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火线》的信仰：世界最强

文 杨 直

CFS 2018 冠军：BD

WEM 2010 世界冠军：AboutBlank

公允地说，《穿越火线》应该是国内最饱受争议的赛事IP 之一了。

它有着庞大的玩家群体，在下沉市场扎根很深，在电竞产业现有的结构下，赛事有着充足的燃料。作为结果，完善的赛事体系、从世界电子竞技大赛（World Cyber Games，下文简称WCG），时期积累至今的顶尖荣誉、大批明星选手、长情且忠心的观众群体，它几乎具备了理想中一个赛事想拥有的所有要素。

但围绕着竞技性和公平性的质疑也从未停止，也没能在2012 年之后和一些MOBA 项目齐头并进。而且，《穿越火线》似乎又很少向外输出具象化的影响力，哪怕这个项目最高规格的锦标赛穿越火线全球电竞世界总决赛（Crossfire Stars，下文简称CFS），曾在中国举行。

CFS 2020 冠军：情久

WCG 2013 世界冠军：辽宁倾城

过去十五年的时间里，但无论是《穿越火线》国内的运营商腾讯，还是游戏开发商兼海外运营者SmileGate，二者的运营思路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今年年初，SmileGate 宣布穿越火线全球赛事体系变革里的关键词揭示了这个思路的核心：寻找“世界最强”。

高起点的穿越火线

2007 年3 月3 日，《穿越火线》正式发行，隔年四月，国服开启。当时恰逢反恐精英（Counter-Strike，下文简称CS）系列的口碑跌入谷底，整个电竞产业也因金融危机的影响放慢脚步。《穿越火线》凭借着对硬件的低要求、QQ 号可登录以及网游的特性，迅速在网吧里扎根。很多粉丝回忆道，那段时间，走进一个网吧，映入眼帘的所有屏幕里几乎都是《穿越火线》的画面。这一幕很像CS 在千禧年流入国内的场景。

CFS 埃及邀请赛冠军：Super Valiant

一款游戏的走红是多个利好因素叠加的结果，可解释但不可预测。不过，《穿越火线》不同。原因很简单，它的游戏玩法和CS 相比并没有大的变化，但门槛更低，这意味着，它天然拥有一批潜在的用户；网游属性和QQ 号可以作为账号提供了那个现代独有的便捷性。在2008 年那个时间节点，《穿越火线》和CS 的关系就好像后面《英雄联盟》和DotA 一样。

游戏之外，《穿越火线》也一同继承了CS 的“电竞遗产”。

从规则到观赛界面，再到解说方式和理解门槛，CS赛事的所有元素《穿越火线》都可以拿过来直接用。当然，《穿越火线》进行了一些改良。但或许恰恰因为有CS 打下的基础，也因为迅速增长的用户数带来了不菲的收入，在国服开放的第二年，《穿越火线》就迫不及待地登上当时全球关注度最高的赛事WCG。

2009 年，《穿越火线》在国内做了两件事，登陆WCG、举办百城联赛。

这里面有一个前置的逻辑。2009 年，电竞尚属小众文化，主流项目《魔兽争霸3》，《星际争霸》，《DotA》都有着很高的上手难度。以我的亲身经历为例，走进网吧，即便《魔兽争霸3》能和《穿越火线》分庭抗礼，但《穿越火线》的玩家始终在对枪——这是FPS 赛事的核心内容之一；而《魔兽争霸3》的玩家大多在玩一些衍生地图，真正投入核心玩法的玩家，占比可能不到十分之一。

换句话说，那时候，真正的电子竞技是一个被大多数网吧玩家仰视的爱好，一个技巧娴熟的电竞玩家很轻易就能获得其他人的围观。

但《穿越火线》打破了这个逻辑。

百城联赛同时在全国150 个城市开打，那些曾经站着围观的玩家终于找到了一款上手难度适中的电竞游戏；与此同时，在当时最受关注的电竞赛事WCG 上，他们也有能看得懂的项目了。这个判断也许有点武断，但从数量上看，电竞走出小众的第一步，可能源于《穿越火线》的尝试。

2012 年，WCG 的主要赞助商三星因为业务整体转向移动端开始减少投入，赛事的影响力显著式微。另一边，2012 年2 月24 日，在北京的GTV 演播厅，马晓轶和滕林季分别代表腾讯游戏和GTV，拉开了首届穿越火线职业联赛（简称：CFPL）的序幕。

当时，CFPL 的全称是穿越火线职业联盟电视联赛，是由腾讯游戏主办、GTV 游戏竞技频道承办的大型专业级落地电视联赛。翻阅当时的新闻，CFPL 在“俱乐部运作”、“明星打造”、“专业赛制体系”、“职业化直播渠道”等领域展开探索。

这里有两个重要的信息，首先是腾讯游戏主办、GTV承办、付费数字频道播出。在那个版权方还没深度涉足、直播平台还未出现的年代，《穿越火线》赛事体系背后已经形成了游戏版权方投入、专业赛事制作公司承接制作、同时有稳定渠道播出的合作模式。这是产业架构上的领先。

其次是“俱乐部运作”、“明星打造”、“专业赛制体系”、“职业化直播渠道”等领域展开探索，起码在明星打造这件事上，因为有WCG 时期的积累，CFPL 也拥有高起点。当时，远古三大狙神马哲、马力、朗帅都已成名。这是赛事运营上的领先。

因此，《穿越火线》其实有着高起点。它站在CS 搭建好的基础上，以一个更完备的体系俘获了原本位于电竞圈之外的数量更庞大的玩家，并且赶上了WCG 在国内影响力最大的窗口。

这在玩家群体里构建了《穿越火线》电竞的底色。这种底色在之后长达15 年的运营里一直是腾讯和SmileGate 坚持的思路。

以CFS 强国作为起点

翻阅穿越火线电竞海外官网，SmileGate 将包揽了8届CFS 世界总决赛冠军的中国赛区称之为CFS 强国，中国赛区也是穿越火线全球电竞的起始赛区。

前面提到，穿越火线在电竞上的崛起有两个关键性因素：百城联赛和WCG，他们共同决定了穿越火线电竞的底色，这个底色就是从国内最强到世界最强。

但当时，在全球范围内，中国的FPS 实力并不强。中国的穿越火线战队如何一跃站在顶峰的呢？仍然因为百城联赛和WCG。

百城联赛的广覆盖和高频率将大批玩家切实转化为层出不穷的职业选手，其中既有很多有天赋的新选手，也有很多CS 项目里的二流、三流选手。他们给一个全新的项目注入了成熟的游戏技巧和战术理念，国内的队伍则可以在百城联赛里得到更多的历练。这些共同构成了竞技维度的高起点，让国内的队伍初登国际赛事的舞台就展现出统治般的实力。

恰逢大量的穿越火线玩家之前没有观赛的经历，当一个个世界冠军的头衔被丢到眼前时，很快，在中国的玩家群体里，世界最强的信仰就被打造出来了。事后看，也许也是这种信仰带来的狂热推动腾讯决定亲自下场做职业电竞。

巧合的是，也许是看到了《穿越火线》在国内电竞领域的突然崛起，SmileGate 也下场和腾讯、龙珠直播于2013 年6 月共同举办了首届CFS 国际联赛，填补了因WCG 的离去而空缺出来的世界冠军的位置。

2013 年，在版权方不计回报的投入和直播平台的支持下，中国电竞产业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

那段时间，在穿越火线身上有着一个明显的路径。大量有经验的从业者加入到穿越火线的生态里，穿越火线赛事开始向着不同城市落地，每到一个城市都人满为患。中国队伍在新的国际化舞台上CFS 国际联赛上依然所向披靡。世界最强的信仰牢牢地抓住了玩家，游戏的收入节节攀升，腾讯转过头来投入更多来推动这个循环。

2014 年9 月，穿越火线职业发展联赛(简称：CFDL)正式开赛，玩家和职业圈被进一步打通。另一边，虽然SmileGate 缩减了CFS 国际联赛里中国队伍的参赛数量，但在社区看来，这反而是我们是世界最强的证明。

渐渐地，在《穿越火线》海外的电竞官网上，SmileGate 开始将中国形容为CFS 强国。越来越多的关于CFPL、关于中国战队的报道开始填满英文的报道界面。

甚至当腾讯内部其他游戏想要电竞化时，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向《穿越火线》取经，2015 年前后，《穿越火线》电竞在国内一时风头无两，而SmileGate 也开始蠢蠢欲动。

SmileGate 的野心

穿越火线电竞海外的官方网站www.crossfirestars.com 记录着关于穿越火线全球电竞体系发展至今的一切，其中也包括SmileGate 的野心。

和蓝洞一样，在官网的一个单独页面里，SmileGate毫不掩饰地写道：“CROSSFIRE 是目前全球80 多个国家或地区排名第一的FPS游戏，同时在线玩家超过800万，注册用户数达 6.5 亿。”

但有趣的是，如果将语言切换为中文，这句话就会变成：“CROSSFIRE 是目前全球80 多个国家或地区排名第一的FPS 游戏，同时在线玩家超过600 万，注册用户超过5 亿。”

不知道是何用意。

但可以确定的是，SmileGate 的野心是将穿越火线和穿越火线电竞打造成世界第一的FPS 游戏和项目。

从结果看，SmileGate 做到了第一个目标，但离实现第二个目标还差得很远。在Esport Charts 的统计里，发行至今，穿越火线在全球范围内始终未进入第一梯队。最高的峰值观众只有10299 人，在所有统计项目里排在112 位；奖金总投入是2958419 美元，在所有统计项目里排在44 位；总共举办过286 场锦标赛，在所有统计项目里排在26 位。

新闻显示，SmileGate 真正发力是在2015 年。

有三个明显的迹象。

首 先，2015 年，SmileGate 开通了CFS 赛事在Facebook 和Twitter 上的社交媒体账号，同时开通了腾讯微博和腾讯视频的账号，并且官网开始支持更多不同语种。2015 年开始，关于中国队伍和联赛的报道显著变多。也许这个时候，SmileGate 将CFPL 当成了一个样本，想展示给其他国家或地区。

其次，2015 年，CFS 由联赛改为锦标赛，一年一次。SmileGate 对CFS 世界总决赛的介绍是：CROSSFIRE STARS(CFS)是全球顶级的CROSSFIRE 电子竞技锦标赛，来自世界各地的玩家将通过每次CFS 区域预选赛选出区域冠军，届时，地区冠军将齐聚一堂，在CFS 锦标赛中一较高下，争夺穿越火线世界冠军称号。

最后，2015 年开始，除了年底的CFS总决赛之外，SmileGate 还推出了新的锦标赛CFS 邀请赛，前两届分别在巴西和越南举行；新的区域赛事品牌CFEL。在官网的描述里，SmileGate 也提到：CF INVITATIONAL是一项正式的国际赛事，邀请了来自各个地区的顶级专业CROSSFIRE 战队。CF INVITATIONAL 在巴西、菲律宾和越南成功举办，每年都在不断发展壮大。Smilegate将继续与 CROSSFIRE 以及合作伙伴出版商和全球电子竞技官员（如 ESL 或其他全球组织者）一起引领电子竞技的发展。

SmileGate 提到，CFEL 品牌是区域电子竞技市场活跃化的助力，通过提供可发挥战队潜在力的环境，为选手们搭建通往世界冠军之路的阶梯，同时也是CFS 赛事体系从亚洲向着欧美拓展的渠道。

总之，从2015 年开始，SmileGate 搭建出了一个新的赛事体系。最顶端的是CFS 世界总决赛，居于中间的是一系列锦标赛，最下面的则是各个国家或地区的联赛。我们可以认为，SmileGate 想通过这个体系在不同国家和地区复制多个CFPL 出来。况且，一些国家当时的市场和2008 年的中国游戏、电竞市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汉宫捧杯

另外，除了CFS 的体系外，SmileGate 和ESL 等赛事组织合作打造更多的国际性赛事，这无疑是提升项目影响力最直接的手段。2017 年3 月，《穿越火线》首次登录IEM 卡托维茨站。2018 年，SmileGate 和ESL 共同举办了CFS 马尼拉邀请赛，《穿越火线》继续作为IEM的比赛项目。

而且，SmileGate 对于CFPL 赛区的依赖是很容看见的。比如从2016 年开始，CFGI 连续三年在国内举行。

2017 年，巴西的OPK 战队，菲律宾的PM 战队，欧洲的PENTA 战队和F3 战队以及南美的KW 战队被邀请到国内参加CFPLS10 和S11。

随着各个赛区的队伍交手越来越频繁，其他赛区队伍的水平显著提高。2017 年，尽管当时被称为银河战舰的SV 毫无意外地拿下当届CFS 世界总决赛的冠军，但也是中国队伍第一次没有以小组头名的成绩出线，参赛选手们也用“疲惫”来形容那届比赛。

2017 年开始，官网上开始出现对消极比赛的处罚消息。一个潜台词是，如果不是职业生态足够活跃，SmileGate 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杀鸡取卵的行为。

对于SmileGate 而言，2018 年和2019 年是开花结果的两年。2018 年，巴西战队Black Dragons 获得了CFS 世界总决赛的冠军，俄罗斯战队ruLegends 获得了亚军，中国战队SV 获得了季军，巴西战队INTZ 则获得了殿军。

2019 年，巴西双雄VINCIT Gaming 和Black Dragons 分别获得了CFS 2019 的冠军和亚军，中国的AG 和SV 则获得了季军和殿军。

至此，SmileGate 以CFPL 为起点一个接着一个培养新赛区的路径已经很明确了。从2015 年开始，将CFS世界总决赛作为最高荣誉，将CFPL 赛区作为模版，通过打造更多的国际锦标赛加强队伍的交手以达到输出模版的目的。

在CFS 世界总决赛之外，SmileGate 手握两个赛事IP，分别是CFS Global Invatation 和CFS Invatation。他的做法也很简单，先尝试落地一到两届锦标赛，如果实际的反馈能够通过评估，就建立本土联赛，接着落地CFSI，再落地CFGI。通过不断落地规格更高的赛事，不断释放升级的对抗内容来推动当地电竞生态的发展。而大体的路径是，中国赛区之后，SmileGate 选择了菲律宾，接着是巴西和越南，然后是埃及，不出意外，后面会向着欧洲与中东北非赛区、北美赛区拓展。因为2015 年的时候，站在地域的维度横向上看，中国赛区领先东南亚的越南、菲律宾赛区，后者又领先南美赛区，南美赛区又领先于欧洲赛区。

马尼拉邀请赛冠军AG

不过，在手游上，也许是CFPL 推行的双端共享机制并没有很好地发挥作用，所以SmileGate 似乎没有在移动端项目上投入太多的精力，目前开展移动电竞的地区只有中国、越南、巴西和菲律宾。

值得一提的是，疫情期间，可能也是受到了CFPL 的启发，SmileGate 没有顽固地囿于线下，包括CFS 世界总决赛在内的多个锦标赛于线上正式举行。最终，因为中国队伍情久和AG 重新夺冠，导致《穿越火线》电竞的热度反而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这也给了SmileGate 在新的十年来临之际做出变革的勇气。

结语

2023 年2 月10 日，CFS 赛事官方微博发布了《穿越火线2023CFS 电竞计划》。巴西等一系列赛区升级、更多的国际锦标赛、CFS 世界总决赛将在中国举办。

从2015 年算起，也许7 年之后，SmileGate 又要开启一个新的周期。里面有很多我们熟悉的标志，比如再次将中国赛区作为一切的起点，打造更多的锦标赛，也有新鲜的尝试，比如将巴西、越南等赛区升级为正式赛区，更多的模版可以吸引拥有不同禀赋的国家或地区，将CFEL这个品牌用在新打造的赛区上。

在一次采访里，腾讯穿越火线发行制作人陈侃曾经提到：“FPS 项目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就是竞技形式基本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这一方面让赛事具备较低的回流门槛，另一方面也给游戏本体在电竞方面的优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SmileGate 其实没有太多提及这一点，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或早或晚它都会借鉴。

FPS 作为历史最悠久的电竞项目，正在变得越来越像竞技形式、规则稳定的传统体育项目。再考虑到一些国家或地区才刚刚走上推动电竞产业发展的道路，或许，SmileGate 的魔术仍未过时，再过几年，穿越火线全球电竞或许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