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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云飞:白云苍狗,鲲鹏于飞

时间:2024-05-04

杨直

在上海徐汇区一家小餐厅的后厨,二十多个人挤在一间不大的厨房里,烟熏火燎,桌上的污渍和身上的油点已经分不清是谁弄脏了对方。彭云飞在这里工作了五个月的时间,中间有过欢笑,也挥起过拳头,但无论如何一天里最安逸的时光永远是午后和深夜,五六个一起打荷的工友凑在一起玩两把游戏。

为此,彭云飞把之前四个月打工所有的积蓄都换成了一台智能手机,这样才能和一起打荷(给厨师打下手)的朋友一起打《王者荣耀》,这台手机陪着彭云飞度过了进入QG俱乐部之前的全部时光,所有冠军和荣光的起点正是这部手机和那款图标是个金发英雄的游戏。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18岁之前的青春应该是段热血而又充满梦想的时光,而彭云飞更多时候思考的是如何守住人生的底线,不挨饿,有人爱。

业余选手

接触王者荣耀的第五个月,也是从饭店辞职后第三个月,彭云飞加入了上海的Mu俱乐部。 2016年,王者荣耀赛事体系刚启动不久,就有很多像Mu这样的俱乐部,签下一些天梯排名靠前的玩家,多组几支战队,以小博大赌整个赛事体系可以迅速发展,到时候无论转手还是打进职业联赛都能稳赚不赔。

Mu俱乐部当时有三支王者荣耀战队,由俱乐部内部的比赛决定谁是一二三队。一队和二队可以参加城市赛,三队作为青训队。彭云飞最初被安排在三队,同时按照俱乐部的要求签了一份含有禁赛协议的合同,他看不懂,直接签了。

第一次参加线下赛是杭州的王者荣耀城市赛,头一天晚上他在旅馆里一夜没睡着。可最终的结果是输给了一支名字叫“蓝鲨TV·随便搞搞”的队伍,彭云飞一战成名的梦想就这样被“随便搞搞”捏碎了。离开时,他们跟在有说有笑的冠军队伍后面,不敢走在前面也不敢靠近,羞耻的感觉在彭云飞的回忆中格外清晰。他承认自己犯了很多错误,中单使用小乔的他带了射手的铭文,更重要的是他开始意识到独自一人是无法拿下冠军的。

提起那场比赛,即使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时间,彭云飞仍旧不愿释怀,“打野输出都不到10(10%)的,我一个人打了40(40%),还是输了,很难受。”之后比赛中,彭云飞曾经试图换到打野位置上也没能拯救队伍。在城市赛之后的上海站甚至没能进入前三之后,彭云飞最终决定转型打上单位置。

对队友的不信任在输掉沈阳站之后达到了顶点,他仍清晰记得当时比赛的情景,他用露娜(游戏中的角色)一个人对上两个对手,整场比赛下来,他贡献了几乎一半的全队伤害,但他们还是输掉了比赛。

露娜一直是彭云飞最喜欢玩的英雄。在KPL(王者荣耀职业联赛)里,彭云飞每次比赛前,都会开一局人机对战,用露娜打电脑里的假人。他说,“有时候会紧张,手会抖,用露娜就好了。”养成这个习惯是在2016年的国庆节,TGA秋季赛月赛上,那一次在自己的故乡,他拿下了Mu俱乐部阶段少有的一次冠军。

少年

在成為职业选手之前,彭云飞曾经在一家饭店做厨师打荷的,那时他刚初中毕业。2015年的8月,拿着父亲和二哥给的七百块钱,15岁的彭云飞在重庆龙头寺汽车南站花398元买了一张去往上海的车票只身来到上海。在彭云飞的描述中,他第一次提到自由这个词,“上班拿工资是一件很自由的事”。

而对为什么选择去远赴上海打工,他解释为重庆的工资太低,才1000多块,而母亲在陕西住在农村,根本没有足够的工作机会。在上海,有同样在打工的父亲,虽然在到上海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父子之间仍旧保持着一种微妙的疏离感。

彭云飞与父母的疏离感来自于他5岁的时候,从小到大的争吵最终变成了离婚协议书,“离了挺好,他们对我不好,一直吵架,其实也不是不好,就是不管我。”离婚两年之后,彭父离开重庆到上海打工,紧接着,母亲也回了陕西老家,不久便再婚了。

直到彭云飞15岁离开重庆,奶奶都是和彭云飞最亲近的人。“我3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彭云飞对爷爷唯一的印象是有一次彭云飞在扫地,挡住了在看电视的爷爷,结果被爷爷打了一顿。彭云飞说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挨打,很多年后也没有问过奶奶这个问题。

童年的时光里,彭云飞多数时候都跟在奶奶身边。他和奶奶住在二楼,楼下住着二爸二妈和哥哥,两家却很少在一起吃饭。没有了父母的约束,年迈的奶奶只能为他提供最简单的生活保障,彭云飞像很多留守儿童一样,凭借自己旺盛的生命力肆意生长。

“当时别的学校找我们学校的麻烦。然后我们去找他们,(现在看)很扯犊子的一件事情,但是很有勇气,就不怕事儿。”彭云飞如此描述当时的生活状态。在那段经历之后,他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即便是离开重庆,“肯定要去有熟悉的人的地方啊,不然被欺负了也没人管。”讲这句话的时候,彭云飞看上去很笃定,但对任何一个15岁的少年来说,叛逆和依赖都是永远解决不了的青春烦恼。

打荷

最终在叛逆和依赖的抉择中,他还是选择了上海。到上海后,彭云飞找了家餐厅,做了厨师给打荷的,早6晚9,一个月2300元整的收入。但上海像一个庞然大物,即便有熟悉的人依然会被生活欺负。据彭云飞讲述,当时那家餐厅还有很多和他一样做打荷的“童工”,但他永远是最忙的那个,有时候手上的活儿还没做完,就又被打荷的头儿分配新任务,“有的人跟他关系好,(他)就不叫(那些人),就叫我。”

不到一个月时间,不愿再接受这样命运的彭云飞,用初中时和校外老师学过几个月摔跤的敦实身体,教训了那个给他带来不公平待遇的人。结果同样显而易见,任何事情都并没有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工作时彭云飞比别的打荷工要忙碌,但午后和深夜终归会迎来些许的闲暇,大家就会各自掏出手机,玩上几局游戏。《王者荣耀》开始越来越多地吸引彭云飞的注意力,“比我当时玩的《全民超神》看起来画面更好,也更好玩,还不用充钱。当时玩全民超神,充钱的人(打)一下我就死了,没法玩。”endprint

但是他当时的安卓手机并不能很好地运行《王者荣耀》,彭云飞没有找父亲要一分钱,默默攒了4个月之后,他用自己攒的5500块钱,再加上母亲给的500块钱,买了一台当时新出的智能手机。

彭云飞小时候对游戏的接触很少,原因也再简单不过,“我肯定不能玩的,那个没有钱都不好玩的。”

很快他的游戏天赋便凸显出来。“我第一个赛季没有几个英雄,也没有符文就打排位,打了50盘,就输了10盘,我还有照片呢,你要不要看?”说着彭云飞又熟练地在他那部训练机上操作起来,那台iphone6 Plus上的旧照片也被他存在了如今QG的训练机上。

第二个赛季的时候,彭云飞嘲笑朋友仍然停留在黄金水平,朋友反击说有本事他上个王者看看。结果彭云飞只用了不到三周就打上了王者。彭云飞练习王者荣耀时会看各种各样的比赛,他觉得自己和那些选手差不多,甚至比一些选手厉害,所以当时有个强烈的想法就是要打比赛,“当时听说有选手可以拿五六千,夺冠的可以拿一两万。”

后来,彭云飞辞职了。他租了个房子,没日没夜的练起了王者荣耀。醒了就练,累了就睡。直到游戏内认识的好友,后来和他同属Mu三队的辅助找到了他,邀请他加入Mu俱乐部。尽管工资只有2000,但管吃管住,还有机会参加比赛,在那个时间节点上虽然收入显得微不足道,但彭云飞看到了人生摆脱之前轨迹的机会,于是便答应了。

职业选手

直到今天彭云飞仍然在谈起Mu俱乐部时经历的时候,难以掩饰自己的负面情绪。

上面提到的沈阳站比赛,其实是队员们自费去的,那次比赛除了输掉了队友之间最后的信任之外,一同输掉的还有彭云飞所有的积蓄。事实上,从来到Mu俱乐部后,彭云飞就没有领到约定好的每月2000元。根据当时同在Mu俱乐部,如今QGhappy主力輔助选手万潇阳的说法,俱乐部以帮队员交房租、水电等费用的名义抵扣掉了工资。而且奖金也不是准时发,这一次的奖金到了才发上一次的奖金。

拿到重庆TGA冠军的时候,彭云飞已经从三队进入了二队,也就是QGhappy战队的前身青青草原(Hero)战队。彭云飞在三队的时候住在俱乐部二楼,而万潇阳他们几个人住在一楼。万潇阳(QGhappy.Yang)和他很熟,平时会一起打排位。为了进入TGA秋季赛的总决赛,争取进入KPL预选赛的名额,又赶上青青草原战队当时缺少一人,于是万潇阳就想着把感觉很强的彭云飞叫过来,彭云飞没有拒绝,很顺利地融合进了新队伍。

彭云飞还记得打决赛之前,他们听说吃饭会影响比赛状态,于是从早上一直到晚上9点打完比赛都没有吃饭。几个人约定赢得比赛后要去吃一顿大餐。现实是来时的机票是俱乐部帮着买的,住宿是腾讯官方提供的,打电话给Mu俱乐部的经理,结果得到的回答却是“你们不是夺冠了吗,还需要我给你们钱?我没有钱的。”

无奈之下,几个队员只能从其他参赛选手那里东借西凑了几十块钱,在路边的一个小摊要了包子和粥,彭云飞向记者回忆当时的状态,“根本没吃饱,钱不够,只能多喝粥,吃咸菜。”几个小时后,当得知官方提供的住宿明天到期时,他们找俱乐部经理要返程的机票,再次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刚刚拿到TGA月赛冠军的几个年轻人,日后KPL三冠王中间的三位核心选手彭云飞、万潇阳和王添龙,只能以“如果不买机票,不管是否禁赛,他们都不打了。”来“胁迫”俱乐部给自己买机票,当天凌晨,最终拿着俱乐部买的机票,彭云飞和他的队友回到了上海。

“就是让你好好打,说打好了什么都有了,还在乎现在这点钱。”虽然彭云飞很厌恶当时的经理九哲,但是有了打荷的经验之后,他会选择尽量不和经理起直接冲突,“他那个人会给你穿小鞋,你在训练的时候,稍微出现点失误,他就会过来骂你,骂的很狠。”

为了离开这里,彭云飞选了最笨,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不停的变强。每天早上8点起床,一直练到晚上12点,经常累到睡得不省人事。当时Mu俱乐部的基地其实只是一间没装修过的毛坯房,几个人睡在一间屋子里,打地铺。有几张桌椅,让他们白天可以训练。

有一次,彭云飞睡着后,队友叫他起床去吃宵夜,结果怎么叫、怎么闹都叫不醒。第二天他醒来后,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他从来不会和身边的人提起这些,哪怕是父亲和女朋友。“没法说的,你说你打个游戏都累,别人不信的。平时别人上班都是想着怎么偷偷玩游戏,结果你专职玩游戏还喊累。”

采访的过程中,现任QGhappy的领队shawn告诉记者和彭云飞,“当时去接他们的时候,看这几个小孩像进了传销组织一样。”显然在QG之前的经历也不愿意和家人过多提及,彭父只是模糊地知道他在专职打游戏,对于最终Hero的管理者易主,从来没看过LPL(英雄联盟职业联赛)的彭云飞并不知道QG代表着什么,他充满期待的原因仅仅是,听说新俱乐部有四层,一层是餐厅,二层是拍摄场地,三层是训练场地,四层是住宿。

在经历了近一年的挣扎之后,彭云飞在进入QG之后终于觉得自己像个职业选手,俱乐部也有个应有的样子了。

因为电子竞技的赛事大多在晚上,有时候甚至会进行到深夜,所以队员们的生物钟多数也是中午起床,训练要持续到很晚,QG俱乐部规定的训练时间是下午2点开始。大多数时候,彭云飞会是起得最早的那个。

毛毛和球球是彭云飞养的两只猫,这是他给自己新添置的业余生活。不久之前,他给其中那只公猫喂食时,还被咬了一口。打狂犬疫苗的最后一次恰逢总决赛开赛前一周,打完之后他感觉胳膊会不自主的跳动,“就这样”,他的胳膊和肩膀不协调的抖动了一下以向记者掩饰当时的状况,“很慌,怕影响操作。”

电子竞技和任何一项体育运动一样,冲击冠军的过程中,除了有了鲜花、掌声、奖金和名望之外,同样也是有大量违背人本性的训练、伤病和困扰。彭云飞能坚持着一直打职业,因为冠军就是这样充满了魔力,更重要的是站在舞台中央,被认可的感觉,对于彭云飞而言格外珍贵。endprint

在彭云飞眼中,很多职业选手受困于难以协调职业和生活是因为他们做得不够好。只是,随着QG取得了越来越多的连胜、冠军,就像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循环,越强大越被追赶,也就越需要加倍的努力。作为旁观者,我们欣赏竞技体育的魅力,而作为参与其中的人,却在为此承担着更多。彭云飞每天花费更多的时间来维持自己顶尖的竞技状态。QGhappy领队Shawn告诉记者,在KPL联盟内流传着一种说法,“彭云飞的游戏天赋可能在整个联赛中只能排进前十,但努力的程度却可以排进前三。”

彭云飞提到,春季赛夺冠后,他睡着的时间在逐渐变得更少,“很累,但是躺在床上就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受。”睡不着时,彭云飞喜欢躺在床上看电影,他很喜欢看周星驰的电影,据说他曾经在斗鱼TV上跟着一个主播把周星驰所有的电影都看了一遍。就像周星驰大多数的电影都是选择以小人物的视角来面对这个充满了无奈的世界,无厘头的笑映射的是对生活中困境的态度。也许彭云飞对“星爷”并不够了解,但电影情节嬉笑怒骂之间传达的情绪恰巧可以触动他包裹起来的内心。

明星

在KPL春季赛总决赛上,QGhappy横扫对手拿下冠军,彭云飞作为总决赛MVP在最后一个环节接受颁奖,举着冠军奖杯的彭云飞有点儿无措,MVP奖杯想要举过头顶,后来又放了下来。主持人开口问彭云飞现在感受怎么样,他接过话筒,笑眯眯地答了一句,“谢谢四个队友带我躺(赢)”,紧接着主持人追问,家里人有没有在看比赛。彭云飞犹豫了一瞬间,然后答道,“女朋友在看,在现场。”接着就有了之后很多次被各类报道提到的“女朋友,我爱你”。

站在聚光灯之下的彭云飞,好像找回了自己,笑得青涩而纯真。在记者和他提起这段故事的时候,他却说,“当时麦克风都顶到我脸上了,我能说啥,只能说这个。”至于其他任何感谢的语言都没有“我爱你”这三个字来得直接。

在QGhappy的采访过程中,无论是彭云飞的队友,还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都和记者说,对于当明星这件事,彭云飞确实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而他自己的描述是,“我出名了我又怎么样呢,我依旧还要训练,我依旧还要比赛。”最近,彭云飞在晚上12点训练结束后还是会选择自己做一些练习,直到凌晨四五点睡觉。

从强调自己的露娜到了40%的输出,而队友打野拖了后腿,到如今更喜欢用“躺赢”来表述自己在赛场上的状态,年轻的彭云飞看上去并非成熟之后的内敛和谦虚,他只是真切地认为确实如此。整个春季赛,彭云飞只觉得自己在总决赛最后一场站了出来,剩下的都队友的功劳,秋季赛也是如此。

Shawn告诉记者,彭云飞是唯一一个输了比赛会和队友说自己感受的人,“他会主动说他很难受。”但彭云飞却否认了这个事儿,“那哪能说呢?”。Shawn还说过,“一开始他刚来的时候,他其实懂得的东西并不多,只是知道我来到了一个新的俱乐部,一个大的俱乐部,我要在这里好好表现。”对彭云飞而言,如今的团队有他所迫切需求的认同感和信任感,而维系这些的是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和一座又一座的冠军奖杯。

秋季赛总决赛的最后一场,在一个不应该使用露娜的对阵里,彭云飞拿了还是拿了自己最熟悉的露娜,“当时仍然领先,可以拼一把,而且玩了露娜即使输了也没有遗憾。”但阵容的克制并不会因为信仰而改变。

作为当时阵容里的唯一输出,QGhappy.Fly的露娜面对的是由老夫子和东皇太一两个带有强力控制技能的英雄。然而最后一局,Fly改变了之前整个带线牵制的战术体系,不断地参加团战,不断地与对手绞杀在一起,一切的动作好像都变成了本能,就像之前无数个深夜和清晨用露娜拿下胜利一样,Fly操作的露娜最终成为战场上唯一的幸存者,等待复活的队友已经提前开始庆祝,Fly和他的露娜为QGhappy赢下了2017年的最后一局。

孩子

现在,彭云飞赢了比赛,会给父母包个大红包,但他的父母仍旧很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对于任何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言,这注定是一种非常态。

Shawn记着彭云飞刚到QG的时候,他父亲像是托付一样把彭云飞交给了俱乐部,那也是他仅有的一次见到彭父。在QG的一年里因为父亲每周只放半天假,彭云飞与父亲见面还是很少,他说希望父亲好好休息,不要请假。秋季赛总决赛的时候,彭云飞的父亲来到了现场为儿子加油,彭云飞却说,“那只是顺路。”

在父母离婚之后,彭云飞曾经和母亲在陕西住过一年,他甚至回忆不起具体是哪一年。印象最深的是去陕西之前,妈妈在学校门口等着接他的情境,“我妈当时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彭云飞的手在肚子上比划出一个弧度。这是自父母离婚后彭云飞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讲这段的时候彭云飞的表情有点像春季赛总决赛和喊出“女朋友我爱你”时的样子,有情绪但不知道如何通过表情和语言传达给别人,所以最后和舞台上的六个字相似,他用“很想她啊”來表达和母亲之间的牵绊。

虽然和父母之间的关联看上去有些薄弱,可刚到上海时,彭云飞每天都会和奶奶通电话,有时候彭云飞还会和奶奶讲起,小时候被老师罚抄一百遍作业,奶奶陪他一起抄的事情。这样的交流一直持续到了2015年的岁末年关。和大多数老一代中国人一样,彭云飞的奶奶不喜欢见到医生,她把自己不舒服的症状告诉楼下的二爸二妈,让他们替她去问问什么病。结果在医生的坚持下,奶奶还是去医院做了检查,并被告知胃癌晚期。

那时还在餐馆打荷的彭云飞坐飞机回到了重庆,此时奶奶已经住进了医院。彭云飞隔一天会在医院里陪奶奶,看着奶奶一天比一天消瘦。“吃不了东西,只能喝水。就是你吃进去了消化不了。你知道我奶奶怎么吃肉吗?放在嘴里嚼一嚼,然后吐掉,就尝个味儿。不能咽下去,因为会在肚子里坏掉。”

彭云飞记得奶奶和二爸说不用担心,因为她每年都会生病输液。奶奶想回家,过了两天二爸没有再让奶奶输液,“就属于等死的那种情况,那种感觉懂吗?”奶奶一直都不想住院,因为花费很高,有一天奶奶跟他二爸说要死也要死在家里面,不想死在这个医院。彭云飞说,如果是现在,他一定会花掉所有积蓄救奶奶。

春节过后不到一个月,奶奶去世了。

彭云飞除了接送上学的妹妹和下楼去二爸家吃饭外,其余时间都躺在床上发呆。“那种感觉很难受,说不出来。”除了发呆外,彭云飞会疯狂地打游戏。尽管女朋友会不断安慰他,但彭云飞依旧会躲起来偷偷地哭。后来QGhappy的教练Gemini说了一句:“爱要怎么说出口。”

从来到上海至今,彭云飞成了风口之上的电竞职业选手,挨饿的威胁已经离他而去,他也学会如何在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世界上寻找自己,从离开的重庆时候的自由,彭云飞已经找到了做我喜欢事情的自由。但过去十多年里埋下的结还需要一个个解开,失去了奶奶的爱,他依然要坚强的面对这个世界并试着重新和身边的人建立更为丰富的联系。

2月8日,彭云飞将开始自己在QG俱乐部的第一个春节假期。他的计划是先在上海陪父亲三天,再去陕西陪三年没见的母亲三天,然后在除夕之前回到上海,在阖家团圆的春节,他将出现在QG俱乐部的附近,手里握着手机,仿佛努力握着自己的命运。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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