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假酒 讲真话

董晓燚

FA有很典型的摩羯座性格，她是一个细心且谨慎的人。我一共让她审了两遍稿子，第一遍的时候，她除了帮我挑出了两个错别字，还勾画出了她觉得写的很有意思的几处地方。第二遍的时候，她又帮我检查出了一处错别字，和两处标点符号的错误。这是我当编辑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奇怪”的受访者。

“我FA的表情包倒是有一大堆，”在最后我向FA要一些跟文章相关图片的时候她跟我说，然后很快给我发来了一个压缩包，“这些图随便用。”

“其实我对你的名字有个疑问，到底应该叫你禽兽呢，还是叫你仙女呢？”

采访结束之后，FA突然很严肃的问了这个问题。而上一秒我还在跟她确定最后成稿的大概内容。她语气淡定的没有一点波澜，我甚至可以听到她均匀冷静的呼吸声，在认真等待我回应一个完整自我介绍。

“算了我还是叫你仙女吧，好听一点儿。”我还没来的及说话，她就抢先一步替我做了回答。她微博的名字叫做“爱喝假酒的FA”，到底是众人皆醒我独醉，还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不太好说清楚。

一本正经地肆无忌惮

“我不是单纯的只是在玩”，FA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个字都咬的很清楚。在刚刚树立责任感的那个年纪，她还没来得及去想一些在遥远未来发生的事情，只是想着可以一边玩，一边做出点别人没做出的成果。“这样‘玩游戏就会变得比较充实，有意义，”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慢，但是下一秒就又变成了一幅“感觉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也感觉自己很帅，不是只单纯的玩到天昏地暗的那种。”

之前的FA，也是家长们口中的“网瘾少女”，沉迷游戏带来的成就感和快乐。可是她也是个明白人，知道“玩游戏”本身不是一件长久的事情。“无论是对玩游戏的人，还是对于电竞人，我觉得以个人为单位反馈给家长，反馈给社会的东西是很重要的。”

FA喜欢游戏，也热爱电竞，这已经变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最早的昵称“Fallen Angel”是出自《英雄联盟》里面的一位角色——堕落天使·莫甘娜。“嗨，那个时候莫甘娜特别厉害，是那种一穿四一穿五的英雄，然后正好又是个漂亮妹子，”说到这儿的时候她自己停了一下，打断了自己“不是，她不是漂亮型的，她是那种帅气型女王范，跟我的强迫症比较契合。总之就是我很喜欢这个英雄，所以就用了莫甘娜的英文名。”

所以要让更多的人了解电竞接纳电竞，是不是需要把电竞跟游戏剥离开？

“那为什么要淡化游戏把它变成电竞了呢？”FA反问我，她真的是一个很喜欢问问题的人。

“并不是游戏变成了电竞，这俩概念本就该是剥离开的，而不应该改混为一谈。游戏是一个特别宽泛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做成游戏，但是电竞不一样。所以就有很多人会对电竞有一些不同的解读，有人觉得电竞是一种精神，有人会觉得电竞是一种运动。就我觉得整个还是电竞在逐渐大众化的过程。”

用FA的话总结来说，做电竞的自己“不再是当年那种饿肚子的状态了”。

她习惯把她说过的话翻译成更简单易懂的语言，这是为了能够让更多的人听明白。在这个圈子呆久了，她也明白有些话该说而有些话不该说，什么样的话说了能听懂，什么样的话即使说出来也没人回应。所以她常常会有“喝了假酒”的状态，而这种状态下，她想说的话才能大胆地，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小同大异的创业故事

FA总在问问题，而且每个问题都会让人有那么一点措手不及。

在采访刚开始的时候，她语气强硬地问我：“你之前都玩什么游戏？”一晃神，好像我才是那个受访者。每天面对AE、PR和时不时的系统崩溃，视频作者FA工作到每天都在过着不同国家的生物钟。不久前的凌晨四点多见她一条微博，渲染出错了一晚上，最后也只能心疼的“摸摸自己”。

“每个视频作者都应该有这么一段艰苦的创业过程，但是基本上能坚持下来，走到这一步的都已经过得还顺利。”所有创业者初期经历的事情，都是俗套的。充满干劲的小伙伴和从白天忙到凌晨的工作，见识过凌晨五点的朝阳，也踩过凌晨三点的叶露。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确定要听吗？”她又问我。

“当时我一个人跑去北京的一个小工作室，一边跟他们学做视频，一边去接一些项目，”她想了想准确的时间，“大三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是，大一的时候打DotA，大二在Youtube上看了很多大神的视频，觉得很帅，想学着做。”

只是因为觉得“很帅”，被她喜欢的东西，都是帅的。当创业初期的艰苦成为过往了之后，曾经奋斗拼搏过的热血，都被转动不停的时针和分针磨去了最尖锐的回忆，看起来很长的故事也被一句“然后”寥寥带过。

但是朝阳记得那一双惺忪的睡眼，叶露记得那一具疲惫的身躯。“然后认识了一个贵人，她当时在腾讯做《英雄联盟》的项目。她分给我们一次项目之后？？”她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努力回想起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也在等一句充满转折的“但是”，等后面曲折的创业故事。

“但是后面就没什么艰苦的奋斗了，就一条路走下来，还蛮顺利的，通过《英雄联盟》我变成了现在的FA。”

她的这条创业路顺利的让她自己再想起来的时候都有点不可置信，“知遇之恩”是她對这一路走来帮过她的人所有的评价。“电竞这个圈子其实特别小，然后你遇上的所有人到最后都会或多或少得帮到你。”FA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一个“老人”了，她眼睁睁看着电竞从最初的贫瘠走到了现在的繁荣。“我就会觉得大家是那种一起奋斗过来的朋友，不是后面的一些跟利益牵扯上来的‘朋友，所以我感觉我特别？？”为了不显得太矫情，她换了一个形容词“我比较珍惜这些东西，就不希望把他们牵扯到一些，不想把他们扯上利益关系。”endprint

与其说她是一个电竞从业者，不如说她是一个电竞创业者。从最初对这个行业的好奇，到为了这个行业奋斗，在电竞的星海里FA正努力散发着自己身上微弱的光芒。

“假正经”

“最早接触电竞就是纯爱好吧，后来就觉得它很帅，于是逐渐这就变成了我的工作，然后到现在就基本上是我全部的生活了。”

用20%的精力，得到60%的成就，同时还能获得自我满足感的叫做兴趣。

用120%的精力，的到80%的成就，同时还要承受身心压迫感的叫做工作。

所以当兴趣爱好变成了自己的工作，这种感觉就像是最喜欢的歌曲成为了起床的铃声，在喜欢和讨厌的边缘相互徘徊。“我倒是觉得我还蛮幸运，把我的兴趣变成了工作，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完成到这一点。”FA说，语气稀松平常，在她看来这不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我从我的工作里面不仅收获到了金钱，我还收获到了很多其他的有意义的东西，所以我并不觉得他会变成一个负担，”然后她又给自己补充了一句“或是其他什么鬼的。”

视频作为互联网时代最为普遍的一种传播方式，也是属于这一个时代独特的文化产物，于是创新成为了最基础的权衡标准，无形中丈量着、筛选着每一位视频作者。一旦没有了创新，就会失去浏览量，会失去观看用户，这对于视频作者而言，其实是失去了命脉。“所以我觉得这个工作其实是一個蛮有挑战性的工作，很新鲜的工作，在短期内我没有道理会觉得腻味或者力不从心。”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尽管语速比之前快，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却异常笃定。但很快，她又变成了那种熟悉的说话方式，“现在市面上不是也挺流行的，说你要过气啦之类的。”然后又恢复成了之前笃定的样子，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但是现在电竞整体的势头是很好的，我觉得我们还能坚持。”

在现在既有的市场下面去讨论电竞延伸出来的副产业，其实更多的都是利益的选择，而不是兴趣的选择，这是难以改变却又不得不去接受的事实。FA也好，其他视频作者也好，全部电竞人也好，在说到这里时都难免露出一抹苦笑。

做视频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除了要会熟悉的使用复杂的视频制作软件之外，还要契合当下电竞的大方向。哪款游戏现在火，用户基数大，这些游戏的比赛或者主播视频就会变成FA视频的主要素材。“基本上并不是我们在选择游戏，而是游戏在选择我们，”FA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一些无可奈何，“就可能像那些主播们一样，他们选择热点，不只是因为它是热点，还可能因为他有一些别的利益关系在里面。”

“真性情”

2017年底，电竞圈的两对情侣搅得整个行业风波不断。一对叫灰灰和张大仙，一对叫骆歆和王记得。

面对后者，FA在微博没说太多，只是转发了王记得重返解说席的一条微博，配了一个“拥抱”的表情。但是对于张大仙，这个她一手带出来的弟弟，在灰灰和张大仙彻底闹掰后的第二天，发了一篇难得一见的长文——《对不起，这个热点我要蹭》。

我印象很深一段她描写灰灰出现之后张大仙的变化，“短短几周，那个曾经满脑子骚想法、浑身正能量的弟弟，眼里就只剩下欲望。”这几周的时间，她也不知道张大仙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他变了，眼睛里的光芒不再纯粹。但是这句话之后，她又加了一个括号，括号里面五个字——“还胖了几圈？？”

“当这些舆论曝出来，虽然说是出在别人身上，但会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虽然是关于别人的舆论，但总归也是圈子里的人，于是很多外面的人也许会以偏概全，怀疑整个圈子是不是都是这样。”FA说。

所以想要得到传统人士和普遍大众的认可，对电竞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从业者的普遍年龄和平均学历都不高，专业程度不够。行业规则也不明确，不稳定，甚至还不够完善。这就让电竞在发展的过程中很容易出现一些让外界误会的事情。一时冲动和头脑发热的事情在整个电竞圈屡见不鲜，这些一件件引人误会事情背后，是整个蓬勃发展行业背后的野蛮生长。这是她热爱的行业，这些发展中边边角角的枝杈让整个行业显得有点乌烟瘴气，这是她不想看到，也不忍心看到的。“我觉得我能做其实很有限，”FA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她有点忧伤，“就只有做好我的公司，做好我的内容。我觉得能把有限的事情做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几天前，FA过生日了。她在微博上写自己的愿望，没有祝自己越来越漂亮，也没有祝自己越来越有钱，她说：“今年有个小小的新愿望，希望电竞圈的正能量多一些，负面新闻少一点。”

但是很快你又会觉得她喝了假酒，因为她的配图是半根玉米，一个煮到微裂的鸡蛋和一碗豆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