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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

时间:2024-05-04

毅剑

许多年了,你一直在路上,总是马不停蹄。

你说生命中的一切都在路上;你牢牢记着父亲的那句话:“不停行走的狗,总会遇到骨头!”但关键——你是那只遇到一根骨头还想着另一根骨头的“狗”,所以命运注定着你的不能停留抑或驻足。

从一片陌生的风景到另一片风景的陌生,你搬不动这个世界,就只能将自己不停地搬来搬去。

你常说,马是一种不能卧地休息的动物,一匹奔跑的马一旦倒下卧地休息,就只有一种可能:它是严重的病了抑或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但前提你不是马。人是需要躺下休息,走走停停,想想看看的。

是的,许多时间,我们总是幻想着前面的风景会好一些,往前赶几步路会平坦一些,挣扎着奔跑一阵子会摆脱眼下的困境,却总是忽略这更需要——一定的必须付出。

为什么不能踏踏实实走好脚下的路,平静地做好眼前的事?没有什么比脚下的每一步更重要,不管你将来生命的日子有多长,也注定你永远都不能比今天更年轻!

水。水。水啊——水……无边无际。

流动、流动——漫溢、漫溢。流动——一直在流动;漫溢——一直在漫溢!

许多年来,一个挣扎着下沉的梦,总是围困着我的生命。

我看到我的祖母,她沉下去了;我看到我的祖父,他也沉下去了。我身旁的亲人,一个个的至亲至爱,相继沉下去了!

我的无力的挣扎,我的苍白的呼救,我的徒劳的抖动,我的目光的绝望……渴望着一种力的托起抑或一只手的牵拉。

许许多多的夜里,我不敢睡去,许许多多的白天,我一直奔跑。许许多多的白天和黑夜,我都用我自己的方式醒着,总怕我一停下来,就会合上双眼,一合上双眼,就会真的悄无声息地沉下去了。

手?谁的手在拉我?有形又无形的一只手,跨越时间和空间,总在我生命的深处时隐时现。——可他,到底又是谁呢?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地醒着,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我一直寻找着。

我深信,这是一只将伴我一生的手。

穿过日子的断层,我将看到我的爱,我的家园和亲人,看到那些正在下沉抑或还在浮动的、那些正在汇集抑或正在消散的、那些正在隆起抑或流失的、那些原本熟悉抑或原本陌生的……

在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生命的高度!

无边无际的一片林立的石碑之中,我完完全全地迷失了自己。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而所有的方向似乎又都是方向。

一些脚印是零乱的,另一些脚印也是零乱的,还有一些脚印更是零乱不堪。它们叠加于鼠蛇奔走的踪迹之间,鸟兽飞跑的掠痕之中,一片混乱。让人疑似不但整个世界被巅倒了,还有被巅倒了的时间和空间。

原本就没有生命的石头,将它们一一竖在这儿,被文字雕刻的面孔经过岁月的吹打,个个伤痕累累,像一片又一片晾晒着的发霉了的记忆。

我试图找到你——找到我走散多年的朋友,还有我一个个在日子深处远离的亲人,但似曾相识的面孔,似是而非的文字,让我从一种迷茫陷入另一种更大的迷失。

我知道,我是——真地迷失了自己!

风是从昨天吹来的,雨是从前夜走过的,许多人是在经历风雨交加之后不见了的,但更多的人只是经过了风或经过了雨,抑或跟本没有经过任何风雨就不见了的。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曾经——来过。就像他们的一个个离去。

这是我多年前的一个梦。

我从这个梦中走出多年之后,许多人仍一直认为我还在梦里。

但不管怎样,我知道自己曾经来过,并命中注定在未知的某一天的某一时刻离去……

人是一种喜欢群居的动物,但就生命本身而言,每一个生命都是一种不可复制的孤独个体。这就像树上的每一片叶子,纵是长在同一棵树上,也不会有完全相同的脉胳。

我们活着,一路奔走,穿越世间所有外来的苦难,我们依然能够做到坚强不息。我们最大的困难是认识自己,但最容易做得到的也是认识自己。很多时候,我们认不清自己,只因为我们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错误的位置,给了自己一个错觉。所以,不怕前路坎坷,只怕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站的角度和位置,往往决定着我们的视野和认识,同时也决定着我们一个人生命的高度。

一切随风。不要一再寻问结果,因为许多的结果并不在你自己的手中,也同样不在我和他的手里。如果结果原本就在我们的手里,我们还需要去苦苦地寻找和努力探求吗?生命是一种过程,不是一种结果,如果告诉你结果就是死亡,你觉得活着还有意义吗?而人生的结果,从另一种意义上讲,不也就是——最终的死亡吗?

活在当下,你——永远不可能比今天更年轻。

你可以有能力去帮助许多的人,减少他们的困难和灾难。让你所有的亲人,都因为你的存在而深感欣慰和幸福。

但你改变不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就像你代替不了他们的生命一样。不是吗?你再富有,你能让自己代替你在医院病床上痛苦呻吟的亲人吗?

一个人一生命中注定所要经历的风雨,即便是他至亲至爱的人,也不可能全部都能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打拼着一路前行,许多时候,我们不是不帮谁,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在属于自己的路上,肩负只属于自己的重任,谁也——真正帮不了谁。

那时,你总是渴望自己有一天能在那条路上走走。你不止一千遍一万遍地设想着,你在那条路上昂首挺胸——你的矫健迈步,你的轻快奔跑,你的优美跳跃……

愿望的根须在时间深处野性地伸展,在心的土地长出越来越长的藤蔓,你的思想被缠绕,你的意识形态被索绊,你的微笑和举止,你的言谈和思考,无不与那一条路有关。

许多年了,你穿过的泥泞和坎坷不计其数,你走过的大路和小路不计其数,你横跨过的山山水水也不计其数,但你——还是念念不忘的是那条路。

那条路就在你的身后,许多的时候,你都在设想着“一转身”,自己就会走上那条梦寐以求的路了。可你并不知道,生命中,一个人的一转身,往往又需要多长的时间?十年行吗?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长?但你清楚地明白,有的人一转身,就是一生!

《半生缘》中有这么一句话:“世钧,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的,再也回不去了。“紫■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宠美人。”——回不去了!

那条路早已不在,它在你远去后的日子里,早已被不远处另一条更为宽广、更为笔直平坦的新路所代替。

三十年了,一切恍若隔世,就是那条路还在,时过景迁中踏上那条路,你还能走出——你多年来想像着的走路姿势吗?

一只鸟在寻找着一只笼子,一只笼子也在寻找着一只鸟。这对冤家,今生今世,注定着彼此为对方存在。

鸟的世界是天空,鸟原本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做笼子的东西在等他,他习惯了飞翔和鸣叫,习惯了在高高的树杈上筑巢和休息,习惯了远离猎枪的索命和挂网的捕杀……鸟很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全是整个鸟类的,活着,就需要面对各种诱惑,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难和困境,再苦再累都要飞。

鸟不知道“天堂在左,地狱在右,中间是流离失所。”一只鸟在天空中飞,他所能领悟到的只是——一条路、一片天,一只鸟、一瞬间。

鸟一直闹不明白的是,自己一直把人类当朋友,却不知道为什么人类总是把自己当敌人?鸟理解不了人类世界,但很庆幸造物主当初没有给这些“善于烧杀抢掠”,无缘无故就剥夺别人生命权的“大家伙”们一双翅膀,要不然,他们不但把大地搅得危机四伏,还会将天空搞得更加乌烟瘴气。

鸟的历史是一部厚重的飞行经典,在这部经书中,关于笼子的记载,是和“关于人类的欲望”在同一章节中的。

鸟的世界里没有“笼子”这个词的概念,只有一个相近的字意叫做“巢”,也就是人类所谓的“家”。

笼子是人类专为鸟发明的一种产物。

一只鸟在寻找着一只笼子,一只笼子也在寻找着一只鸟。这对冤家,今生今世,注定着为彼此的伤害存在。

寒风裹着寒风——这里是冰天雪地的北极。

一只离开了母亲怀抱,即将开始独立生活的北极熊踽踽前行。

相聚短暂,离别长远——甚至是永远的——永远的不再相见!

北极熊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长,也无法预知明天的样子。但他知道他长大了,首要的就是自己必须要为自己今后的生存负责。所以他要马不停蹄地奔赴,一路遁着食物的方向。

没有亲人,没有同伴,一只成年的北极熊命中注定着自己的孑然一身。

我知道,一个人无论他的事业多么灿烂辉煌,倘若生活中没有一个知己去与他分享快乐,他也是不会幸福的。但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北极熊不能也无法多想,有没有知己分享对他来说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活着,必须面对——从寻找一种猎物到对另一种猎物的寻找过程。

当然,我也知道,一个人,无论他多么标榜自己崇尚孤独,其实他的内心里,也是非常渴望与人倾诉的。因为,一个人不管自己多么的强大,他都无法温暖他自己。

但北极熊没有人的复杂情感,他的单纯决定了他只有一个目标和方向,他只知道,猎物就在前面,生存的力量就在前面,生命中所有的希望也在前面。所以他不管是海水还是冰层抑或岩石,他只顾一路前行。

一路前行,生老病死也在路上。生存的坚难恶劣让北极熊无暇顾及去多想自己的暮年,这也使他比我们人类更聪明的明白:过好眼下的每一天!

正是——过好了眼下的每一天,在我们人类无法生存的世界,北极熊用他的单纯和顽强不屈,成为另一种强大的生灵,在我们共同拥有的这个星球之上,耸立成一道另一种生命的风景!

整整的一个冬天你都静默无语,像门前的那棵树。

那个人在秋天的深处打马远行,他的背影从此就成了你的心病。当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下的时候,你就开始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寒冷。在许多寂寞的夜里,你一直想像着总也望不到的远方,想像着远方的那个人,他穿越日子的响声一次次将你从梦中惊醒。

你不知道远方有多远?事实上,那个远方的人也不知道远方有多远?他总是走在去远方的路上,从一个远方走向另一个远方。

在北方的冬天,室内的暖气总是很好。可是你却找不到温暖的地方。你躺在床上,总是感觉自己的手脚冰凉。

这样的时刻,你就习惯了念那个人的名字,你一直觉得那几个固定的汉字就在你的手心之中。你用力地握着它们,像握着一个久违的春天。

但你不知道春天已经来了,来了的春天还会走掉。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中,是没有过多的春天可以挥霍的。

但你总该看到,春天来了,那棵沉寂了一冬的树,它不但孵出了一冠的绿叶,还意外地孵出了一大群的鸟儿和那些响彻云霄的鸟歌……

一场醉酒后,那个梦说丢你就丢了。

你一直闹不明白,好好的一个梦,你做了好久,在心里默念了那么多的日子,你曾发誓要像守护自己生命一样守护的一个梦,怎么会突然说丢就丢了呢?

伴着余醉,你试图理顺自己的思路,你想找到那个梦的开始,可没有头绪。你总是在想,一个梦丢了,就像一朵花落了,总能找到一些散落的花瓣可做为花儿曾经绽放的证据,一个梦丢了,怎么能像一滴水融入海里,不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呢?

有时,你会怀疑,自己曾有过这样的一个梦吗?

你能够记得的,只是你一个人在路上,似乎一直在路上。记得那只是一个短暂酒醉的白天,接着一个醉酒的黑夜,你一直大睁着双眼,看宾馆窗外一片又一片新春的绿叶随风飘落。

你想到岁月、流水、阳光,想到青春和年轻的生命,想到远方的一盏灯和身后的一串影子,就这样想着,让一切渐渐模糊,一切渐渐被川东北漫无边际的阴雨隐没。

空白——空白——一切的空白都如断裂的记忆,就像那一个背转的身影——风过无痕,人去无踪。

风往何处从不言说,只留下空白的线索。一个人的夜晚,浸泡泪水的世界里,连文字也哭出声来。

迷蒙中,你以弯曲的姿势,看叶片撕裂成一道道脉纹!就像有人随手撕碎了原本属于你的——那件心的外衣。

随后,你昏睡;随后,你醒来。随后——那个原本属于你的梦——丢了。

这个说来就来的深秋,犹如你记忆深处那远去足音般的落叶,说落下也就旋转着落下了。

树的惊愕恰似你曾经的不解和惊心:“我们曾经一起经历了春日的明媚,夏阳的灿烂,初秋的浪漫……在那些身心相印的日子,我们形影不离,一直深信着生命的永远——直到今天!你怎么能这样忍心弃我而去?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不要问:过了这个冬天,还会不会彼此记得对方?树心的刺痛如你至今不愈的心病。它挣扎着努力弯曲的躯干,让你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背向影子,泪流满面——那一个长跪不起的姿势!

你也曾自我安慰——那是命运:命运注定的舍非所舍,弃非所弃。

叶子的离去,不是风的诱惑,也不是树的不挽留。就像——她的远走他乡,不是这世界诱惑太多,也不是你的怀抱不够温暖。

有些跨不过季节的生命,就像我们生命里,注定抗衡不了的时间。

是的,我们总是以无法察觉的速度奔向未知的遥远,然后,又以无法察觉的速度慢慢离开,直到下一个遥远。就像我们曾经许诺的明天——我们用努力争取到了今天,又为了明日而放弃了今天,直到下一个又一个明天,才突然发现,我们早己离原本的明天,越来越远……

终于,你明白叶子掉落时的翻转,是因为不舍树的挽留。叶子带着对树的爱、依恋和祝福离开了……风——含着泪,把那浓稠的哀伤带向四方……整个冬天,树都寂静地沉默?,往日的活力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憔悴和无尽的感伤……

原来——想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撕心裂肺,却又——喊不出声来!

十一

那些泥土,说流走,也就随着流水流走了。他们去了另外的一个地方,开始了自己更新的生命。

没能借机出走的那些泥土,他们还在原地站着;那里是地平线深处一道凝固的山岭?或是四野荒芜的一座孤坟,或是连接柴门的一堵农家院墙,或是深陷杂草底部的一片鲜为人知的沼泽,抑或是远方那片每年都被农人翻来耕去又被牛蹄踩来踏去的良田……

这些,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实属很正常的自然现像;但从此,对于原本聚在一起的泥土,却永远的天隔一方,不再相见。

一些风走过了,又一些风从另外的一个方向走来。每一种风,都有着自己奔跑的方向。就像我们每一个人,今生注定要赶的路。

但风与风本身是没有区别的,就像人和人原本没有区别一样。

铺在通往前方大佛雕像的一块石板一直不理解:他们原本来自同一座大山,更为不解的是,他们又同时来自这座大山中的同一块巨石,可佛像前是终日萦绕的香火和各式各样鲜美的供品,以及络绎不绝的下跪着的朝拜信徒。

但——铺在路中央的这块石板,终日所承受的却是脚板的踩来踏去。

事实上,佛像的尊贵,石板的卑微,都改变不了石头的本质。就像一些流水的起伏,一些风的或高或低,一些泥土的站立或流走……也像我们注定的命运,改变不了,我们做为一个大写的“人”字,活着抑或死去的本质。

十二

那些风,一直在你身后吹着。

许多年了,你走在一条只属于你自己的路上,习惯了按照自己的方式走走停停。

你也曾经很天真地以为,你终会找到自己今生的永恒,但随后你就很快发现,你错了——流连总是短暂的,许许多多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宛如烟火般的瞬间灿烂。

在一个又一个从怀念中惊醒的子夜,隔着远远近近若明若暗的光亮,你心中的那盏灯总是那样温柔地绽放。你不止一次又一次想像着她的永恒和美丽,但一切恍若如梦,都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恒久的只是你的游走和徘徊,在永无尽头的黑暗边缘,你孤单的身影,仿佛暗夜的精灵,跳着属于自己的舞蹈。没有人听得到你的叹息,穿过一片又一片荒芜的空间,你心中千万次的呼唤,模糊而又清晰地飘荡于潮湿的梦里。

但你必竟来过,就像她今生今世的注定离去。

也像那些伤痕、那些属于过往的记忆,不管岁月如何地去变迁,时光又如何地去安抚,始终都会留下线索的痕迹。

有时候想想,一个人走得太远,是不是会忘记了最初选择的方向?但回首来路,身后早已是荒草丛生,只有那单薄的身影依稀可见。——没有人能最终找回自己身后的路!记忆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没有人能让一滴滑落的泪,再重新回到心里。许许多多的情节,也只能是一个驻守,一个远离;一个怀念,一个遗忘;一个来了,另一个转过身,走了。有的,只有那些风,吹着。

——在你的身后,一直吹着……

十三

总是想得很多。

总是在开始付于行动时,才会发现迟了一些;迟了的——不只是时间,还有精力、能力、条件和机缘……

想起往事,想起童年,想起童年的那只麻雀,在雪封四野的深处;——很久以前的那只麻雀,他也老了吗?

那时,用一把小米,引诱着他的饥饿;就像现在,他美丽的跳跃,引诱着你渐老的心境,让你在多年后的另一场雪中,不能自拔。

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有万念,然而能够决定你平生善恶的,也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念头而已;也正如——一生历万事,而证平生功过者,数事而已;一生破万卷,而使平生明道者,数卷而已;一生遇万人,而称平生知己者,廖廖数人而已!

始于血脉之缘——亲人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朋友,而朋友注定只是我们阅历人世,属于——我们自己给自己找到的亲人。

衡量一个人或一件事的好坏,取决于一个人站的立场或角度。正如一个男人在对别人骂他女人怎么那么不懂事,无理取闹的时候,站出来特别自信自豪的那一句:“我惯的,怎么了?”

在这个世界上,太容易走的路,可能根本就不能带你去任何地方。一个人总是马不停蹄地四处奔跑,只要他不忘记自己为什么出发,也就不怕路途的遥远和走路的艰辛。

我们活着,总有一种注定的陨落是无法更改的命运,就像你和我最初的相遇和最终的走散,就像我们身边走过的许多人和事,说着说着就远了,走着走着就散了,活着活着就死了……再后来,忽然之间,自己就找不到自己了……

十四

一夜寒霜过后,那一树说黄就黄了的叶子,就像事先说好了似的,说掉下就争先恐后地掉下了。

太阳还没有升起,忽近忽远的晨风就将它们片片吹起,没有相互的告别,转瞬之间,它们就不见了对方——并从此,音信全无,终老不再相见。

在这个日日渐冷的季节,太阳每天好像睡不醒似的,总是留下月儿等到天亮。

你说:冬天来了,觉得凉了。

她说:水不流了,也该走了。

你们相互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远方走来的风带来了更远方响起的音乐。那是一首你们彼此熟知的歌谣——还是那么低缓深情,那么柔美浸肺。

没有握手,有一种叫作“缘”的东西,也像手中的水或者流沙。

世事原本就没有定数,佛云:因缘。道云:契机。文人则解说:缘定三生。那么,带着梦的余温,从前世走到今生,有多少人见证了你和她今世的相遇?又有多少人看到了:此时此地,你和她忽然间的彼此陌生?

你说,瓦罐碎了,还能圆吗?

她说,心都丢了,还会痛吗?

在最后的时刻,给彼此一个可以将头颅埋进去的沙丘好吗?不要让对方看到沙暴。如果沙尘暴真的太凶猛了,连最后的一个沙丘也要被风吹走的话,一定还有爱情和长长的伤痛!

哲人说:“当爱没有出路时,伟大的爱情,总能把分手诀别变得比婚礼更庄严。”

可事实上,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懂得彼此珍惜!

十五

那座石桥依在。

许多年了,他的记忆都停留在这里。那时,他还很小,他还不敢独自一人跨过石桥走进河对岸的那片森林,他只能想像着那片森林的深远和神秘。

他记着妈妈的那些话:还是不要长成一棵树吧,尽管它伟岸挺拔,能够挡风遮雨又顶天立地;就是长成一棵树,也要慢慢生长——因为,长大了的树,就会被人砍伐掉的。

妈妈说,还是长成石头上的青苔比较好:在不被世人注意的角落,只需一丝阳光、一点雨露,就能野性疯狂地生长。不怕风吹,不怕雨打,更不用担心雷电的袭击和岁月的侵蚀。

但他还是渴望长成一棵树。因此,当妈妈说这些时,他也就更希望自己长大些,有一天能够一个人跨过石桥,到对面的森林里走走看看,他甚至还不止一次地想像着自己最终长成一棵树的模样。

那时,他还不懂,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与时间抗衡。一些时间走过了,这个世界上,就会有无数的变故要发生的,人的一生之中,一旦与某些美丽的东西擦肩而过,就可能永远再不会有任何机会。

就像此刻,那座石桥依在,但河对岸的那片森林,却早己消失了踪迹。

他知道,他也像一棵树一样长成了,但他却还是不知道,一棵树长在一片森林里的模样。不知道自己站成什么样的姿势更像一棵树?不知道冬天去了、春天来了,一棵森林中的树,如何相依着众多的同伴,耸成一道风景的永恒。

十六

做为寻宝人,他己尽了自己最大的力了。

在最后的时刻,他筋疲力尽,全身痛得几乎动弹不得。于是,他坐在河床的石头上,对自己的伙伴说:“你们看,我已捡了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石头了,现在还是没找到一块宝石。我实在干不动了,想放弃算了吧!”他的伙伴开玩笑地回答:“那你最好再捡一块,凑足一百万吧!”

于是,他就拚尽体力,随手又拿起了一块石头。

当他将这块石头握在手中时,他感觉这一石块比一般的重。他仔细一看,立即惊讶地大叫起来。因为,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

生活中,我们与自己目标的成功,也往往差的就是这最后一块石头!

一个人在高山之巅的鹰巢里,抓到了一只幼鹰,他把幼鹰带回家,养在鸡笼里。这只幼鹰和鸡一起啄食、嬉闹和休息。它以为自己是一只鸡。

许多日子过去了,这只鹰渐渐长大,羽翼丰满了,主人想把它训练成猎鹰,可是由于终日和鸡混在一起,它已经变得和鸡完全一样,根本没有飞的愿望了。主人试了许多种办法,都毫无效果。

万般无奈之中,主人把它带到了山顶之上。失望的主人生气地一把将它扔了出去。

于是,这只鹰就像一块石头似的,垂直地掉了下去。在一阵慌乱之中,它开始拼命地扑打翅膀,不曾想,就这样,它终于飞了起来!许多时候,人是需要自己逼自己一下的,不逼一下,自己往往不知道自身有多大的潜能。

十七

那本书,说丢——它就不见了。

那是一本美国作家亨利·大卫·梭罗写的叫作《瓦尔登湖》的书,记录了作者隐居瓦尔登湖畔,与大自然水乳交融,在田园生活中感知自然、重塑自我的奇异历程。许多年来,我曾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在我常年外出的每次远行途中,它都是我行程中重要的一件物品。因为,在我的心中,一直有那么一个地方、一个只配读这本书的环境中,能让我静静地将它读完。

一个想着和我一起赶路的人,从她生活的另一个城市里购来,赶千里的路程,在我和她相遇的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送我。因为,她一直深信我能够读懂这本书,就像我能够读懂她和只属于她的梦一样。

但是,纷纭俗事,匆忙的征程,难得片刻不被尘世困扰的我,多年来,一直找不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找不到只属于读这本书的心境。

这本在美国文学中被公认为最受读者欢迎的非虚构作品。正如何怀宏先生所作序言《梭罗和他的湖》里所说的一样:“它的读者虽然比较固定,但始终不会很多,而这些读者大概也是心底深处寂寞的人,而就连这些寂寞的人大概也只有在寂寞的时候读它才悟出深味,就像译者徐迟先生所说,在繁忙的白昼他有时会将信将疑,觉得它并没有什么好处,直到黄昏,心情渐渐寂寞和恬静下来,才觉得‘语语惊人,字字闪光,沁人肺腑,动我衷肠,而到夜深万籁俱寂之时,就更为之神往了。”

就这样,被我历经多年没能读完的书——一直随身携带的“经典”,现在,说不见它就不见了。就像那位一直想着走进我的梦,并唤我一步步走入她梦中的人一样,走着走着——走散了一样。

世间万物,没有谁抗衡得了时间;正如没有什么比得了人的善变!

十八

一只鹰,一只舒展开翅膀在空中飞翔的雄鹰,他那凌空的双翅之上,所承载着的一定是只属于鹰的梦想。就像你,许多年来,穿越世事的苍茫,一直马不停蹄地奔跑着的——只属于自己的方向。

身后渐行渐远的叮咛和瞩望,是你一生挣不脱的绳索;你知道,你这一生的命运都将与这绳索息息相关,你说,你就是为这绳索而拼命奔波的。

走过风雨,踏过泥泞;穿过冰雪,涉过暗河……迷茫中的哭泣,跌倒后的擦伤,许多打掉门牙往自己肚子中咽的日子,你不敢回头凝望,不敢让一丝半毫的低沉讯息抵达你那早年曾出发的地方。

你说,你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你要实现那些有关你亲人的所有梦想。所以,你忘记了你周围的世界,忘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所有人都说,你不再是你,你活在一个符号抑或一句咒语之中。

你的一路狂奔和呼喊;你的——解不开的心结犹如根植一生的心病,歌谣一般在你的耳边痛苦地吟唱!

很想告诉你:一个人最好的样子就是平静一点,哪怕一个人生活,穿越一个又一个城市,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仰望一片又一片天空,见证一次又一次别离。然后在别人质疑你的时候,你却能问心无愧地对自己说,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自己走得安然,也从不曾退缩过。

一直想告诉你,一个人的生命没有多长,就像一个人的力量,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人的力量,你左右不了这个世界,就像你没有能力控制得了月亮的滑落与升起的太阳。告诉你:一个人一生命中注定要承载的霜雪,即便是他最最亲近的亲人,也不可能全部看到。

告诉你——你一生的平安和健康,才更是你身后人的企盼和瞩望……

十九

整个夏天,我一直就守在你说的那道海岸。

许多的日子里,我一次又一次看海浪涌来又离去,试图能够听到你不只一次所说的——海哭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这就是我们原本应能共同拥有的一片海;没有人知道,这就是我们一起一直寻找的一片海;更没有人知道,这也是我们一起要守望一生一世的那一片海。

一些人从我的身旁走过,又有另一些人朝着我伫足的海边走来。就像一阵来了又一阵远去的风,没有交集的寒喧与问候,没有客套的握手和招呼,只有陌生目光的瞬间碰撞,只有陌路交汇的短暂错过,让我更加想念誓言、花朵和呼唤,更加想念牵手、相拥和低诉。

许多年了,我一直都没能顾得上问你:海,真的会哭吗?

你——真的懂得海的语言?曾听到过海的哭声?!

我知道,我找不到你了。就像海浪里攥在手中的沙粒,仅仅瞬间的一松手,就全不见了!

但你说过,有一种东西会永恒的;我就是听信了你的关于“永恒”的话题,关于“海不枯、石不烂”的诉说——我才来守望这片海的。

凉意渐浓的深秋,原本拥挤的海岸一下子空荡起来,我知道,你不会来了,你——己经忘记了这片海。

事实上,对于永恒的时间来说,忘记与守望又有什么区别呢?在永恒的时间面前我们原本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客。我们每一个人能够守住的,也只有今天——眼前的今天。

是的,珍惜眼前,其它也许并不重要,对于这世间的一切,下辈子,无论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只是,我一直怀疑;当年,我们相约的那片海,会不会一开始说的,就不是同一片海呢?

还有——你真的听到了:海哭的声音吗?

二十

终于放下了手头的一切,平静地赶千里之路——你一个人来到海边。

怎么会一下子就走出来了呢?——那么大的一堆事,怎么说放下,也就一下子全放下了呢?你不理解自己。想想与他人有关联的正在着手的一件事,人家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没法干下去?你就开始心理有一种隐隐的自责。

许多年了,你总认为自己非常重要;你的家庭离不开你——父母年纪大了需要照顾,儿子的学业需要你的操心和督促,妻子的生意也需要你的参谋。单位的工作更是一堆乱麻总是理不出头绪,还有要好朋友家的孩子即将结婚,一个同事因工伤住院需要探望……这些眼前看来很急的一些事,你还是说放下也就完全放下了。

一出门你就想:这些诸多要办的事,会让与其有关联的人,在你离开的每一个日子都会将你携带着的手机打爆,你开始甚至设想信箱里的邮件有多少个“未读”?但令你吃惊是,你出来的前三天还有零星的电话打来,随后的日子里,你随身的电话竟然昼夜的出现了“静音”。

一天又一天这样平静地走过,你忽然就有了一种想念,一种久违的想念穿越日子的断层,若隐若现。想念什么呢?一个人、一件事、一些沉重抑或轻盈的时光,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只是觉得那人己远或渐行渐离,那些时光己去或越去越远。只是心中的一种落寞,在你孤独地伫立着的这个秋凉的海边。

事实上,人生如戏,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演员,身外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演好自己。世界是你的,更是大家的,一个人的能力再大,也改变不了属于别人的世界。

一个人活着,重要的不是被别人当成不当成“一回事”,而是,你自己要把你自己当成“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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