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小蜜蜂
洛丹伦志
24年10月12日午夜
藤条尖剌在我眼前开始剧烈的晃动,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挣扎,但这些不可思议的植物反而把我捆得更紧。奥狄斯那张脸此刻在我面前如吸血鬼一样惨白,我永远都无法想象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我很抱歉,卡林。”奥狄斯说。
一根藤尖指着我的眼睛的方向,很快,它尖刺的部分已经刺到了我的眼皮,一条细长的血痕伴随着轻微的疼痛感从我的脸颊中流下,我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泼上了血色,变得模糊。这一刻我反而变得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不再混乱。我的视线停在了法琳娜女士的背影上,如梦呓般地自言自语道:“你明天就会死去。”
整个花园一瞬间像是被时间锁住,安静得可怕。法琳娜女士最先打破了这个画面,她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子看着我,依然没有卸去任何高傲,她笑了。
“法琳娜女士。”奥狄斯很快说道,“我想卡林只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
“奥狄斯。”法琳娜女士打断了他,“现在的时间是几点。”
“午夜11时55分。”奥狄斯掏出一支怀表,“他只是在诅咒你。”
“11时55分,也就是说,还有5分钟,我也许就可能死去。奥狄斯,你相信他的预言吗?”
“如果他指的是军情七处的暗杀者的话,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所有的侵入的盗贼都会在我的花园之中以最耻辱的方式流尽最后一滴血,就像之前那3个盗贼一样。”
法琳娜女士轻轻地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指捏住我眼皮前的那根藤条,慢慢地将它移开。随后,她看着自己被藤条周围的尖刺刺出血的纤手,蹙眉一叹。
“奥狄斯,再陪我说5分钟话吗?”
“任何时候都愿意,法琳娜女士。”
“奥狄斯。”法琳娜女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哀怨,“我们都是仇视这个世界的人。”
“法琳娜女士,这个世界带给我们的只有创伤和失落,我们永远被幸福排斥在外。自从加入天灾军团,我们就决心毁灭掉这个世界的一切。”
“我们只是这个世界的污染者。”
“人类才是世界真正的污染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平等的生,只有平等的死。天灾军团会把死亡带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许这才是新生的开始。”
“奥狄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所眷念的东西了吗?”
奥狄斯沉默了,他玩弄着手中的怀表,时间是11时57分。
“我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奥狄斯简单地说,“母亲是一位面包商,在我的记忆中她每天都在忙碌,然后拿着那些富人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微薄收入。5岁,我得了重病,母亲带着我和家里所有的钱跑遍了暴风城的所有牧师的家,她抱着我跪在牧师家的门口,一个小孩从房门出来用种玩具的弓箭射在母亲的脸上,然后大笑着关掉房门:7岁,母亲病危,她始终舍不得用掉那些她给我攒过的钱,在那年学校开学的那天死在家中的草席上,那一年我没有哭,因为我知道从此之后母亲再也不用受苦了,11岁,我偶然的看到了暴风城战士训练师拉苏维奥斯在公开训练时的身姿,那种强大和无所畏惧的气势深深震撼了我,从那时起我疯狂攒钱,我只是想拼命得到一种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力量,那是我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希望,15岁,我把所有的钱都交掉了学费,但还未来得及兴奋就被拉苏维奥斯第一个请了出去,他的理由是我永远都无法成为一个战士,甚至是一个男人。那一天,在所有学生的嘲笑声中我晕厥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个满目皆疮的垃圾山上。我突然感觉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我想要的生活,我就像这堆垃圾一样被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所深深的抛弃。”
“奥狄斯,或许我不该让你想起这些不堪的往事。”法琳娜女士轻声地说。
“我已经不会再为此感觉到悲伤。”
“12点整。”
“是的,12点整。”
“还不动手吗?”法琳娜女士眼中突然含着泪水。
洛丹伦志
24年10月13日夜
法琳娜女士的眼神让我感到无比惊恐。突然间,我感觉仿佛有两条冰冷的蛇从我背后滑过,这种一瞬而过的柱形触感让我顿时失声痛叫。几乎是刹那之间,由地下破土而出的黑绿藤条将我一层层紧紧捆住,我像被呛了口水样不停地剧烈咳嗽。一根长着红叶的细长藤尖在我面前晃着,像是随时都可能射穿我心脏的毒箭。
“奥狄斯,你这次的出手慢了。”法琳娜女士冷笑地看着我说,“不过我很喜欢欣赏一个人在死之前绝望的表情。”
“法琳娜女士。”奥狄斯嘴角扬起一丝邪恶的笑意,“我也许早该想到卡林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卡林?”
“是的,我们刚刚谈到过他。”
法琳娜女士轻轻拉上窗帘。不久后,我听见高跟鞋的清脆声一步一步从万籁俱静的城堡中传来。那种声音伴随着大厅内的回声像是踩着固定的节奏样精确而又清晰,直到它消失之后,它的余声仍然在我脑海中直徘徊。
城堡的青铜大门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推门声被缓缓打开,房间中的金色亮光迫不及待的从门缝口钻出,照映出两个同样纤细的影子。法琳娜女士穿着条布满诡异黄绿花纹的长裙,这让我一瞬间就想到了我身后的这个花园中邪恶而又妖艳异常的植物。
法琳娜女士开始向我走来,月光下她的脸庞棱角分明,带有轻纱般的淡青色,像是一尊神话时代的女神神像。在她接近我的时候,我越来越无法自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紧紧套住了我的脖子,越收越紧。她最后站在我的面前,一股突然而至的花香味让我浑身酥麻。她姿态高贵地俯视着我,眼神中仿佛有种能够看穿我的思想的锐利。
在阵阵凉风的花园之夜,我几乎全身已经被汗湿透。
“我有件事情很感兴趣。”法琳娜女士淡淡地说,“你是怎么认识多莉的?”
“多莉……”
“多莉·凯瑟琳,大概是喜欢裁缝和牧羊,18岁,身边有一只猫。”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我。我开始四处寻找莉莉的影子,印象中它刚刚还蜷曲在那个橱窗的窗台上,但现在已经不见踪影。
“多莉曾在我的家乡开过裁缝小店。”我平静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我从来都不愿意去回想那段过往,但每次谈起这个话题,我总是有一股难言的想倾诉的欲望,哪怕面前的是一位如毒蝎般的女人。而我之前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心也似乎慢慢平静下来,法琳娜女士的内心也许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冷若坚冰。
“你的家乡是斯坦索姆,被天灾所毁掉的城市但你活了下来。”
“是的,但生不如死,所有人都离开了你,那种感觉就像是永远被放逐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对你的感觉没有兴趣。”法琳娜女士打断了我,“我去过斯坦索姆。在那里我找到过一件披风,她在那件披风的角下绣上了自己的名字,多莉·凯瑟琳。如果要给一个人佩戴的话,大概就跟你差不多高。我总觉得她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法琳娜女士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个瘴气弥漫的
恐怖之夜,多莉在满屋子摇曳的烛光中像蜡烛一样剧烈的融化。这些年以来,我已经不再去害怕那张被瘟疫腐蚀的脸,因为我相信无论多莉变成什么样子,她定不会伤害我。
“多莉变成一具僵尸,和所有的村民一样。他们在一场大火和王子军队的清洗中……化为灰烬。”
法琳娜女士的眼神黯淡下来,但她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锐利。突然间,她像是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一般微微皱起眉头,环视四周,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奥狄斯身上,奥狄斯深深地低下头,卑微地屈着身子。
“奥狄斯说你能洞察这个世界的未来。”一阵沉默之后,法琳娜女士开口说。
“我……不知道。”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已经变得嘶哑了。
“你能看到我的未来吗?”
“不能。”
“奥狄斯……”法琳娜女士提高了语调。
“如你所见,法琳娜女士。”奥狄斯把头埋得更深了,“我说过卡林的这种能力并未成型。”
法琳娜女士把细长的左手放在奥狄斯的肩膀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就算有人真的能看到未来,未来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对我来说,未来发生的一切都早已注定。”
“法琳娜女士,这个世界不会再有第二种结局。”
“你说的很对,奥狄斯。”法琳娜女士满意地转过身子,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现在,杀了他。”
洛丹伦志
24年10月13日凌晨
一根指尖粗细的藤条如离弦之箭从法琳娜身后射来,但当我看清楚的时候,藤条已经将法琳娜女士的胸膛刺穿。法琳娜女士像是断了线的扯线木偶一样摔落扑地上,她的嘴唇被泥土中的尖石划破,静静淌着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分钟前,法琳娜女士高傲的站在我的面前,奥狄斯半躬在她的身边,她的眼神坚定而又惘怅,看着自己的指尖被藤蔓剌伤后紧紧的蹩眉。我想起了她那句犹在耳边的话。
“就算有人真的能看到未来,未来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对我来说,未来发生的一切都早已注定。”
奥狄斯的嘴微微张着,很显然当时他正准备说一句话,但现在看来也许已经不需要了。他失神地看着半侧在地上的法琳娜女士,一瞬间形容枯槁。
“你……很早就知道我要杀你吧。”
法琳娜女士没有说话,她全身已经被鲜血所浸透,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再也没有其它的力气。
奥狱斯缓缓的蹲在法琳娜女士的身前。良久后,他用手一遍遍轻轻地缕起了她额前略显凌乱的头发。法琳娜女士的眼睛看着奥狄斯,与快要死的人相比,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水。
“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会放过你这一次。法琳娜女士,我只是想让你完全没有痛苦的死去。”
“可是不管我是否放过你,你都无法逃脱克尔苏加德大人的掌控。你曾经是一个让克尔苏加德大人满意的冷血杀手,但最近的这些日子,你又开始眷念起人类的社会,眷念起你的女儿。”
“克尔苏加德大人会再次令你复活,作为他手下的一名亡灵战士。但是你人类时期的记忆,也许要就此终结了。法琳娜女士,你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我一点都不恨你。虽然我一直都是你的仆从,但我始终把你当作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在你的城堡阁围种下了世界上最美的、可以媲美你的容貌的花园,但我未曾想到有一天它们会成为我结束你生命的工具。亲爱的法琳娜,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令我感到悲伤了,但看到你的生命顺着无法止住的血渐渐消逝的时候,这个没有眷念的世界再次让我感觉到了那种深深的、无法自拔的眷念。”
奥狄斯深深低了下了头,他在抽搐。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被命运牵绊的奥狄斯和法琳娜都是最悲哀之人,他们永远都无法决定自己的生与死。在他们生命中即使出现过短暂的温暖,也必须被自己亲手浇灭,转瞬即逝。
“你刚才说过,法琳娜女士有一个女儿?”
“是的,她有一个女儿,但她不知道父亲是谁。”奥狄斯轻轻地叹气,“法琳娜女士是一位极度仇视贵族男人的女权主义者。克尔苏加德给了她永久的青春和美貌,作为交换条件,她毁掉了一个又一个上层社会的男人。她给女儿留下了一间房子后决定永不相见,因为她担心她的女儿哪怕沾染上一点自己的恶习。她一生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得到一个正常女人所应该得到的一切幸福,这似乎是上天所能给她的唯一的弥补。她的女儿,如果不是这些天的调查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名字叫:多莉·凯瑟琳。”
奥狄斯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时,我的心中却激起了巨大的骇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莉寻找一生的母亲居然是眼前的法琳娜女士,背负着欺骗与邪恶,一生放荡不羁的黑寡妇法琳娜女士
我还有些话想说,但发现已经说不出口。奥狄斯跪在法琳娜身体旁边的画面像是两个悲剧的人生划出的一个命运的十字架。突然间,我发现法琳娜女士的身体微微颤动,她似乎想要说话,奥狄斯把耳朵凑近她的嘴边,但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你在说话吗,法琳娜女士?”奥狄斯问。
法琳娜女士张开嘴,她也许是使出最后的力气了,奥狄斯把耳朵凑得更近了一点。
“你是说……猫?”
洛丹伦志
24年10月13日凌晨
奥狄斯想要立刻起身去寻找那只猫,但他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法琳娜女士的眼神变得像灯芯一样熄灭,不再有光泽。在那张已经停止呼吸的脸上,我却感到的是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就像是船舶回到了港湾,法琳娜女士坎坷而又哀怨的生在起起伏伏的旅程中终于永远靠上了岸。
花园中的鲜花开始蠢蠢欲动。数干支花叶像细长的触手一样疯狂滋长,升向天空,那样子就像是排排无声的乐谱在月光下跳动。很快,所有的鲜花自杀般的折断,从奥狄斯和法琳娜的上空簌簌落下。鲜花很快埋葬了法琳娜女士安静的身体,在草地上形成了一片宽广的香味淡雅的花墙。
“真是感人的一幕。”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随后,我感觉自己身上的藤条被几刀麻利地砍断。因为长期被束缚的关系,我的全身早已发软无力,一个穿着红色皮甲的人一把扶住了我,我这才记起那正是泰诺尔大叔的沧桑的声音。
“泰诺尔大叔,是你?”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穿着我从未见过的全身紧身红色皮甲,肩膀如大型龙类的脊骨一样露出坚硬的黑红色尖刺,隐隐蒸发出黑雾,他头上戴着的同样是一种黑红色的、包裹整个头部的裹巾,我几乎看不到他的任何面部特征,只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黑夜中令人不寒而栗。
奥狄斯也注意到了泰诺尔的诡异装扮,但他似乎丝毫不在意。他说,“你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了吧。”
“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
“只是感觉有些异样罢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藏在哪里,我都无从得知。”
“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这座城堡每天都会来很多盗贼,他们都是为刺杀法琳娜女士而来。”奥狄斯站起了身子,把
手中的最后一朵花撒在了地上,说,“很遗憾,你来晚了一步。”
“和法琳娜无关。”泰诺尔大叔把我靠着城堡的墙壁放下,转过身向花园走去。他没有理会奥狄斯的目光,甚至毫无顾忌的就踏进了花园中。泰诺尔大叔在花园中搜寻,很快就背起了3具盗贼的尸体。所有的尸体似乎都至少被几十根藤条穿身而过,完全没有人形。泰诺尔大叔把这些尸体轻轻地放在花园靠墙壁处的一块平地,他从身上拿出一张素净的黑色长布盖在这些尸体上,淡淡地对说:“我只是想为兄弟们找回一点尊严。”
泰诺尔一步一步向奥狄斯走来。尽管泰诺尔大叔在身体和气势上远无法和拉苏维奥斯相提并论,但他的步子却充满了深沉的韵味,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卷起了千层波浪。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金黄色的匕首,这把匕首仿佛历经过黑石山下最纯正的岩浆的浸泡,只是轻微的晃动便能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细长的金丝轨迹。
“血牙……毁灭之刃……”奥狄斯神情中有些惊讶,“你不是普通的盗贼,你的名字是……泰诺尔?”
洛丹伦志
24年10月13日凌晨
几乎是同时,花园中的植物再次吹响号角。由地下破土而出的无数根藤条呼啸着冲向天空,像无数根带刺的鞭子一样在夜空中忘情乱舞,这些仿佛来自噩梦中凌乱不堪的曲线交织成各种扭曲的形状,疯狂地向泰诺尔进攻。但早已做好准备的泰诺尔面对这些潮水般的攻击依然轻松地逐一躲避,快速移动的身形甚至让这些没有大脑的植物一时间显得手忙脚乱。泰诺尔用匕首和飞刀切断这些无法停止的疯狂植物们,一时间满天飞舞着残枝败叶。
最后一根藤条在泰诺尔面前舞动,不过它的动作更像是发抖,泰诺尔朝它扔出了一把锋利的飞刀后,一切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屠杀者的本性。”奥狄斯说,“在再杀死他们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动过一丝恻隐之心。”
“可笑,它们只是你的工具。”
“它们一样是有生命的植物。”
“奥狄斯,盗贼不喜欢谈哲学。”泰诺尔用手拂去了身上的枝叶,“如果这就是你全部实力的话,那么下一个死去的人就是你。”
“狂妄的盗贼,热身正式结束。”
让泰诺尔没有想到的是,看似已经完全死去的花园再次从泥土中钻出大量的奇异植物,数量甚至比上一次攻击的规模还要令人绝望。大量的藤条继续充当了先锋的角色,但与此同时一些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鹄子花枝开始缠绕着他的脚和身体,当他挣脱这一切跳起来的时候,又猛然间发现一些带着尖刺的玫瑰花风驰电逝般的朝他飞来,他试图在空中躲闪这些玫瑰,但被突然被风吹起的海棠叶子遮住了视线。在经过一番狼狈的四处闪躲之后,第一朵玫瑰击中了泰诺尔的肩膀。
这是我见过的最惊心动魄的决斗。世界上所有的植物在一夜之间苏醒了过来,显示出他们的可怕的一面。自从第一次被击中之后,泰诺尔就如同陷在一个无底沼泽的人,越是挣扎,越是深陷。他身上的红血皮甲开始被磨损和剥落,泰诺尔在无力的困兽之斗中已经大口喘气,血迹斑斑。
我很想冲进那个花园,尽管我知道那并不能改变什么,我的身体还未从虚脱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泰诺尔已经茫然的眼神让我的心中一阵绞痛。
“看到了吗?盗贼,这就是不肯安息的灵魂。你说过你是为盗贼的尊严而战,它们也和你一样。”奥狄斯缓缓地向泰诺尔走来,花园中的植物一瞬间平息了下去,泰诺尔半跪在地上重重的喘气。
“它们……这些植物?”
“植物也有尊严。它们和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甚至比我们更早来到这个世界。它们是世界的供养着,却只能最卑微地活着。”
“奥狄斯,这只是生存法则。”
奥狄斯走到泰诺尔的面前。泰诺尔想要站起来,但立刻被身后的一根藤条压了下去,跪倒在地上。
“泰诺尔,你相信人死后会下地狱吗?”
“人死之后一切都会归于尘土。”
“归于尘土……”奥狄斯喃喃道,“我喜欢这个说法。盗贼,在死之前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些植物的秘密吗?”
“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说过的……不肯安息的灵魂?”
“是的。因为它们也是人。”奥狄斯淡淡地说。
在理解出这句话的意思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张牙舞爪的植物怎么可能跟人会有任何关系?
“这不可能!”泰诺尔惊恐地说。
“它们是死后的人,不能上天堂,也不能下地狱,它们变成这个世界的一片花草,为生前所制造的污染赎罪。”
“奥狄斯,你这个疯子!你到底使用了什么邪门的魔法?”
“哈哈哈……”奥狄斯突然凄然地笑了起来,“我不是魔法师,更像是一个花匠。克尔苏加德大人用一场瘟疫清洗了洛丹伦。那场瘟疫夺取的并不是人的生命,而是,思想。”
“思想?”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奥狄斯。
“卡林,你是亲历瘟疫的人。感染瘟疫的人会流出浆绿色的液体,然后自己的身体会变成一具行动缓慢、反应迟钝的僵尸。事实上,那种绿色的液体正是一个人被液体化的灵魂,它保存着那个人生前所有的记忆和继续思考的能力。灵魂液体流到哪里,哪里就可能被这个灵魂所占据,一只老鼠或是片叶子。克尔苏加德想给人类的惩罚,并不是死亡,而是化作这个世界上卑微的生命们,感受生命最深之痛。
“不可能……这些花和藤枝……”
“大概是1万人,也许这个数目超过你这些年来作为盗贼所杀人数的总和。它们都有生前的记忆和思想,但再也无法像人类那样交流了。”奥狄斯平静地说,“不过你无须感到自责,作为我手下最忠实的工具,他们迟早会以这种方式彻底解脱。”
“我要杀了你。”泰诺尔面罩中的眼睛变得通红。他猛然问站起身来,立刻有几十根藤蔓缠在他的身上,但都像琴弦一样的被撑断。
“等等!”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我的母亲和多莉依然有可能以另一种生命的形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聪明的卡林。”奥狄斯说,“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法琳娜女士在死之前最想见到的是那只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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