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文/范泽木 图/石冰清
难忘那一声声低哞
文/范泽木 图/石冰清
在我10岁的时候,我们家养了一头牛。每当周末的时候,就由我去放。我深知这头牛的劳累,所以总是带它到草嫩的地方。和我一起的小伙伴都把牛拴在树上,他们则趁机跑到林子里采野果,跑到小溪里洗澡。我从不这样,我总是牵着牛绳,拉它到草嫩的地方。我总要拿个拍子,给它驱赶牛虻和苍蝇。等它吃得差不多了,我就拉它去喝水。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它肩负了太多的重担。除了自家的几亩田,它还要负责别人家的田,我们需要这点钱来缓解紧巴的日子。它每年产一头小牛,这就是我的学费了。
它很乖巧,每当牛绳断掉的时候,总是静静地等着穿上,再跑出去吃草。它不像别家的牛,牛绳一断就扬着尾巴四处撒野。
它和我很亲近,吃饱了就卧倒在地上,用粗糙的舌头舔我的手背,有时还用头摩挲我的身体。它东张西望,眼睛扑闪扑闪的。它总是安静地看着我,不时用尾巴拍打自己的身体。每当这时候,我就想流泪。
有一年春天,邻村的王小二说要借我家的牛耕几天田,每天100元。我母亲用玉米饼把它喂得饱饱的,就让它出发了。
过了五六天,王小二来了。他说牛正拴在村口的草地上吃草,让我们自己去牵回来。他给了600元钱就走了。我和母亲急忙到村口看牛。
见到它的时候,我们傻眼了。它疲惫地看着我们,眼眶边已经被泪水打湿了。它的背被牛鞍磨出了血泡,屁股上到处是皮鞭的痕迹,再往下,牛腿处的伤口赫然在目。母亲哭了,她颤抖着抚摸牛背,眼泪滂沱。
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事。王小二借了我家的牛后就没日没夜地耕田,每天只给它喂一小捆玉米秆。有一天,下雨后,路很滑,牛在经过一片岩壁的时候摔了一跤,但是王小二依旧赶它去耕田。耕不动了,他就拿皮鞭抽。他不仅耕完了自家的田,还把亲朋好友的田也耕了。天知道,这些日子,我们家的牛承受了多少皮鞭之苦。
那几天,我们全家人都很悲痛。母亲给它割鲜嫩的草,给它做金黄的玉米饼。周末,我带它去吃绿油油的草,给它驱赶那些伤口处的牛虻和苍蝇。它的伤终于慢慢好了。后来,我们还是靠它耕田,还靠它给别人耕田的钱来抹平我们
皱巴巴的日子。但是,我母亲总要时不时地跑
去看人家是不是亏待了它。
大二那年,家里再没钱供我上学了。母亲决定
把牛卖了。买家来的那天,母亲又给它做了金灿灿的玉
米饼,然后一个一个地喂着,喃喃自语道:“快吃吧,
以后恐怕再吃不到我家的玉米饼了。”
买牛人到了,母亲去牛棚里牵牛。它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用前腿死死地蹬住地,怎么也不肯出来。
母亲说:“出来吧,你为我家已经付出太多了,新主人来接你了,你去为他效力吧,他不会亏待你的。”
牛还是没动,它用前腿死命地抵住门槛,牛角抵在门柱上。
母亲怎么也拉不动它,转身到门外去拿木棍。回来的时候,母亲哭了,她边哭边用木棍敲着牛屁股,喊道:“出来吧,你去新主人那里也要听话,不要撒野,用心干活,主人不会亏待你的。”
它依旧没动,像个孩子般低着头。最终,它迈着沉重的步子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眼睛一直看着我和母亲。它的眼角又被泪水打湿了。
买牛的人付了钱就要走,母亲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叮嘱道:“你要给它吃鲜嫩的草,给它做黄灿灿的玉米饼,使唤它时悠着点。”
母亲送了一段路,终于号啕大哭起来:“走了,终于让我送走了。”我送它的时候,它一直回过头来看我。都说牛是通人性的,它是舍不得走啊。它走了,终于离开了这个它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又隐约地听到了它的低哞,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后来,我家再没有养过牛。
转眼许多年过去了,我的脑海里依然清晰地回荡着它的低哞。是它,扛起了我们最艰难的岁月,同时也让我明白,自己该肩负起什么。
(余映红摘自新浪网范泽木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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