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方继孝,北京鲁迅博物馆荣誉馆员。著有《陈梦家往事》《陈独秀遗稿的下落》《徐志摩和中国的康桥》等;随笔集《旧墨记——世纪学人的墨迹与往事》《旧墨二记——世纪学人的墨迹与往事》等;辑校《陈独秀先生遗稿》;学术论文集《字字珍藏——名人信札的收藏与鉴赏》(合著)。《旧墨记——世纪学人的墨迹与往事》被评为2006年度“中国最美的书”。《陈独秀先生遗稿》获2007年国家图书馆“文津奖”提名。
二十几年前,我从一个旧书摊上发现几十册唐天然先生旧存的友人签赠本,有丁玲、萧军、楼适夷、聂绀弩、萧乾、唐弢等。那时候,签名本还没有得到广泛的重视,价位很低。唐天然先生的这几十册签赠本,记得是平均30元(人民币)一册。唐弢的《晦庵书话》虽然是毛边本,但与书估算账时,因作者的名气不如丁玲、萧军,大概是低于平均价的。
藏品寻踪
唐天然旧存的几十册签赠本,在我的办公室里一放就是十几年。一次约几个书友到我家附近的一家酒店用餐,餐后有位书友跟我到双序斋喝茶。他看到我书架上的书,就翻看起来。当看到有《晦庵书话》毛边本时,便执意要我转让给他。他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没有马上答应他。过了些天,我就把这件事忘掉了。
几天后,时在香港工作的老友胡从经先生来京,我到他下榻的宾馆看望他。据我所知,唐弢先生是胡从经先生鲁迅及现代文学研究的引路人,胡先生大学刚毕业的第一篇万字论文就是经唐弢和阿英两位前辈联名推荐给当时国内最权威的《文学评论》(1963年第2期,责编林非)发表的。他还在读大学时,常和唐弢先生一起逛旧书摊。后来,唐弢先生从沪到京工作,经常委托他在沪寻购一些需要的书籍。当我问他唐弢先生的《晦庵书话》时,他告诉我,这是唐弢先生的读书笔记与心得,是其代表作之一。他还说,唐弢先生是新文学书刊,特别是鲁迅先生的著作各时期版本收集最多、最全的人,同时,他还是最早写现代文学“书话”的人之一。这本书是1980年9月,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的,是在1962年6月,北京出版社出版的《书话》的基础上,进行调整、补充,要比原来的《书话》丰富很多。说到这里,胡先生略微沉思了一下,说:书出版后不久,他收到了唐弢先生从北京寄给的一册平装《晦庵书话》,前环衬页下方,写有:“从经同志惠存 唐弢 一九八〇年十一月北京”。
当胡从经先生知道我有一册签赠本时,他说,当年收到唐弢先生寄来的《晦庵书话》平装本时,并不知道还做了毛边本。大概一个月后听说了有毛边本,便致信唐弢先生请赐一册。但唐弢先生遗憾地告诉他,仅让印厂留了极少的毛边本,到手后没有引起足够重视,随手送出了。其实,有的人并不在乎是否为毛边的。胡先生特别提醒我说,唐弢先生因初版毛边很受欢迎,1983年7月,《晦庵书话》第二次印刷時,就特别提醒三联书店编辑,多印制一些毛边本,以满足读者的需求。经胡先生一说,我当时仔细想了想,真的没注意我的这册《晦庵书话》毛边本,是1980年初版的还是1983年第二次印刷的。胡先生叫我回去看过后告诉他。
字句载忆
回到家后,稍加休息,我便把《晦庵书话》毛边本找出来,打开版权页一看,没错!我的这一册,正是1980年9月初版的毛边本。我当即打电话告诉了胡从经先生。放下电话,我开始翻阅这册在我家沉睡了多年的毛边书。书页已被原藏者裁开了。看来唐天然先生对当初唐弢先生赠送给他的这册毛边本并没有引起高度的重视。实际上,1980年时,对于爱书人来说,喜好毛边本的寥寥无几。
关于唐天然与唐弢先生的交往,我也问了胡从经先生。胡先生说,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唐天然是中央党校的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多与鲁迅有关,经常在书刊上发表研究鲁迅方面的文章。他曾发表文章论述鲁迅与共产党人方志敏等的关系。1981年8月19日,在《人民日报》发表《毛泽东论鲁迅发表的经过》一文。唐弢先生是著名鲁迅研究家。唐天然作为一个热爱鲁迅亦研究鲁迅的学者,与唐弢先生结识是很自然的事情。
从胡从经先生那里,我对唐弢先生和他的这本《晦庵书话》都已有了初步的了解。接下来,我开始从唐弢先生送给唐天然的《晦庵书话》初版毛边本的赠言开始阅读。唐弢先生的赠言是用钢笔写在前环衬页右侧的:
天然同志指正
唐弢 一九八〇年于北京
签名的左侧,钤有 “唐弢”“晦庵”两印。签赠日期只有年份,难以判定具体赠予时间。从初版毛边本甚少,而唐天然却持有一册分析,签赠时间是很靠前的。
阅读光阴
大概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阅读完《晦庵书话》。细节就不用说了。封面是钱君匋先生设计的,两只鸭子相对的木刻,线条简洁明快,无疑是钱先生的一幅力作。序言写得有趣,关于好友不知道“晦庵”就是唐弢的故事,令人捧腹。书的内容分为五部分,谈的都是新文学作品和一些译本。尤其是“书城八记”,读后长了见识。正是读了唐弢先生的这本书话后,我喜欢上书话类书籍。后来,我陆续读了周越然、叶灵凤、黄裳、姜德明、胡从经、黄俊东等有关书话的书差不多都读了。
《晦庵书话》“读余书杂”中的 《“毛边党”与“社会贤达”》一文,我读了很多遍。2000年初,我的《旧墨记》书系的“第一记”出版,特意叮嘱责编王燕来先生,留一些毛边本。可惜,仅留下了60本,出版社留了一些送给方方面面的人物,我的20本送给了书友。现在据说市面上很难见到了。
多年以来,唐天然先生旧存的《晦庵书话》初版毛边本,在我的书房的书柜最高一层陈列,撰写是文取出。翻阅时,竟发现唐天然先生亲笔记录下的晦庵的《书话》小序,特照抄如下:
几年来蛰居上海,闭门读书,偶捡所藏,随手记录,得百余则,读新文艺而不忘版本,纵不致流为恶趣,亦难逃玩物丧志之讥。然而世变倍亟,旧籍零落,摘叙一二,为他日文献之证,或亦贤者所见谅欤!
——《大同周报》创刊号,一九四五年九月二十四日出版(下刊“臧克家传”“线装诗集”书话二则。文字与今版颇有差异。第二期“书话”未见续载。以上两期党校均有藏书)——然
这是唐天然先生在读《晦庵书话》时,作的考据。遗憾的是,手头没有《大同周报》创刊号,也就无缘见到与“今版”“颇有差异”的二则“书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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