羞地笑着点了点头。儿子细腻的心灵一定触摸到了伤痛与苦难,尽管那个时代对于他来说太遥远,太陈旧,但那情感的纠纷,他还是会懵懵懂懂了解一点的。老公不会懂一个女人的挣扎,他说不是哪个男人害了萧红,是她注定是个悲剧,是个流浪的人。我不同意,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如果萧红找到一份可靠的感情,她会过安逸的日子吗?不知道。生活没有假设,也许会吧。

萧红只活了31岁,短短的一生尝尽生存的艰难。她孤独地生,孤独地死,孤独地爱!女人是弱者,身体与心灵都是弱的,女人需要男人的肩膀,但又绝不能放心的、没有戒备地依靠,因为男人是靠不住的。萧军救了萧红,也毁了萧红,端木只是在特殊的情况下,别扭着和萧红走在了一起,他不是软弱,而是从来都没有爱过萧红的灵魂,连那美丽的身体在端木眼里,或许也是廉价的。萧红是一个悲剧的女人,一个没有心计的女人,一个从来没有停止过挣扎的女人,一个被苦难裹挟着,被迫前行的女人。她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她的一生终止于31岁——人生的黄金时代,岁月的花样年华。她在穷苦中挥霍着微弱的生命,她在爱的挫伤中挥霍着微弱的生命,因此,老道的丁玲曾对别人说:“萧红不会长寿”,真是一语成谶啊!

萧红的悲剧是一个典型的女人的悲剧,与时代相关,与政治无关。她在生命垂危之际,还在做着爱的梦,她想起在四川穷窘之时,如果给萧军拍一封电报,他一定会赶来的。其实她知道,此时的萧军已经与王德芬结婚了。但她依然将萧军视作自己的爱人。男人在情感上的转向是女人永远无法理解和想象的,而女人,尤其是文艺女性在感情上的呆与痴,也是男人所无法理解的。

看着萧红在香港孤独地死去,竟然心生平庸的想法,如果她当年不抗婚,嫁给汪恩甲,又怎么样呢?平庸地活着,有什么不好呢?命运吧,无情的命运安排好了一切。

今天沉浸在萧红的悲剧中,不读她的作品,像八卦婆一样翻看她的感情轨迹,叹惜着一个年轻女子的逝去与重新归来,民国是乱世,风起云涌的时代风潮,造就了个性十足的才子才女,萧红如飞蛾一般,扑向了灯火,自焚却无怨无悔。

萧红想抓住爱的稻草,哪怕是已经腐烂的,只要有就好,她抓住,手里满是发霉的气味,顾不得了,什么都顾不得了。然而稻草终归没能扶持她羸弱的身体,她跌跌撞撞独自前行,直到摔倒再也无力起来。她来自黑土地,长眠于浅水湾,那一块陌生的冷清之地。长寿的男人们各自辩解着,用不同版本的故事情节想要还原历史,然而当事人萧红,不用再听他们虚伪而自私的争辩。媒体热闹地编织花边新闻,编织着或许不属于萧红的诽闻,真真假假,于萧红已经没有意义,她的的好名声早在生前已经不复存在,身后即使是更坏的名声,又怎么样呢?她没有儿女,没有亲人,除了纷纷攘攘围观的路人,没有人会真正疼惜她的什么,包括名声。看《黄金时代》,作为女人,作为文学爱好者,会疼惜她生存的苦难,能知晓她爱的困境,更惋惜她被苦难与爱挥霍掉的年轻生命,可是她的31岁,似乎比赵清阁、白薇的八九十岁更有色彩,后者的生命固然长些,却有着更沉重的苦痛与折磨,那青灰的色彩伴着赵清阁从花样年华走到白发苍苍,又一个活在爱的梦影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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