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过去拥抱未来：明朝禁海三百年与中国电竞

石翔

封闭和开放是远古人类离开非洲走向文明时代之后就一直在不断延续的循环，不同的时代之下封闭和开放在不同历史角色身上不断的转换，功过只能为后人道，站在新时代的路口，固有的认知正在被颠覆，而维护者与颠覆者的身份可能也在不斷变化。

能够亲历这样一个时代是每一个参与者的荣幸，也是对每一个践行者的考验。历史的轮回，过去的经验照应在当下，有时候会是一出充满黑色幽默的大戏。

2018年的故事可能要从十四世纪的禁海说起，直到波涛汹涌的十五世纪，一直整个明王朝走向衰落，整个禁海的过程和背后的故事，其实与电竞的过往和当下有着极其微妙的关联。

三市舶司和反恐、星际与魔兽

在《明史·朱纨传》中，太祖朱元璋明令“寸板不许下海”，这为整个明朝的海岸线政策制定了明确的基调，制定规则容易，而打破固有的思维往往就要花上十倍百倍的力气和勇气了。六百多年之后，我们知道对电子游戏的迷恋就像人类走向大海的欲望一样，一度被生硬的按在了沙滩上。

公元1370年，也是洪武三年，朱元璋在中华大地上大展宏图的时候，却选择“罢太仓黄渡市舶司”，太仓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多做电竞的读者都会很熟悉，从最初的PLU基地到如今的模范电竞小镇，太仓也算是中国电竞的很多次通向未来的通道。

之后的几年，从唐朝一直延续下来的泉州、明州和广州都和太仓一样进入了禁海的名单。自此之后，中国对海洋的探索陷入了瓶颈，一直到150年之后，欧洲几个强大的帝国才逐渐通过远洋开启自己征服世界的过程。一直到朱元璋死，都没能放松对于沿海贸易，对知识体系内不可以解释的新事物，多数人会选择封闭自己。

可能一辈子都没点开过电子游戏的人就做了禁止电子游戏的决定，就像没见过大海的洪武皇帝禁了海上贸易一样。在电子竞技萌芽的时代，其载体电子游戏多数时候都处于被禁的状态，起码在官方文书上我们看不到他的存在。但在这样的时代之下，其实整个沿海地区的贸易和航海技术发展只是转到了地下进行，从明州到广州一线，当地的管理者更多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1995年电脑开始走近中国的百姓，电子游戏也随之而来，海潮馈赠之下的生活和延续在人类骨血里的争强斗狠的精神，都是不可逆的趋势。反恐精英、星际争霸和再之后的魔兽争霸，就像三市舶司关闭之后的明州、泉州和广州一样。寸板不许下海，但海上贸易并没有真正停止。

CEG和郑和下西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03年，如果说最初是疑惑，到了燕王朱棣上位之后，海就变成了恐惧，一个消失的侄子随时有可能出现在日出之处。想想在六百多年前，确实是一个可以让朱棣惊醒的梦魇。这时禁海已经不能让朱棣安心，所以从1405年，最终皇家以官方船队的形式开启了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的传奇之旅。

郑和下西洋两个核心的诉求，对于未知恐惧需要有人去证实，最好的情况是可以纳入管理的体系，所以历史上在中国航海历史上，进入了以郑和下西洋为代表的朝贡文化输出体系。

如果类比到十五年前的话，对于新生的电子竞技，2003年的规范和管理正是来源于官方的“郑和下西洋”，可放弃了市场化发展的贡赐体系，最终以明朝政府过度的向外输出而终止。虽然起到了规范和控制的作用，但对于整个海洋贸易体系的建设却没能起到好的作用。

1430年是整个远洋航海的第一个窗口期，本来应该是中国走向是世界的过程，最终却错失良机。同样在2005年，由于实体经济向好，作为“三产”的电子竞技并没有得以快速发展。

最为代表性的事件以主客场为标杆的CEG没能得以延续，当十三年后以市场角度重启主客场制度的时候，可能很多现今的从业者根本不知道CEG为何物。在合适的时间节点选择合适的方式，才能最终解决问题。郑和的远行最终没能形成更为丰富的交流，因为贡赐本身的不对等和缺乏动力，无法激发人本身的动力。

经历了靖康之难的大明王朝，在那个时候更需要休养生息，同时内部的生产因素都还没有被充分的释放。同样在CEG的年代，不是电子竞技最好的时代，就像贡赐体系无法让贸易运转一样，CEG没能让电竞职业体系得以发展。

CEG的重要性恰恰来自于失败，也只有不断的尝试，才会找到合适的时机。一百年之后，整个大明王朝空前繁荣的时候，倭寇的出现让海防难以为继，错失了继续尝试远洋的机会，让在那个时间节点上，哥伦布已经发现了美洲大陆。中国的海运贸易发展却再一次集体转入了地下。

面对倭寇的“眉毛胡子一把抓”就好像几年之前对于整个游戏相关文化娱乐产业的打压一样，矫枉过正的处理方式在明世宗年代和五年前的中国电竞行业同样相似。

隆庆开关和如今的电竞风口

关于明穆宗放开沿海贸易之后的事情，听过两个数据，一个是说从1567年到1644年这段时间，海外流入大明朝的白银总数大约为3亿3千万两，相当于当时全世界生产的白银总量的三分之一。另一个是说，从万历皇上登基到崇祯十七年（1644年）的七十二年间，合计各国输入中国的银元由于贸易关系的至少远超过一万万元以上”。

这两个数字都是在现代贸易体系中难以衡量的数字，因为即使是今天的美国在世界贸易中的比例也远不及当时的大明。如果对明代陶瓷有所了解，会知道到了这个时间段，大量西方的故事被带到中国，再通过陶瓷手工艺者描绘至瓷器之上远销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曾经让永乐皇帝寝食难安的大海，变成了大明王朝得以延续的经济命脉。一切看上去可怕的新事物，当充分的发现了其中蕴藏的价值之后，堵必不及疏。当时间定格在当下的中国时，如果想要和年轻人建立联系，游戏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无论是“佛系”游戏还是竞技内核，本质上都是不同时代需要不同的载体，就像不同的时代需要不同的贸易形态一样。最为重要的是，这些跨越时代的发展变化可能被延后，但从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世界性的倒退，因为落后就会挨打，无论是文化上的输出还是经济上的侵略。

隆庆开关是大时代与明王朝的双向选择，契合的结果是进一步的向前发展，如今以电子设备作为载体的一系列文化交流发展的趋势也是如此。其实电竞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当很多人还在思考电子游戏是不是有足够强的感官刺激的时候，实际上“养蛙”的故事已经在一线城市刷爆朋友圈，接触移动互联网最密切的一代人，已经把很多类社会关系交给了网络产品。如果用十年前的观念，可能所有大部分的一线城市青少年都需要被电击治疗了。

向着过去的思考可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必将会被未来所淘汰。但相比于张居正和王阳明，活在当下可能又是更有吸引力的方式。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命题，从古至今一直会延续下去，未来的三到五年时间里，依托电子设备的所有生活方式，当然包括电子竞技在中国将会进入更深的渠道和市场，而在这个过程中任何交流实际都只会是单方面的倾轧。

因依托移动互联网的生活方式是不可逆的新时代产物，就像明穆宗还是会选择开放沿海贸易一样。在这一点上，中国已经走在世界的前言，也许会在一段时间之内享受其发展的红利，但千万不能遗忘的是在隆庆开关之后是大量积累财富之后清王朝重新的闭关锁国。

新朝代与新时代

张居正和崇祯皇帝让一度岌岌可危的明王朝有了扭转局面的机会，但最终山海关之役的偶然事件改变了历史。除了偶然之外，必然部分是万国来朝之后的放弃交流的可怕。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其实我们同样一直处于半封闭的状态，我们看到的移动互联网数据缺乏真实性，我们的信息交流无法保证稳定性，我们的巨头企业在影响着文化导向，这些都不是最健康的状态。

对于四百年前的中国而言，新朝代几乎是毁灭性的，所有的先发优势毁于一旦，面对新时代的发展机遇，与其担心与过去交流的壁垒，不如警惕与未来的同调。电子竞技只是整个大时代之下的一个缩影，折射出的是整个历史发展的曲折，在历史上我们已经翻过类似的错误，将来也许还会犯同样的错误，但更明确的观察和思考总归是好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