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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年话“龙”食

时间:2024-04-23

王鹤潼

早先北京有一首儿歌是这么说的,“睡虫,睡虫,睡不醒的虫,睡醒吃了一条大懒龙。”孩子们之间经常会用这首童谣,去嘲笑那些爱睡懒觉的小伙伴,几个人追在那个“睡虫”身后,拍着手跺着脚欢快地唱来唱去。

懒龙,是北京地区特有的一种百姓吃食,是每一个孩子童年的最爱。

把发好的白面擀成一张薄一点儿的圆饼,调好味拌上了葱末姜末的肉馅厚厚地抹一层在上面,均匀覆盖住那张面饼,最后把抹好肉馅的面饼卷成一个圆筒捏严边缝上锅蒸。

蒸熟揭开锅盖的时候,一条白白胖胖热乎暄腾的懒龙就算做好了。那样子看上去多少还真有一点儿像是盘龙卧在笼屉上。

懒龙是多年前各家各户通俗的叫法,但是并不清楚为什么人家好好儿的吃食叫作懒,反正就都那么叫着。现在很多饭馆和超市管这种带馅儿的卷子叫肉龙,应该因为它里面全是肉馅的缘故吧,而且一个“肉”字,也更能凸显它的实惠容易招揽顾客。

那为什么不索性一开始就叫它肉龙呢?因为这东西在诞生的时候,没人舍得往里面放纯肉馅,原因很简单,以前肉馅贵,用量大放不起。

按照《闾巷话蔬食》中记载,懒龙是北方城镇和乡村里经常吃的饭食,因为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吃起来方便,连饭带菜全都有了。馅儿一般都是白菜猪肉、韭菜鸡蛋,或者直接放点儿葱花、肥肉丁,很少有谁使用过纯肉馅。制作方法也不像包子那样复杂,还需要挨个儿包边儿捏褶儿,直接一卷一盖就算成功,会叠被子的人几乎都能包出来一条好懒龙。吃饭的时候配上一碗小米粥,再添上一口咸菜丝儿,实实在在那叫一个美。

大部分人和懒龙结缘都是在小时候,一是家里大人经常会做来吃,二是但凡上过幼儿园的;都知道懒龙这东西绝对是饭桌上撼不动的霸主。

举着一个搪瓷碗,老师用夹子给每人碗里放进一块切成段的懒龙,一边喝着叫不上名字的稀粥,一边大口把那懒龙吃进嘴里,油脂充足肉香四溢,吃饱喝足一抹嘴再摩挲摩挲鼓鼓的小肚子,这已经成为很多人挥之不去的童年印象。也就导致大部分北京人每当提起懒龙,就有不顾形象非吃不可的惭愧。毕竟,那种渗入回忆的味道,是可以随时随地令人馋虫挠腹的。

上班之后偶尔会有值夜班的时候,很多同事都不乐意大晚上在单位过夜,可我还是挺喜欢的,因为晚上十点多会有一顿加餐,隔三岔五能吃着羊肉馅的懒龙。

平日里虽然习惯了猪肉懒龙,可是羊肉馅的那般鲜美味道,会瞬间让人疑似飘飘欲仙。油脂充实的满足感里伴着微微的膻味,不用蘸醋配大蒜,嚼在嘴里不仅不腻人反而还会回味悠长。当年仗着年轻,二两多重的一块羊肉懒龙,每次能吃仨。

后来街上出现了专门卖懒龙的小门脸,销售的基本都是猪肉馅和牛肉馅懒龙,通常情况下每一家的牛肉懒龙吃起来都有一股子腥气,和那时候单位食堂里的羊肉馅懒龙简直天差地别。不禁偶尔要想起办公楼下拐角的那个简陋却干净的食堂,那几盏在夜里看上去幽黄温暖的灯,那位擅长制作羊肉懒龙的回民大爷,和他蒸出来的一块块冒着热气的大懒龙。

长在童年记忆里的有一种时常和懒龙搭配着出现,并且名字里面也有一个龙字的吃食,叫龙须面。

那是一种细如发丝的挂面,在小时候并不常见,基本都是给添加辅食不久的幼童做着来吃。这名字其实挺有意思,因为如果按着模样来起名,它应该叫发丝面或者是胡子面,加到里面一个龙字,想必是为了图个吉利。

煮面的时候在汤里加些西红柿,一是提升一下口味,再有也能帮助消化。出锅的时候点几滴小磨香油,还甭说吃,光是看着闻着就已经能勾起不少食欲了。

我是从五六岁开始知道龙须面这东西的。那个时候的我,当然早已经过了需要额外添加辅食的年纪,可是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姨和舅舅家的孩子都还很小,大人每天会给他们煮点儿龙须面。

面一般都会煮多,富余出来的就都便宜了我这个半大不大的孩子。那面条和平时吃的热汤面确实有些不同,差在哪里呢?感觉是更滑溜,更容易咬碎,吃进肚子里不那么占地方。尤其是西红柿那股酸酸的清香味,会让人胃腑大开,每次剩下的那一碗,就着一块特意给我蒸的懒龙,稀里呼噜几口就能吃完。

多年之后才想明白,怎么那么凑巧就会每天都剩出来一碗龙须面呢?还不是大人们刻意给我煮的嘛,怕我在一边看着那些小人儿吃得开心而馋嘴罢了。

在主食以外,还有一种青菜,也和龙有关系,就是长相清秀的龙须菜,据传说曾经还被限制销售过。

区区一棵青菜,为什么要限制销售呢?这可以从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里找到答案。

说是天坛建成之前,那片土地上住着百十来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其中一户姓张的人家有个闺女,和老母亲相依为命。老母亲常年劳作得了重病,求医问药也不见好转。这张家闺女就开始四处打听偏方,想着不管怎么的也得把老母治好。

邻居里有上了岁数的老人看着张家闺女也不容易,就告诉她曾经听说京城北边的深山里住着个神仙,有救人用的仙丹,但很少有人能找著他,所以那仙丹也不知道真有假有。

张家闺女也是烈性子而且救母心切,一听这话,都没收拾一下就抬腿上了路,直奔北方深山而去。

终于到了山下,可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才对,该巧不巧碰见一个白胡子大爷,就跟人家打听,并且把缘由告诉了大爷。

白胡子大爷觉得张家闺女确实孝顺而且也是真不容易,就给她指点了一下。按着指引,苦寻了七天七夜,张家闺女终于见到两个仙女,给了她一袋子草药,让她回家给老母亲煎服,而且还可以把剩下的当种子种了,等长出来继续使用。

张家闺女飞快回了家,按着仙女说的做了,真就神奇地治好了母亲的病。到了春天,她又把种子种下,后来发了芽长出不少绿草来,收割后晾干,给了十里八村好多妇女治病用。再剩下种子再种植,循环往复,家门口几乎被这种植物覆盖满了。

大家伙儿都知道这草药有神效,是张家闺女寻回来给母亲治病的,索性就都管这绿植叫了益母草,做出的药膏就叫益母膏。

说到这儿还不算完,因为龙须菜还没出现。

那是后来建了天坛以后的几百年,到了清朝康熙年间。当时的天坛,老百姓已经进不去了,可是益母草还在继续茁壮成长着。有一天皇上来巡视,看见满地长着须子的绿草挺不高兴,就命大臣把草给拔了。其中一个大臣知道这草的由来,家里老娘和媳妇都受过这草药的益,就想把它们保护下来,灵机一动告诉康熙皇上,这草拔不得,因为这草叫“龙须菜”,拔了去恐怕对皇上不好。

康熙一听,觉得也是的,既然叫龙须菜,那就留着吧,自己真龙天子,把须子都拔了,那成了什么啊。但是既然叫菜,就想着带回宫里让厨子们做来尝尝。

身边人摘了一些嫩芽回宫,让御膳房给皇上拌了一盘子凉菜,皇上吃了之后竟然赞不绝口。这下可好了,本来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菜,因为皇帝的赞许,一夜之间身价倍增,到了普通百姓根本吃不起的地步。更甚者,由于人们趋之若鹜,造成龙须菜极度紧缺。于是皇上就下了令,民间禁止销售龙须菜,只能皇上自己吃。所以一段时间里,这龙须菜就成了老百姓看得见吃不着的金贵食材。

这肯定是个传说,不能当真事儿听。因为既没可能有仙女赐药草的事情发生,而且这益母草和龙须菜也不是同一种东西,一个属于唇形科益母草属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另一个是天门冬科天门冬属直立草本。尤其是益母草的嫩芽有一股特殊的臭味,用来凉拌做菜吃,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了。

不过,既然有传说,就说明老百姓对它们的肯定,益母草也好,龍须菜也罢,反正到今天都是人们喜欢的很不错的药材和食材。

当年上学的时候,老妈时常会买回家一些小龙虾,那年头东西便宜,五块钱的小龙虾能装满一个手提袋。

老妈给我做的小龙虾方法很简单,就是洗干净了和蒸螃蟹一样放进蒸锅里清蒸。

小龙虾在蒸熟以后会保留住很浓烈的原始香味,剥掉身子上的硬壳,把很肥沃的大个儿虾仁蘸上一点儿混合着姜末的酱油醋,吃进嘴里那种浓香中的十足弹性和清鲜,每每让人停不下手。

这是我对小龙虾认知中最好的味道,以至于到今天对那些满大街知名的麻小都提不起任何兴趣,满嘴的调料香精味道,哪里还吃得出小龙虾的香呢。

其实小龙虾这个名字挺有意思,咱都知道它本来跟龙虾没任何关系,只不过长得很像是龙虾幼崽,所以人们才亲切地叫它小龙虾。那龙虾的名字又是怎么来的呢?那恐怕就是因为老祖宗们觉着这种海鲜的模样和走起路来的姿态,跟咱们熟悉的龙有些相似,就给这大虾米起了一个如此耀武扬威的名字吧。

说过这几样,其实还有一些和龙沾边儿的吃食,但只不过是人们附会而牵强地给它们起了一个偏名而已。

农历二月二,民间的“龙抬头”,按照一些记载北京风土人情的古书所说,在这天百姓家要吃猪头肉、卷饼、面条和饺子。猪头肉被叫作龙肉,卷饼叫龙鳞,面条叫龙须,饺子叫龙牙。

这些吃食,名字里都有个龙字,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人们给它们起名的时候,或因为形似,或因为讨喜,但总有一份美好的祈愿灌注在里面。无非就是想要沾上一些来自龙的福气,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顺风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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