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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此火为大,以梦为马

时间:2024-04-23

文 王亚晶

国庆假期第一天,我带父母去看电影《我和我的祖国》。观影结束后,母亲眼眶微红,静默了一会后,她突然问我:“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年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2008年了,在我的第一个本命年,发生了两件大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吧。”我问妈妈“那你呢”,原本我以为她会回答她结婚的那一年亦或是我出生的那一年,没想到她的答案是1984,她说:“也没有非要具体到哪一年,整个八十年代都让我难以忘记。”

妈妈告诉我,八十年代的她刚开始工作,上下班要靠小舅舅用自行车接送,那时候煤油灯是主要的照明工具,偶尔能吃上一个白面馒头都是奢侈,看电视像如今看电影一样,乌泱泱全是人,看电影像如今看电视一样,得自带“工具”。她说那时候,看世界的色调是灰色的,现在回忆起那时的天都是雾蒙蒙的。即使那时候的物质很匮乏,但妈妈回忆起来依然激情澎湃。她跟我说起海子和北岛,跟我说起金庸和琼瑶,跟我说起1984年的春晚,还跟我说起《我的中国心》和《一无所有》。

忽然间,我发现她几乎是在把她最好的年华说给我听。我觉得我并不了解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出生于1964年,1984年她不过20岁,一个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而我与她相识是在1996年,我不曾参与过她的青春,也无法体会到她口中最好的八十年代好在哪里,但我想听一听那个年代的故事,想领略一下没有网络、没有智能手机的八十年代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我对它充满了好奇。

80年代 万物生长

八十年代,是一个万物生长的时代。这种一切都将要复苏的感觉最鲜明地体现在诗人身上。诗人那些关于理想、关于憧憬的梦都在这里。那时候,北岛高喊着“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在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舒婷用细腻的笔写下“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顾城的矛盾和希望都在《一代人》里:“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海子的疑问与回答都在《春天,十个海子》:“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在光明的景色中,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一个浮躁与喧嚣的时代到来,诗人们的理想国被世俗横流淹没。顾城的天空塌陷,与爱人自尽;海子的光明渐暗,在山海关卧轨;北岛感叹,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诗人走远,他们的身影没入夜色,再未归来。随他们而去的是他们心里最好的年代,那个充满朦胧美与希望的八十年代。

八十年代,是一个文学自由的年代。人们挣脱束缚,拥抱新鲜的阳光与空气。那个没有网络的时代,娱乐方式就是看小说。小说中既有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也有荡气回肠的江湖传说。有琼瑶和亦舒的“花前月下”,笔下那你侬我侬的爱情故事让人如痴如醉;有三毛在流浪,穿着大朵碎花裙站在沙漠的风沙里,裙摆飞扬。她与荷西的生死恋曾让多少人唏嘘不已,也曾唤醒多少人的梦与远方;还有金庸在另一个江湖里疾风快马,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有多少人最朴素的侠义观便是来自于他。如今,他们有的斯人已逝,有的白发苍苍,但在那个文学井喷式发展的八十年代,他们的作品给整个华人世界的读者带来了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让他们在书中尝遍人间况味。

八十年代,是泛着理想与人性光芒的时代。1984年的春晚,陈佩斯与朱时茂顶着压力表演了一个小品叫《吃面条》,接下来的事情,想必我们已经知晓。陈佩斯表演结束后回家睡了一觉,醒来后出门发现走到哪都是“再来一碗”的呼声,那呼声犹如无休止的海浪。《吃面条》让一个严肃的社会开始有了笑声。而陈佩斯与朱时茂的组合更像一个隐喻,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朱时茂像极了严肃的时代,陈佩斯更像是严肃之下的通融。过了许多年,组合解散,两人各奔东西,陈佩斯提及春晚总是表情冷峻,但谈到1984年,表情却分外温柔,那是他喜欢的“联欢”,无关名利,只有单纯的快乐。一个时代已经过去,时光来到21世纪,我们每个人再看一些小品时可能还会捧腹大笑,但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如鲠在喉,到底笑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了。中央电视台的老台长在退休后说,最喜欢1984年的春晚,因为最真诚,只是纯粹地让老百姓高兴。那就是八十年代的新气象:由上到下,每个人都生机勃勃。

八十年代,是人们走向个性解放的时代。以崔健为代表的音乐人喊出了个性解放的第一嗓。1986年,崔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舞台上《一无所有》的那声嘶吼,标志着中国摇滚乐时代的开启。一曲完毕,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中国摇滚乐的飓风将要到来。从此,摇滚乐在中国不再一无所有,这首歌也成为中国摇滚史上不可磨灭的经典,崔健成为中国摇滚乐历史上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多年过去,歌曲依然广为传唱。崔健用摇滚乐这种有温度的表现方式,将人们对于感情的理解表达得更为直接、强烈,也更永久。听崔健的歌,常常在歌曲的间隙感到难过,嘶吼过后的安静最是寂寞,不羁的他符号般地留在了过去,早已没有人“问个不休”。而今,“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奢侈得像恒远的记忆。

80年代 以梦为马

八十年代,是一个烟火与诗情迸发的年代,是一个开放包容、充满情怀的年代,是一个思想自由、百花争艳的年代,是一个承载了无数人梦想的年代。

那时的王小波还一事无成,他应该不会想到只有当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自己的作品才用另外一种方式风靡起来;而那时的莫言仅用三天就写出了自己的成名作《透明的胡萝卜》。那时候的耐克决定签下NBA新秀迈克尔·乔丹,为他生产一款球鞋AJ1;那时候的中国女排脚踩着回力拿下洛杉矶奥运会冠军。那时候的梁朝伟和刘德华已经是TVB的当红小生,在《鹿鼎记》里,一个演韦小宝,一个演康熙;而同期出道的周星驰还在主持一个默默无闻的儿童节目,跑着龙套。那时候,李彦宏已经成为全国计算机大赛获奖的天才少年,而刘强东因为第一次见到电灯而心潮澎湃,那时候的马化腾举家搬到深圳,很快他就有了自己的个人电脑,而马云不顾家人反对,第三次参加高考,终于跌跌撞撞地考入了杭州师范大学外语系。

可是人这一生永远预料不到结局。高考失败两次的马云,一定不会料到他有一天会成为首富;被冷落四年的周星驰,一定不会料到他真的会成为喜剧之王。

与其说那是岁月给今天埋下的彩蛋,不如说是他们身上始终有股精神在不断给自己以及这个时代创造一个又一个惊喜。那个精神究竟是什么呢?可能是耐得住寂寞,是不服输,是不随大流,是坚持做对的但可能不太容易的事。

而这些也正是整个八十年代的精神内核所在。

在那个充满机会与梦想的八十年代,一切都被写在海子的那首《以梦为马》里: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八十年代,用我妈妈的话来说,是一段值得纪念的时代。我现在明白了,这种纪念并不代表沉浸过去,也不是缅怀,而是千千万万个像她一样的普通人的“小历史”凝聚起来的“大山河”。俗话说,温故而能知新,如今再回望八十年代,我们重温的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或事,而是举步维艰的变革,奋斗不息的个体,是勇气,是担当,是迸发的自由,是无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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