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市政府破产之后

薛涌

7月18日，美国底特律市政府申请破产保护。底特律曾经是美国第四大城市，人口在上世纪50年代曾经接近200万。即使现在人口缩水到71万多，也是美国第十四大城市。《华尔街日报》指出，在20世纪上半期，底特律对于美国来说就相当于70年代以后的硅谷。福特汽车生产线在这里创立。汽车城成为整个美国经济的龙头。其企业的管理、生产的组织，都为现代企业提供了典范。同时，工会也在这里崛起。汽车工会和雇主们达成的优厚薪酬和福利，界定了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待遇水平。底特律，就是20世纪美国工业时代的一个缩影。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底特律的问题，用密西根州长Rick Snyder的话说，是60年酿造成的。不过，进入本世纪后，底特律危机愈演愈烈。特别是美国汽车业在国际竞争中失势，使得这个汽车城陷入消沉。

1990年，底特律的人口仍然在百万以上。到2000年时跌到95万，也不过失去了5万人。但是，到了2012年，人口仅剩70万。四分之一多的人口消失。底特律本来就是以黑人为主的穷困都市。流失的人口，多是些有资源迁移的中产阶级。这些人如逃难般地迁出，留下了7.8万栋废弃的住房，城市税源锐减。但城市的骨架还在那里，基本的服务还需要维持。这就使底特律的财政赤字成为一个无底洞。

财政上的窘境，更加速了人口的逃离，进一步导致税源流失，形成不可逆转的恶性循环。一位居民在广播里讲：她发现一位行迹可疑的人进入自己的院子，就马上电话报警，但警方不来。这城市还能住吗？宣布破产前的底特律，五分之二的街灯已经熄灭，只有三分之一的救护车还在运行，许多地区连垃圾都没有人收。底特律的凶杀率为四十年来最高，二十多年来一直是美国最危险的城市之一。

底特律的破产究竟意味着什么？目前很难看得清。因为底特律的破产是政府的破产，政府所涉及的领域无所不在。所以，底特律的破产不仅仅要考虑破产法，而且还被美国各种其他的法律网络所制约。

从破产法的角度看，底特律破产有三大后果：第一，城市破产，不能履行其对债权人的责任，底特律多年来在金融市场借的钱，也可以不还了。投资人损失惨重。第二，许多城市的雇员，其薪酬包含着各种福利，特别是医保和退休金。这些本是他们合法收入的一部分。城市破产后，市政府就可以不履行这些义务。这不仅仅使大量市政府员工被解雇，更意味着大量退休人员可能拿不到退休金。第三，破产意味着所有权的丧失。当自己的债务超过自己所有权的价值时，才破产。破产后，破产者的所有财产会被拿来拍卖，所得款项用来最大限度地抵偿债务、减少债权人的损失。按照这个理论，属于底特律的所有资产，包括政府建筑、基础设施、艺术馆等，都可以拿出来拍卖。

然而，除了破产法外，还有许多其他法律必须遵守。比如，底特律艺术博物馆，是美国第二大城市艺术博物馆。其收藏价值10亿美元。但根据密西根州的法律，这些收藏无法用来进行破产拍卖。底特律的机场、一些公园，也属于此列。其他能够拍卖的，一旦进入拍卖过程，也会引来诸多司法纠纷。

此外，法官已经宣布破产违反了密西根宪法，可以预计，接下来将是一系列的司法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