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詹福瑞
7月11日4时30分,著名哲学家、宗教学家、教育家任继愈先生走完他93年的人生历程,安然长逝。
任先生今年3月住进北京医院是因为肺部感染。输了几天液,烧也就退了。但医院检查他的身体,发现肾部位的癌长得很快,已经转移到两肺,而且时有低烧,也就住了下来。那时他状态还好,能吃饭,能在房间里散散步。他仍然似往时那样乐观,还在医院里接待来访的客人,处理他主编的《中华大藏经续编》等工作,谈笑风生,时露幽默。我每次去看望他,他都很兴奋,谈图书馆,谈治学,谈文化,谈教育。开始医院还不管,但是到了后来,他的身体状况一天天差了,低烧,而且老打嗝,护士就进房间劝任先生少说话。任先生也就笑笑说。好,好,养精神。进入6月中旬,医生说,任先生两肺的癌已经长满,报了病危,我们也就有了心理准备。尽管如此,11日任先生停止了呼吸,我赶到医院和他告别,见到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先生,我还是感到,他走得太匆忙,太突然。他有那么多的事要做,那么多的问题在思考。摸着他那尚有余温的手,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离去。
作为哲学家和宗教学家,任先生在上个世纪早就著名。他的宗教研究有领袖的“凤毛麟角”之誉,他主编的《中国哲学史》更是影响了一代学人。晚年他把主要精力集中到中国古代文献整理方面,主持编写《中华大典》、《中华大藏经》,重新点校《二十四史》。他的一生,都是淡泊为学,淡泊处事。尤其到了晚年,更是清茶淡饭,黄卷青灯,早就到了毁誉宠辱淡然处之的境界。但任先生从来就不是目光局限于书斋的学者,他不是皓首穷经、不问世事的桃花源中人。他是一位思考民族命运、民族文化传承与发展乃至世界人类进步的思想家。他认为,世间没有什么纯学术,学术研究必须为了当代文化的发展,有助于人类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
任先生经常和我讲,对于民族的研究,现在做得还不够,尤其是汉族还没人研究,国家社科基金应该立项研究汉族史。世界上其实已经没有纯血统的汉族人,汉族其实是中华民族多民族长期交融的产物,研究汉族会对我们中华民族有更深刻的认识。后来我读到他写的《中国哲学发展史》(魏晋南北朝卷)的导言,发现他在这里边用了一节的篇幅讲我国历史上五次民族大融合,并从历史中得出结论,中华民族是多民族长期交融形成的伟大民族。长时期的各民族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从而丰富了中华民族文化。所以任先生的研究说明,中华民族是多民族交融形成的伟大民族,并且有力证明民族的共存、民族的交融,对于中华民族发展的重要意义。1998年,他在《汉学的生命力》一文中说:各族人民和睦相处的时候,往往出现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的高潮。所以,他的研究已经超出了哲学的范围,拓展为对这个民族的思考。
他研究中国文化的发展,总结出中华文化数千年间的三次发展高潮期的形成原因,那就是生产发展、国力昌盛,不同国家以及不同地区之间的文化交流。从而预测中华文化目前正面临着第四次文化高潮。任先生这样讲的目的,不在于预测文化高潮何时到来,而其深意却是在总结历史上文化高潮形成的环境、条件。
对于中华文化,任先生充满了信心。他在《任继愈自选集-学术自传》中满怀信心地说:“中华文化,如果不出波折,发展正常,我们会对人类精神宝库有所贡献。”当然,对于我国的文化,他也有忧虑。汉语是中华文化的根,直接关系到文化的兴衰。然而对于汉语教育的现状,他却颇为担忧。他说,汉语是我们的母语,然而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以来,我们忽视了汉语教育。一个大学生必有一部英语词典,有的甚至有多部。却不见得持有一部汉语词典。所以国民汉语的水平有下滑的趋势,甚至连博士生的论文中都会经常出现错别字和语句不通的现象。汉语水平的下降,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我们自己。为此,任先生还专门选择了文津讲坛,来讲汉字文化,以期引起社会的重视。
任先生晚年,十分重视教育问题,重视人才的培养。因为我是从高校出来的原因,我们到了一起,自然就会议到人才的培养、教育的得失。任先生讲,过去国家之间的竞争,是物质资源的竞争;而现在已经变成了人才的竞争。以色列没有多少资源,但它还是建成了世界上的强国,主要是以色列人读书,人力资源开发得好。任先生还对当代的教育做过认真的思考。小学教育负担过重,学死知识多,智力开发少。中学一考定終身,甚至不如科举。而大学如同笼子蒸馒头,一个模样,缺少个性。学校只注重灌输知识,不重视人的全面发展,培养完整的人。政治教育与学生的人生不对接,学生学到了知识,没学到做人,不懂得奉献,不懂得回报社会,,这些都是他忧虑的问题。他曾想有时间写一些关于教育的书。可惜晚年要做的工作太多。
任先生离开我们了。我们对他最好的悼念就是继承遗志,促进文化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完成他未竞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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