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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秦腔荡心怀

时间:2024-05-04

刘向忠

在陕、甘、宁、青等地,秦腔艺术源远流长,根深叶茂。尤以陕西为最。秦州大地,秦腔遍地开花,无处不在。记得前些年,陕西卫视有一个品牌栏目“秦之声”,就是秦腔的魅力声音之意吧。与央视的一个电视栏目一样,评选“周冠军”“月冠军”、“季冠军”“半年冠军”“年冠军”。而“秦之声”似乎更有影响,更具魅力。由于喜爱秦腔的人数众多,唱秦腔的人数众多,参与的人数也就众多。上至富豪商贾,下至黎民百姓,只要你能唱响,只要你能表演,皆可登台献艺,抒发心怀。参与者中,有耄耋老人,有中年人,有青年人,也有几岁的孩童。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因秦腔的酣畅而欢喜,都因秦腔的旋律而愉悦,都因秦腔的氛围而陶醉。千百年来,秦腔是老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有了闲暇,有了兴致,有人会随时随地拉开唱腔,抑扬顿挫地场唱一段。有时候,为了抒发情怀,或为了排遣苦闷,有人会亮开嗓门,吼上一段,也就是大声唱的意思,因此,民间有“吼秦腔”之说。

秦腔,与京剧、黄梅戏、豫剧,并称我国传统四大剧种。

秦腔是我国汉族最古老的戏剧之一,起于西周,源于西府(核心地区是陕西省宝鸡市的岐山(西岐)与凤翔(雍城))。成熟于秦。秦腔又被称为乱弹。以宝鸡西府秦腔口音最为古老,保留了较多的古老发音。又因其以枣木梆子为击节乐器,所以又叫“梆子腔”,俗称“桄桄子”(因为梆击节时发出“桄桄”声)。秦腔反映了陕甘宁等地人民耿直爽朗、慷慨好义的性格,和淳朴敦厚、勤劳勇敢的民风,较早地形成了比较适宜于表现各种情绪变化的板腔体体制;加上秦腔艺人逐渐创造出一套比较完整的表演技巧,因而秦腔所到之处,都给各个剧种形成不同的影响,直接影响了各个梆子腔剧种的形成和发展,成了梆子腔的鼻祖。清康、雍、乾三代,秦腔流入北京,又直接影响到京剧的形成。

脸谱(打花脸)和穿古装戏衣是秦腔演员演唱过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秦腔的脸谱讲究庄重、大方、干净、生动和美观,颜色以三原色为主,间色为副,平涂为主,烘托为副,所以极少用过渡色,在显示人物性格上,表现为红忠、黑直、粉奸的特点,格调主要表现为线条粗犷,笔调豪放,着色鲜明,对比强烈,浓眉大眼,图案壮丽,寓意明朗,性格突出。

古装戏衣的款式、颜色也是多种多样,因角色的不同而穿着不同的戏衣。

秦腔的角色、唱词、伴奏、题材、唱腔都名目繁多、花样百出、情趣横生。

秦腔所演的剧目多是取材于“列国”“三国”“杨家将”“说岳”等英雄传奇或悲剧故事,也有神话、民间故事和各种公案戏,据资料记载,最早的秦腔剧目超过1万本,可见当时的繁荣和兴盛。因为时代久远,散佚颇多。现在仅存约4700多个,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这些历代人民用心血创造的宝贵传统文化遗产,还在不断地流失。

陕西咸阳的秦腔也是闻名遐迩。咸阳秦腔的唱腔,分板式和彩腔两部分,每个部分均由“苦音”和“欢音”(又称花音)两种声腔体系组成。苦音腔是秦腔区别于其他剧种最具特色的一种唱腔,演唱时激越、悲壮、深沉、高亢,表现出悲愤、痛恨、怀念、凄凉的感情。欢音腔则欢快、明朗、刚健,擅长表现喜悦、愉快的感情。

秦腔表演技艺十分丰富,身段和特技应有尽有,常用的有趟马、拉架子、吐火、扑跌、扫灯花、耍火棍、枪背、顶灯、咬牙、转椅等。神话戏的表演技艺,更为奇特而多姿。

上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我上小学和中学。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几乎每个村上和乡上都修建有大同小异的“戏台”(专门为唱戏而修建的)。那时候,普通老百姓的文化生活既单调也稀少。劳动之余,村庄里的人们翻山越岭,偶尔能看上一场露天黑白电影,也是大人和小孩高兴的事情。如果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等到在本村播放电影,大人们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孩童奔走相告,快乐情不自禁,那几乎就有节日般的气氛弥漫在村庄的上空。除了看电影,再就是看戏了。在六盘山一带,戏就是秦腔的另一个名称。唱戏的时节是农历9月和过年的时候。先说说农历9月的“唱大戏”。每到9月,田地里的各种庄稼都收获完了。人们都闲了下来。这时候,乡上便邀请外面的戏班,为本乡的老百姓唱戏。这也是老百姓一年中难得的文化娱乐活动和精神享受。因此,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方圆几十里的人们成群结队地赶来看戏。有的人家更远的亲戚则要住下来。看戏的人数之多,规模之大,用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无论白天,还是傍晚,山道上到处看得见人们晃动的身影。起先,戏场被围拢起来,要收三、五毛钱的门票。时间不长,收门票的事就取消了。由于9月的天气白天短夜晚长,人们往往看了白天的戏,还要兴致不减地接着看晚上的戏,而住在乡上的人们则明显的有了优越感,看戏之前,他们早早地选择最好的位置,摆上凳子。看完中午的戏,他们可以回家吃饭,离家远的人有的自带着馍和水,有的则在小摊点上买点馍,或一碗饭,吃完后,就耐心等着继续看晚上的戏。

母亲是喜欢看戏的。母亲常说,看戏的时候,她喜欢坐在老年人的近旁,一边看戏,一边听老人们滔滔不绝地讲正在唱着的戏中的内容和故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各个人物的命运,忠奸善恶的结果……大多老年人是很喜欢看戏、听戏的,也是非常懂戏的。一场戏似乎就熟稔在自己的心里。

戏台早就被装扮一新。平时空荡荡的大戏台,经过几层不同颜色的幕布的装饰,经过各种灯光的照射,那种特别的氛围就被烘托出来了。开戏之前,戏场里人声鼎沸,欢叫声,吵闹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随着戏台上最前面的一层幕布被拉合,人们就知道要开戏了。戏场中沸腾的声音渐渐变小了。鼓、锣、梆子、二胡等乐器的声音终于有节奏的地响了起来。前面的幕布也徐徐地开启了。要唱的戏就正式开始了,打着各种花脸、穿着五颜六色戏衣的生、末、净、旦、丑角根据故事情节的发展,依次出现,演绎戏中各种人物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有的一本戏开始之前,有人要在幕布内先来一声长长的“叫板”。对于戏曲而言,叫板只是个引子,或一句定调子的叹息,真正有滋有味的好戏,都是在这一声长长的叫板之后。往往是,角色在出场之前,大都要在后场来那么一声长长的叫板的,这一声叫,常常使人感觉那声音仿佛是从天上飘下来的,起初很高,很远,渐渐地就形成盘旋之势,等落地收尾之后,舞台上已到处布满了那种酝酿已久的、像影子一样若有若无而久久不去的东西。懂戏的都知道,叫板至关重要,因为后面所有唱腔的内容及意义,全凭这一声异乎寻常的叫板的引领。叫板声结束后,幕布拉开,乐器声响起,戏中的人物就登台亮相了。

这时候,戏场内已是鸦雀无声,看戏的人有的屏息静气,目不转睛,被戏中人物的命运吸引着,担忧着;有的人随着戏中人物的喜而喜,悲而悲,甚至为被冤屈、被陷害、被杀掉的人物伤心、叹息、抹泪;有的人则轻轻地哼着秦腔中那美妙的唱腔和旋律……

许多时候,我就在这看戏的人群中。虽然看的不太懂,听的不太懂,但是,那份自自然然的快乐至今留存于记忆中。

我读到最早写戏的文章,就是中学课本里鲁迅先生的《社戏》。

对于老百姓来说,过年的时候,耍社火是必不可少的,唱戏、看戏也是不必不可少的。社火与戏,是正月的重要内容。是正月里老百姓欢愉的主题。人人都要参与,人人都要观赏。老百姓在耍社火中狂欢、释放;在唱戏、看戏中欢乐、回味。正月初三一过,村里就组织有唱戏才能的人排练剧目。年味正浓。鞭炮声不时炸响。敲锣的、打鼓的都很卖力,孩童们追逐着、嬉戏着、欢笑着,乐翻了天。

唱戏也把年的喜庆和欢愉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戏衣、道具等早就从仓库里取出来了,给通通风、透透气,以便备用。过了初六,村里的戏班就开始唱大戏了。中午要唱,晚上也要唱。十里八村的人们都兴高采烈地赶来看戏。有远近的商贩也在戏场里摆上各种摊点,有卖小吃的,有卖小玩具的,有卖麻子的,有卖葵花籽的……

戏台上的各种角色表演得热火朝天,一曲曲悠扬悦耳的秦腔的旋律让人欢欣鼓舞、心醉神迷。大人都在看戏,听戏,说戏;看者认真,听者仔细,说者投入。随着剧情的发展,大人们也提心吊胆、时喜时悲、时怨时恨。当然,戏场也成了孩童们的乐园。他们不管戏台上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打打杀杀,也不管大人的言行举止和目光,只顾疯玩,或在摊点上卖一袋瓜子,或买一个小玩具,互相比较着,争抢着,笑闹着,跑前跑后。这就是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之说吧。戏场也是青年男女会面、相识、瞅对象的场所。一回生,二回熟。只有要中意的,男女双方都会记下对方的容貌和模样。再打听对方的姓名和家庭地址。然后托媒人去说媒。有不少成婚者就是在戏场里初次相识的。

无论中午还是晚上,戏唱到中途,还要进行“饯台”(就是犒劳辛辛苦苦的演职人员)。只听几声震天的火炮响过之后,我看到有五六个男子双手端着暖锅、油饼等食物,向戏台跟前走去。这时候,鼓乐声停了,正在唱着的情节也停了下来,唱戏的人们背朝里,静静地站着。暖锅、油饼等食物被端到后台。短暂的停留之后,剧目继续进行。他们唱完戏后才能享用犒劳品吧。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唱戏已经是很普遍的事情了。每年5月份,田野一片翠绿。田地里的庄稼在使劲地生长着,也是最需要雨水滋润、营养的时期。而西海固一带又偏偏缺少雨水。于是,唱戏、祈雨成了这里人们的美好愿望。有的乡镇前前后后选择吉日,精心布置好戏台,邀请戏班为“龙王”唱戏,也为老百姓唱戏,以此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学校毕业后,我在商业系统工作过多年。因此,每逢乡上唱戏,我都要和同事去戏场上降价处理积压的商品。见识过老百姓对秦腔的钟爱和留恋。对于老百姓来说,赶集、看戏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事情。似乎老百姓对戏的兴趣是最浓厚的。你看看戏场里涌动的人流就一清二楚了。人们除了看戏,还要在开戏前或戏散后选购些生活用品,见见亲朋好友,拉拉家常……

戏里情趣横生,引人入胜,也让人愁肠百结。因为戏如人生。戏里的有些情节、唱段、道白就是人生的经历。而戏外又是非常热闹的场面。偌大的戏场,大多都是站着正儿八经看戏的人。当然是大人们看得懂,理解得透。

前些年,我所在的县城每年都要举办大规模的“物资交流大会”,周边县市也要举办“物资交流大会”,都少不了秦腔助兴。时间大多是10月份。往往邀请陕西省有名的秦剧团来表演,一唱就是十多天。县城内可以说是人头攒动,络绎不绝。商贾云集,热闹非凡。18000平方米的广场内,更是人满为患。周围搭起了多个摊点,品种繁多的商品摆得到处都是,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各种小吃摊点也不少;还有马术团的表演,各种游戏的表演……

如此繁荣的市场,丝毫不影响人们看戏的兴致。县城周边的老百姓都是会来看戏的。无论下午,还是晚上,未开戏之前,戏迷们早早地或站着或坐着等着看戏,大多以中老年人为主。戏迷们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而年轻人会说去逛“交流会”,他们大多走着看着说笑着,或买一些自己喜欢吃的水果和食物,或买一些自己需要的商品。有了乐器的敲打和脆响,有了戏的唱腔和旋律,这市场似乎更加繁荣了,人们的精神也似乎更加丰富了。

我几次请母亲来县城住下看戏。母亲是很高兴的。因为母亲更喜欢看陕西的秦腔。有时候我忙碌,先为母亲拿去椅子,母亲看完戏后,我就再去接母亲回来。

县城的春节,唱戏是少不了的,也是春节期间老百姓喜爱的文化娱乐活动。春节期间唱戏,这似乎是早就有的传统,也是过年的内容。有时候是乡镇的秦腔大赛,有时候是县秦剧团的专场,无论是哪里的戏,戏迷们真是过足了戏瘾,因为春节期间,老百姓有的是充足的时间来欢愉和享受属于自己的精神盛宴。有时,我会去戏场里转转,看着那些聚精会神看戏的老爷爷、老奶奶以及中年人,我心里会禁不住感叹一番:这古老的让人欢喜让人忧愁让人陶醉让人留恋有凄美有优美旋律给人心灵愉悦的传统艺术,还能生存多久啊!

近年来,“秦腔自乐班”风靡城乡,是百姓真正的乐园。不受时间、场地、人物、乐器等限制,不需要戏衣,不需要道具,不需要画脸(脸谱)。唱着随意,听着、看着更随意。不像戏台上正式地唱戏,程序多。秦腔自乐班人人都可以参与。不论春夏秋冬,不论白天黑夜,谁都可以唱,谁都可以听。在县城里,我时常会看到或听到来自秦腔自乐班的唱腔和简单乐器的声响。广场里有个秦腔自乐班,几乎天天晚上都在唱着。当然,看的、听的人更多,有几次我想进去看看,但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挤满了人,只听见秦腔的旋律飘散着,在门口看不清里面的情景。这个夏天的晚上,有一个秦腔自乐班就在大街的另一边表演。我曾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有两个拉二胡的,有一个敲梆子的,都是老年人。有一些简单的音箱设备。唱者是女性,很投入,唱的有板有眼,有感情,有动作。听者也有很多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一段秦腔唱完了,唱者不忘给欣赏着鞠个躬。片刻,另一个秦腔爱好者又接着唱了……在一个有几百人的小区,在晚上,我时常看到一间大屋子里灯光明亮,听到乐器声的声响,还有秦腔的唱腔婉转悠扬、凄美苍凉。

有个成语叫“逢场作戏”。也有“人生如戏”的说法。说的都是轻率、随意、表演的意思。对老百姓来说,这是对他们喜欢的戏的贬义和亵渎。

悠悠秦腔荡心怀。千百年来,秦腔涤荡着老百姓酸甜苦辣、风霜雨雪、喜怒哀乐、愁肠百结的心怀。仿佛阵阵清风,吹拂着;仿佛淙淙小溪,流淌着;仿佛微微花香,飘逸着;仿佛久远的天籁之音,在老百姓心中久久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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